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帝心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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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前,她只道母亲留与她的信件是无稽之谈。如今看来,却当真是阿姊写的。依着信上所言的朝中即将昌王为尊的路数去想,储雪衣又猜不透阿姊怀的是什么心思。
若是阿姊知晓昌王要发难,为何不早作防范,若是不知,又如何能在信上留下这般奇怪的言谈?
“有银两么?”
储雪衣只听明鸢的声音荡在耳边。
“没有……”
储雪衣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有兵马吗?”
“没有……”
君王还在问,而储雪衣已然明了几分。若想要君王救阿姊,短兵短财皆是不行。
见储雪衣若有所悟,姚怀远转身:“那还不好好在府中呆着?”
“可雪衣……雪衣仍旧忧心圣上……”储雪衣喃喃。
轻笑着将案上有些发凉的参汤递给储雪衣,姚怀远低声道:“圣上好端端有人侍奉,如何需要你一个尚书操心?”
“嗯?”得到确切消息,储雪衣唇角一弯,“雪衣知晓了。”
“近日不要与朝中人乱走动。”姚怀远继续提点,“当心祸从口出。”
“嗯。”
储雪衣答得极轻,心中却是异常欢喜。
阿姊有救了,君王也活着……
几月来垒在她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储雪衣道:“不知陛下何时……”
“嗯?”姚怀远给了储雪衣一记眼色。
“哦……”储雪衣匆忙改口,“不知明相何时再入宫?”
“自是等陛下传唤的时候。”出言堵住储雪衣的话,姚怀远的目光变得深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些许事,急不得……”
“是。”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储雪衣小口喝着参汤。
是她着急了。
事缓则圆。
如救阿姊这般的大事,自是该慢慢来。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一月的雪下了半月,姚怀远也跟着在府内躲了半月。
半月可以发生很多事。譬如宫中的陈太医被满门抄斩,譬如永宁的扈家因谋害君主被流放塞外,又譬如原是储君的三皇女摇身一变成了永王,又譬如君王最疼爱的幺妹含王在亲姊返都后,即大闹了永王府……
总之,敦化元年的一月,君王的隐疾以摧枯拉朽地的态势拽着祈王朝向前踉跄了几步,连带着不少人跟着跌了跟头。
除过几个旧时与永王有仇怨的臣子上吊自缢,世家位子跌得最快的便是京都储府。与那几位自缢的不同,储家二位大人皆是主动辞官,并未惊动上主。
敦化元年二月许是个好兆头。
至少于储家如是。
火红的缎子延绵十里,储府名噪一时的二小姐嫁与了顾家长子顾源。
虽说官女嫁商户非是祈朝主流,但因顾家长子身家多金,也引得京都众贵女一阵艳羡。
端居到顾府,姚怀远被顾家新郎官尊到了上座。
搁满铜钱的折扇不离手,姚怀远轻而易举地认出了眼前这穿红衣的男子就是那日在茶舍中遇到的贵公子。
“明相可要好好品品顾某府上的茶!”
拱手拉储雪衣与姚怀远一拜,顾源雄姿英发。
“顾公子客气……”
还礼同储庭芳一同四处走动,姚怀远微微惊讶,她想不透储家如何能给自己的女儿寻到这般好的夫家。
“明相想说什么不妨直言。”瞧出姚怀远口中有话,储庭芳带着姚怀远往偏处走。自是从身旁君王口中知晓了自己长女无碍,她也跟着雪衣那丫头对其感恩戴德。
“嗯……”由是良玉早在其母面前卸了姚怀远的底,姚怀远纠结片刻,低声道,“不知储老如何替雪衣选的夫家?”
“明相以为储家女儿难嫁?”储庭芳傲气地挑挑眉,“老身自认此生没做多少出挑事。但老身以为,老身这两个女儿都养得不错。至少,不必其他世家的女儿差。”
“那何不娶夫?”姚怀远驻足。
储庭芳回头:“明相以为呢?”
“这……”被储庭芳眼中的精光瞧得无地自容,姚怀远尴尬道,“鸢只是问雪衣。”
“雪衣那丫头自是娶夫好。但雪衣那丫头的婚事是良玉那丫头定下的。良玉那丫头打小便心眼多,旧时从军前,便与雪衣那丫头说好,若是她日后成了将军,雪衣那丫头便得学会敛财……后来,雪衣丫头没敛财的天分,便只好应了她亲姊的话,嫁了个商户……老身这般说,明相可是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储庭芳一边答,一边收回落到姚怀远身上的视线,将自己的双掌来回翻看:“老身写了半辈子折子,老身的娘亲也写了半辈子。老身以为老身的女儿也能写半辈子……谁曾想,她竟是嫁了个商户……”
“怀远懂了。”
起步跟在储庭芳身后,姚怀远被储庭芳佝偻的背吸引。
储庭芳的背似乎是被她与良玉阿姊二人压弯的。
若是她不喜欢良玉阿姊,良玉阿姊也不喜欢她,那诸事结果不过是她死在祈山顶上,良玉阿姊受念安重用。
可她喜欢良玉阿姊,阿姊也喜欢她,那这世间些许难事便落到储庭芳背上了。
“明相可是愧疚了?明相不必愧疚。”缓步等姚怀远走到身侧,储庭芳碎碎叨叨言,“良玉那丫头心眼死,又将性命看得轻。如不是有人像牵风筝一样牵住她的心魄,她许是早死在沙场上了……如今,这丫头的棺椁已经入了皇陵,老身这当娘的也就单单指望着能多看她几回……明相若是不嫌弃,抽空与老身一同去皇陵瞧瞧也好……”
“陛下不是还没醒么?”驴唇不对马嘴地答话,姚怀远紧了紧手中的玉佩。
这块送了还,还了又送的玉佩终还是在她手上。
“莫要忧惧进不了宫……陛下迁棺椁时就给老身留了旨意。”含笑握住姚怀远的手,储庭芳道,“旧人言,娘家人瞧女婿,越瞧越中意……老身只觉,明相气色愈发好了!”
“储老……”姚怀远面颊发烫。
“还叫储老?”眯眼望着姚怀远手间玉佩的系绳,储庭芳慢慢道,“在雪衣的好日子里,明相便改个口吧!”
“改口?”姚怀远诧异地看向储庭芳。
储庭芳冷哼一声,道:“还不唤‘娘’?”
“娘?”姚怀远微微发愣。
储庭芳却面不改色的应了声:“哎!这声‘娘’叫的好,以后明府便是我储家的靠山了……既是靠山,为娘的也多和你说几件良玉那丫头小时干过的蠢事……明相知晓,这世上再聪明的丫头也有犯蠢的时候……”
“是吗?”捂嘴偷笑着储良玉三四岁时,曾为了晒书,便抱着书卷在日头下站了三四个时辰,姚怀远温声道,“想不到,良玉阿姊还有那般懵懂的时候。”
“那是你不知道她十来岁时的事……”
眯眼与姚怀远说着储良玉的旧事,储庭芳只觉心头畅快了许多。
似乎喜欢上君王也不错,特别是这君王性子特好。
……
储府的婚事办妥,走贩便知顾家又贴上一大户。
原说储家衰落碍着顾家发达,谁知眨眼功夫,储府的老夫人就认了明相做了干女儿。
当着众人唏嘘顾家好运时,宫中又传来了大消息——明相封王了。
消息传到明府,姚怀远如当头一棒。
若是她被封王,那只有一种可能,即念安掌权了。
忧心念安待储良玉不善,姚怀远愤懑不过,便连夜登楼,当风饮酒,翌日即病倒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辗转床榻奄奄一息之际,姚怀远只觉心智通透的厉害。
或是不病便难知自己与宫人那人的羁绊有多深,自是染病,姚怀远便夜夜遇储良玉入梦。
或病或怨或泣或叹……
囫囵着过了半月,姚怀远只觉眼前全是储良玉的影子。
“阿姊……”
抓着榻旁手乱喊,姚怀远不愿梦醒,也不愿睁眼去看。或是依着重病这根浮木,她便能翩跹至祈殿与宫中那人相伴。
“阿远!阿远!”
喑哑的声音引得姚怀远呼吸不稳。
这是谁的声音?是良玉阿姊么?她怎么从宫中脱了身?
紧紧拽住混沌中抓住的手,姚怀远低呼:“别走!别走!”
榻边人轻和:“不走,不走……孤的阿远,你且睁眼看看!”
“看?”无意识地与榻边人答话,姚怀远道,“不能睁眼,一睁眼,便什么都不见了……不见了……阿姊在宫里……怀远见不到……见不到……”
“既是知道有人在宫里……阿远怎么忍心就这么睡着?若是宫中人等不到阿远去见她,阿远岂不是会抱憾终身?”
榻边人轻轻地说着,姚怀远胡闹着听。
待到榻边人说到了“死”,姚怀远如当头一喝,忽地坐起了身。
“阿远!”见睡了小半月的人终是坐了起来,储良玉喜极而泣。
姚怀远却茫然地扶上眼前那张略显消瘦的脸:“这是梦么?怎会瘦了这般多?可是念安为难你了?……”
“这般多话,阿远想让良玉如何答?”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子,储良玉喃喃道,“阿远,你可知你差点醒不过来了!御医都言你没救了……”
“怎会没救了?不过是场小小的风寒……”下意识去摸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姚怀远意识糊涂的厉害。
“这却是良玉的错。良玉不该让嫣儿来看你。”储良玉自责,“若是她不前来,阿远不会睡这般久。”
“嫣儿?”姚怀远神智清楚了几分。
待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正是日日思慕的储良玉,视线便又模糊了。
“阿远……怎么哭了?可是难受?”抬袖抹着姚怀远眼角的泪珠,储良玉低声道,“阿远,莫哭了,良玉也不知嫣儿来了会与你下毒……良玉只是期望她能带些与阿远有关的消息来宫里……”
“阿姊,不关嫣儿的事。怀远只是高兴,高兴睁眼就能看到阿姊……”姚怀远呢喃,“阿姊不知道,怀远在梦里看到阿姊好多次……可每次,只要怀远一伸手,阿姊便消失了……”
“那些都是假的……真的不会消失……”拉着姚怀远的手徘徊在自己脸上,储良玉慎重道,“阿远,再给良玉三个月,良玉会把这江山还与阿远。”
“三个月?”似是被“江山”二字惊醒,姚怀远攀上储良玉的肩头,笑中带泪道,“若是有阿姊,要什么江山……”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有了阿姊,才更该要江山……若是没了江山,阿姊岂不是要跟着阿远受苦?阿远怎么忍心让阿姊受苦呢?”回抱住姚怀远,储良玉望着姚怀远脖颈上的红绳眯眯眼,“阿远的东西就是阿远的。除非阿远不要了,否则,何人都不能夺……”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不能夺么?
由榻旁人伴着缓缓入眠,待姚怀远醒来,方才知晓自己竟是被不逢时的伤寒折磨了几个月。
待能四处走动时,已到了五月。
作为祈朝头一个异姓王,姚怀远笑脸迎着诸位贵人,眨眼赚了一城的好名声。加上将君王赐下的玉器临街散了财,也博得了不少彩头。
与此同时,姚怀远也从储雪衣口中知晓了,四月时祈帝病重,特命三皇女姚念安为摄政王,代掌国柄。
国柄?
原来,当世已是念安的天下了……
弯眉记过储良玉口中的三个月,姚怀远敛敛腰间的被褥,继续小憩。
见榻上人不过是睁了片刻眼,又躺会到了被褥中,储良玉伸手刮了刮姚怀远的鼻梁:“这般怎成?”
“如何不成?”笑着将告病的折子递到储良玉手中,姚怀远道,“阿姊看这般如何?”
将折子来回翻过,储良玉轻笑:“你便是这般应付昌王的?”
“嗯。”轻轻应上一声,姚怀远喃喃道,“终是不忍将朝中弄得太过难看。”
“那便会有不少奏折了……”侧卧着提笔批着堆在姚怀远身前的奏折,储良玉冷哼道,“也多亏了旧时摹写过阿远的字迹,否则,岂不是让宫里那位占了阿远的便宜。”
“这里头哪有什么便宜好占?”嬉笑着将被褥蒙过头顶,姚怀远坏笑道,“若是阿姊不挑在今日来府上,或是还没有这般多奏折,但阿姊偏偏选在今日……”
“你个小没良心的!却是不想想孤出来一趟有怎般不易。”笑骂着将批过的奏折垒成一摞,储良玉心道,这世间一大奇事或就是昌王了——辛辛苦苦将皇位谋到手,却没有半分处置朝事的心思。
或是这天下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玩物吧?
想着近月姚念安来瞧她时,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储良玉喟叹道:“若是昌王知晓明鸢已死,此时的明鸢是阿远,她或是会怒急攻心吧……”
“此时的明鸢怎会是阿远,阿姊当真是糊涂了……”起身俯在储良玉肩头,姚怀远眸中闪过清明,“明明是此时的阿姊是怀远……”
“是。”含笑点头,储良玉将姚怀远按回到榻上,掖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