天命录-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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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歌还是没有醒过来，不过原本薄弱的呼吸已经开始渐渐趋于平稳，狐狸片刻不离的在旁边照顾她，车内也不用点安神的熏香，墨离几乎浑身上下都被狐狸缠了绷带，一进马车就睡得昏天黑地了，大白变小后便蜷在她身旁，拿暖烘烘的皮毛给她取暖。
　　“回九黎吗？”看着窗外的深冬雪景，白祈托着下巴，淡淡的问道。
　　千瞳看了眼倒在旁边熟睡的司空忘月，笑了笑，“要不先送他走罢，去长安后我也好置办一些东西。”
　　白祈忍不住笑道：“胭脂？”
　　“啧，你讨厌。”狐狸拿尾巴扫了扫她的脸，顺带翻了个妩媚动人的白眼给她看。
　　马车平稳，在雪地中留下一串脚印与痕迹，车内暖意盎然，墨离大抵是嫌弃大白太热了，拿下巴在地上拱着爬到师傅姐姐旁边，白祈见她睡得迷蒙，哼哼唧唧的往她身边靠，不由得失笑，只好拿腿给她枕着，右手覆在她胸口，感觉到她的心跳有力而稳健，另一边左手不知从何处将酒葫芦变了出来。
　　狐狸目瞪口呆，小声道：“你不是戒酒了吗？”
　　“我觉得有必要为以后做点准备。”白祈轻笑道。
　　“准备什么？”
　　“嗯。。。准备不被灌醉。”
　　都是借口，千瞳暗暗地腹诽，谁能灌醉白天官，她可以赌十盒古蕴坊的胭脂。
　　待到长安时，大抵过去了十几天，墨离便是结结实实的睡了十几天，直到师傅姐姐揪她的耳朵，她才委屈巴巴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我饿了。”
　　这是墨离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之后她们便在酒肆里吃了快三个时辰，面对食客们侧目的眼神，狐狸扶额，白祈也扶额。
　　“我就应该买个十头牛拿去郊外给她烤了的。”
　　“你确定只要十头？”
　　“哦，我都忘了大白。。。”
　　她们两开始无限为墨离的伙食发愁，狐狸甚至觉得照顾小阿离比照顾重伤的黑心肝要难一些。
　　从进入龙族领地的那一刻，墨离就没吃过饭，和烛龙打得昏天黑地，无数次拼尽了全力，回程的路上一睡便是半个月，她本就不耐饿，醒来后能吃也属正常。
　　在狐狸付了一大锭银子后，她们终于是安全的走出了酒肆。
　　之后便是采购所需的药材，好在司空忘月顺了不少龙族的天材地宝，狐狸是药铺的常客了，一边挑着药材一边与老板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墨离耐不住性子，拉着师傅姐姐出去找糖葫芦了，司空忘月放心不下慕尘夜，也风尘仆仆的赶去拍卖行了。
　　“姑娘有一阵子没来了呢。”老板是个年迈的老头，坐在老藤椅上，花白的胡子，手中端着热腾腾的清茶。
　　“嗯，去找相好的了。”狐狸头也不抬的回道。
　　老头手里的茶差点洒出来，他呵呵笑道：“之前看你面色阴郁，心气郁结，现下看起来，倒是全好了。”
　　“唔。。。可能还得过段时间才会全好。”千瞳抿抿唇，将一大包药材整理好，心里盘算着黑心肝到底还要多久才会醒过来。
　　看着千瞳就要走出店门，老头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就给忘了。”
　　他急急忙忙拉开一个古旧的抽屉，将一封信递到千瞳手中。
　　狐狸面色沉凝，道过谢后并没有立即打开信封，而是回到长安巷弄的宅子中，夜歌安安静静的躺在房里，见她仍旧没有醒过来，千瞳又去打扫了后厨，将药炉取出来后开始生火。
　　直到傍晚，墨离才咬着糖葫芦回来，白祈见她面色难得有几分愁态，开口问道：“有事？”
　　千瞳坐在桌边，揉了揉脸，叹过一声气后将信封拿出来，“少主的。”
　　墨离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拿起信封三两下拆开，上面是娟秀熟悉的字迹，只写了两个字。
　　速回。
　　“凪儿有急事？怎地不用灵鸢传信？”
　　“从你出事后，整个九黎都不再用灵鸢传信了，”千瞳低垂着眼帘，像是在回想三年间的种种，“九黎。。。大抵是有内鬼。。。”
　　“你说什么！”墨离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拿取斩妖刀便要火急火燎的出门。
　　白祈拽住她的袖子，宽慰道：“莫急，我们一个月前才见过羌凪，见她神色尚好，即便有内鬼应当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凪儿现下说不定很危险！”
　　“敌在暗，你在明，是为不利，要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她拍拍小贼的背后，好声好气道：“应龙不是还在她身边么？”
　　说到应龙，千瞳的桃花眼忽然亮了亮，她好像捉住了头绪，强压着激动，“我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记不记得你们当初来九黎的时候，躲在房梁上那会？”
　　墨离尴尬了咳嗽了一声，她怎么会忘记自己将凪儿的屋顶炸了这回事，还让师姐背了黑锅。
　　狐狸神秘一笑，“应龙来找我要了一味药。”
　　“你再卖关子我拔你尾巴毛了啊！”墨离黑着一张脸威胁她。
　　“好好好，我说，我说。”
　　那日，应龙中了轩辕剑气，羌凪特意来找她取药，而后便发生了屋顶被炸飞的事情，羌凪被应龙气走，应龙正好问她要了一味药，名叫龟息丹。
　　服下这种丹药的人，三个时辰过后便会完全陷入假死状态，任你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师姐要龟息丹作甚？”
　　“八成是要请君入瓮了，”千瞳嘿嘿一笑，低声道：“怪不得少主会这般着急，也不在信里将事情明说，这般下来，应龙若是真的假死了，那这个消息只有身在九黎的人知晓。”
　　“现下所有人都不得用灵鸢传信，出了这般大的事，九黎定然是全面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只有这般才能捉住内鬼露出的马脚。”
　　白祈抿了口酒，淡淡道：“这事，你和应龙一起瞒着羌凪了？”
　　“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当天便和你们走了，之后应龙有没有和少主说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可跟我搭不上关系。”狐狸连连摇头，拒绝背上黑锅，免得凪儿发现后拿她问罪。
　　“那我现在就和你回去！”墨离将她拉起来，心急如焚。
　　“不行，你不能去！”白祈和狐狸异口同声道。
　　墨离：“。。。为什么？”
　　狐狸扶额，只觉得小阿离这一根筋真是让人头疼，解释道：“小阿离，龙族已经全军覆没，现下姬胤那边没有任何人知道你还活着这件事，你若是现下出门，她们定然会有所防备。”
　　“你还是留到最后罢。”师傅姐姐轻声笑道，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是黑心肝要用的药方，你们照着这几个方子，每日几次，哪个时辰喂药，要如何煎制我都写好了，记得一定要按照药方，不然指不定熬出来的就是毒药了！”千瞳随便收拾几件了衣裳装进包袱中，又在大门口指着她们俩神色严肃道：“要是把人给我治死了，我找你们俩算账！”
　　墨离：“。。。”
　　她求助似的看着师傅姐姐，白祈眉眼弯弯，拿起狐狸留在桌上的几张药方扇风，惬意道：“唔，腰好酸啊。”
　　墨离赶紧过来给她揉腰，低眉顺眼，“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嗯，在看，”白祈靠在她身上，借着烛火仔细看着药方，“肩膀也有点酸。”
　　墨离赶紧给她捶肩，“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祈回眸，手指在唇上抚了抚，似笑非笑。
　　“这里。”


第238章　忆江南
　　晨起时天色微蒙，冬日薄雾与冰凉的空气纠缠；　墨离打开屋门；　原本还有些昏沉的大脑一下子被这冷飕飕的空气激醒了；　将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口气；　又回头看了看还熟睡的师傅姐姐；　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捆药材去了厨房。
　　指望师傅姐姐早起是不可能了。。。
　　狐狸交代的药；　一日三次断然是不能少的，在药炉里添了点水；　拿着蒲扇生火；　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光从窗间一点一点铺洒下来，好像有一瞬间脱离现实的错觉；　又似在漫长而匆忙的时光中终于得到了一丝恬静安逸。
　　抽空去看了看夜歌，烧退了，人却还是没醒；　她心急也没用，只得坐在小板凳上耐着性子；　看着药炉冒出袅袅烟丝；　昨夜和师傅姐姐讨教了一晚上才将这些繁琐的步骤记住，她又有些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袋忽然被敲了一击。
　　墨离吃痛，扭头去看，见师傅姐姐不知何时来了；　乾坤扇正落在自己头上。
　　她穿着一身红白，唇边带起的一抹笑意和眼中的柔情都从未曾变过，与很多很多年前，她在灼灼桃林，漫漫桃花间第一眼所见那样，没有被漫长的岁月和心酸坎坷磨灭褪色。
　　“怎地起得这般早？”墨离垂下眼帘，脸上有一点发烧，不敢去看她。
　　白祈将红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从她身后懒洋洋的抱过来，含笑道：“我再不起来，你就该穿着这身小破烂出去讨饭了。”
　　她的古龙衣在和烛龙交手后，残破的不成样子，算是彻底打坏了，回程的路上一直裹着马车里的棉被睡便也没怎么发觉，今早起来她随意从橱柜里找了两件以前留在宅子里的衣服随意一穿便来煎药了，现下被师傅姐姐一调笑，她算是绷不住了。
　　想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可摆在脸上的却是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嘴硬，“我不冷的。”
　　“那是我多事了。”白祈叹了口气，准备将她身上的红衫子剥下来。
　　“诶，不。。。不是。。。”她急忙捉住那只要脱她衣衫的手，结结巴巴的辩解道：“我。。。我的意思是。。。穿上这件就。。就不冷了。。。”
　　白祈贴在她耳边，轻轻笑，顺手将一味药草抛进药炉。
　　清凉柔和的药香一点一点从炉罐中飘扬出来，墨离用力嗅了嗅，嘟囔道：“狐狸好偏心。”
　　“怎么说？”
　　“给夜歌的药就这么香香的，给我喝的，光闻着就觉得很苦。”她扁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白祈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宽慰道：“都是药，哪有什么好喝的，说不得这药你闻着香，喝起来更苦呢。”
　　墨离收了火，拿起布包着把手将药用滤布滤干净后，看着那一碗黑黑的，褐褐的，也确实与她以往喝的很像。
　　打开夜歌的屋门，她果然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墨离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继续提心吊胆，好不容救回来了，却一直没有醒，她一颗心揪着难受。
　　喂药这精细活她就做不太来了，还是得靠师傅姐姐。
　　看着师傅姐姐手法娴熟，她眨眨眼，抿着唇有点支支吾吾的。
　　白祈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当初你也是这般。”
　　墨离没声了，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挪到她身边，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琢磨了半晌，最后只能闷闷道：“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白祈连眼皮子都不抬起来看她一眼了。
　　墨离小心翼翼的挨到她身旁，低眉顺眼极了。
　　“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我做我想要做的事，不必道歉。”师傅姐姐给夜歌喂完药，放下药碗转身出去了。
　　墨离愣了愣，急忙追着她的步子出去，“师傅姐姐，你听我说。。。”
　　白祈当真就止住了脚步，待她跑到自己身边时，轻轻捉住了她的手，“你想说什么？”
　　“我。。。”到了这份上，除了那一句对不起，她好像又说不出什么了，一时间愁肠百结。
　　师傅姐姐在树下的棋盘上开始布棋，墨离老老实实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指尖轻轻落下，她抿唇，跟着落子，一盘棋在慢悠悠的下着，她的心好像也随着这份节奏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光影斑驳，随风摇曳，她盯着棋盘，落下黑子，终于缓缓开口，“我。。。不成仙了。”
　　白祈将白棋握在手心，抬眸时看见她眼中的某种释然，轻声道：“其实成仙与否，看得是心境，并非其他。”
　　“自在逍遥？”墨离对上师傅姐姐的视线，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初见时分。
　　仙缘不过意气之争，倒不如偷尝她唇边的酒来得有滋味。
　　“三千世界，随你喜欢。”白祈落下棋子，并不移开视线。
　　墨离心头一阵柔软，眼中藏着的星辰都亮了起来，清澈灿烂，“我只喜欢你。”
　　白祈笑了笑，轻扬悠然，“你又输了。”
　　“我刚刚没看棋局！”她低头看了一眼，开始急忙辩解，想要重新下过。
　　“输了便是输了，你该不会耍赖罢？”白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惬意道：“输了的人要做饭。”
　　墨离蔫头耷脑的开始收拾棋子，“你想吃甚么？”
　　“三仙莲花酥？”她调笑着发问。
　　墨离：“。。。”
　　“醉仙鸭？”
　　“。。。”
　　“西湖醋鱼？”
　　“。。。”
　　她收拾完了，绷着一张脸对师傅姐姐说：“我们。。。出去吃。。。”
　　白祈眉眼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