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军统报务员的悲剧人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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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大梨树沟还是伸出双臂拥抱了这位离乡多年的学子。由于事先得知了消息,几位族人早就在村口迎候了。当葛连波被族人们簇拥着走进村子的时候,一些稚幼的孩子们远远地打量着这位风尘仆仆的陌生人。葛连波顿时感到了一种悲凉与空寂。是啊,我离家时的想往可不是只身归来啊!我做过多少衣锦还乡的美梦,现在都只能形单影只的拜见高堂!他预感到一种命运的嘲弄。
一种苦涩的神情应对着乡亲们的问候,这苦涩的千般滋味只能悄悄流进心中。心中默念着唐人贺知章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学而优则仕,他深深的品尝了自己仕途的千般滋味。论地位,不可谓不显赫,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系统是是颇为令人胆寒的,然而他并未引以为荣,他深深的洞穿了军统局的内幕。剿共的意义何在他不愿深思,那连年的杀戮却已使他触目惊心。令人无可奈何的是,此行的目的是要准备一场更大的杀伐呀!幸亏无人问及“客从何处来”,如问,我当如何作答?
时逢腊月年底,院子里正为他的归来杀猪庆贺。
一头猪被捆绑在桌子上,绝望地嚎叫着。人们进进出出,说笑逗闹,热气腾腾,葛连波向各位拱手问候之后,径直朝母亲房里走去。母亲大病初愈,坐在炕上等候着儿子。葛连波跨进门槛,一看见白发苍苍的母亲就失声痛哭了!他泣不成声地呼喊到:“妈,我的妈呀!”母亲发疯地抱住儿子,长长地咧开嘴巴哭嚎到:“我的孩子!”
母子抱头痛哭。外面忙着杀猪的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驻足倾听,父亲走了进来,父亲边挘劾岜呷拔磕缸樱骸鞍パ剑昧撕昧耍』乩淳秃寐铮≌饷纯蘅尢涮涞厝萌诵埃】炫隳懵杷邓祷埃一沟冒镒派敝恚。亢昧撕昧耍 备盖自盼梗绞钟妥兆盏摹K鲎帕绞肿叱鑫菝牛ㄌ烁盖兹髀湓诿磐獾目奁4ㄇ樾髌蕉ㄖ螅盖孜剩骸岸玻闼担鼓艽蛘搪穑俊绷ǹ醋拍盖啄瞧蚺伟蟮难劬Γ肷挝扪浴D盖椎炔坏交卮鹬螅叫欣侠狍飨隆A砩嫌妹砀盖撞晾幔卟帘甙参克担骸安淮蛄耍Ω檬遣淮蛄耍∮Ω檬遣淮蛄恕!蹦盖鬃ё《拥氖郑』巫盼剩骸岸。惚鸷逦遥愀宜凳祷埃闼嫡庹痰降谆勾虿淮颍堪。康降谆勾虿淮颍俊薄
“不打不打,肯定不打了”。无论儿子心中有多烦乱,儿子还是给母亲一个安慰的答复。
“那你说,你还走不走了?”母亲仍旧拽着儿子的手。连波说:“我不走,不走了,我要陪您一辈子!”
“这就好,这就好。”母亲长长叹了一口,一块石头落地了。连波给老人家装上一袋旱烟,点着火,母亲深深地吸了一口。
“哎呀,这些年可给我吓坏了!”母亲流着眼泪讲起了家里的遭遇。原来,葛连波出走后就与家里断绝了音讯。家里只知他去北平求学,求学之后到底做了什么都不得而知。日伪时期、人口流动是要受到盘查的。每蓬年节,日本人都要来家盘查并强令葛家找回儿子。找不回儿子,日本人就把葛连波的父亲带到区公所,天寒地冻,让他跪在院子里举秫稭,不许动一动,动就打。举完秫稭还要灌凉水,险些要了他的老命啊!
“哎呀呀!”连波气得捶胸顿足!院子里传来了猪的绝望的嚎叫声,一个生命在任凭宰割了!连波打了一个冷战,这些年,乡亲们不天天在任人宰割吗?我没有对父母尽到责任,没有对乡亲父老尽到责任,他在猪的持续嚎叫中陷入了深深地自责。杀完猪,蒸好了猪血,炖好汆白肉,连波和大家吃上了团圆饭。席间,一族人问连波:“日本投降了,你是念书人,你给大伙说说,咱中国今后能太平吗?”
另一族人说:“咱老百姓不求别的,只求太平啊!”大伙一起问他:“有吗?有太平吗?连波,你说话啊!”连波想了想,吃力地挤出两个字:“能有!”
“好,好!喝酒!为太平日子干杯!干杯!”
“干杯!”杯盏相撞,发出了叮噹的响声。
喝过酒,族人们心满意足地离去了,看那神态大家真象吃了定心丸。乡亲们愈是高兴,连波心里越是不安。他自己知道,这颗安心丸是他编造的,他在欺骗着这些厚道老实的族人。
这一夜,他实在无法入睡,离家之后的情形历历在目。他渐渐地悟出一个冰冷的轨迹,我为什么要求学,为什么要出仕,出仕后又为什么有烦脑?这是因为,我是求功名的读书人,读书人又想仕途又难以适应仕途!功名心,可恨的功名心哪!功名心让读书人卑贱不堪!功名心又让读书人自由不得!读书人是天生受罪的材料!
以往的好梦全部破碎了,鸡啼两遍之后,他才昏昏睡去。
第四章 情海泛舟
第九回
在锦州省亲的假期很快结束了,按照预定的日期,葛连波离开大梨树沟,前往沈阳安排电台台址事宜。
光复后的沈阳城零乱不堪,日军撤走时遗落的暗堡,沙袋掩体及废油桶,旧子弹箱,垃圾等物横陈在街头;庆祝祖国光复庆祝会及游行时用过的标语,红绿彩旗也随处可见,那些警察模样,宪兵模样的人在街头巷尾时隐时现,那些头戴礼帽,面着墨镜,身穿长衫的人也在匆匆行走。他们是不是商人实在难以说清。连日来,一个头戴礼帽,身着蓝色长衫的中等身材的商人走遍了大街小巷。他手拄文明棍,若无其事的浏览着每一处的道路交通情况,巡视着每一处的地理位置是否利于隐避,徹退的要求。寻找一处对收发报安全有利的地址并不容易,这不仅要有道路、交通上的便利条件,还应符合防御、隐避上的各种要求。尽管回家省亲后的心情烦乱不堪,这个商人模样的人却丝毫不敢怠慢。他知道保密局的纪律何等残酷,戴笠的凶恶足能令人毛骨悚然。
这商人每天都在街巷里反复游走。这一天,他在博爱街眼睛一亮,76号楼跃入了眼帘!
经了解,这是一座日侨居住的楼房,其地理位置,周围环境都对电台的设置非常有利。只是,当时的日侨尚未遣送回国,为接管此楼不被他人占用,这位商人打扮的人日夜守候在此,等候着东北行营督查处和东北支台的迁来。闲来无事,商人步入了楼房主人中川茂的居室。中川茂以日本礼节招待了这位商人模样的人。寒喧毕,内间一青年女子款款走出,女子向客人深鞠一躬,然后回眸一笑。商人顿觉百媚俱生。商人情不自禁地顾盼那女子的音容行止,一种巨大的磁场吸附了他的心。热心的主人不断给这商人献茶,彬彬有礼地询问他的身世、年龄及生意情况。那女子站立一旁,微笑的倾听着客人的陈述。这商人一面编造些来沈经商的瞎话来满足中川茂的询问,一面注视着那位明目浩齿的日本女子。一件旗袍紧紧包裹了她的窈窕身段,她灼灼的目光里放射着那种青春活力。不觉间,商人感到了体内的一种冲动,那是压抑多年的冲动,一旦春风化雨,这冲动就会破土而出!
商人忘掉了一切,甚至忘掉了来沈使命!商人的心里仅仅剩下了自己和那女子二人,谈了一会,中川茂告辞,他招手把那女子介绍给商人,她让她陪商人说话,自己却遁入了内间。那女子脉脉深情地看着商人问道:“先生贵庚几何?”
商人起身,拱手答道:“三十有二”
女子问:“可有家眷?“说完女子羞怯的埋下头来。商人只觉心跳不止,血往上涌,少许,商人注视着女子说:“孤身一人。”
“不会吧?”女子含笑问:“你们中国惯于早婚,岂有三十二岁不婚配之理?”
“唉,连年战乱,我舍弃了父母包办的婚姻之后,至今未娶。
女子深情的注视着商人,商人也诚恳地守望着女子,相对无言,许久许久,一位日本老女人把一盘糖果端了进来,商人和女子才各自落座。女子为客人削了一个苹果,他俩十分甜蜜的交谈起来。交谈中,商人得知这女子叫中川久荣,是中川茂的女儿。中川久荣是旅顺高等女子学校洋裁专科毕业的学生,时年二十三岁。交谈中,商人问及中川久荣对中日战争和日本战败的看法时,中川久荣索然无兴地说:“我家是日本侨民,不谈政治好吗?”
“好,好,请原谅我的冒眛。”商人起身拱手赔礼道。中川不以为然地摆手谢绝了,她十分欣赏商人的知书达理,交谈结束时,她曾给他一个真诚的媚笑。
回到住所,商人哼起了轻松的小调。他仰卧床上,感到身心的极大松驰。他知道,这是心灵的松驰。多年来,因南北辗转惊心动魄而干涸的心灵复苏了,这是在爱的滋润下复苏的心灵,这是生命本能回归后复苏的心灵,此时,那种士子的风流潇洒的情怀重现了。尽管他知道这是严冬里短暂的阳春,他还是要独享这阳春里和煦的春风拂面。邂逅中川久荣后,这位商人模样的人就魂不守舍了,他不断向中川家走去。起初,中川家人还由父母尽待客之礼,后来,这商人上楼就进了中川久荣的房间了。他向她请教日语,她也以向他请教汉语来做为回报,朝夕相处间,二人情投意合了。
这天晚上,商人向那女子讲完一段汉语之后,商人刚欲起身告辞,中川久荣说:“谢谢你,葛兄,谢谢你帮我了解了一个伟大的民族!”商人半晌不语,他仔细端祥着中川的容貌,品味着中川言谈的高雅。这个女人真是太美了,可她到底美在哪里呢?他凝视着她的神情。那是良好教养积累的一种美的潜质。收敛了外貌的风华,那种美的风韵就如同涓涓细流了,积蓄了天姿的丽质,那种美的流动就与我处在同一温层了。但为自己能够欣赏中川而兴奋不已。
他说:“中川小姐你猜猜看,我要感谢你什么呢?”
中川久荣只是灿灿地笑,她等候着他的自问自答。他说:“我得感谢你帮我找回了自我呀!”
“找回了自我?“中川疑惑不解的笑起来:”你不遇见我,就能走丢吗?“
“不,遇见你,我才感到了自己的存在。”
“那么,你以前……”
“我……”迟疑了一会,他终于向她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来沈的使命,他倾诉了被人驱使的苦衷,中川久荣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她充满不屑的神情说:“读书人干嘛非要从政呢?在我们日本就不是这样,我们读了书就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
“为了功名,我们只能走仕途。”
“不可理解,不可理解”。中川久荣真为这个痴情的男人惋惜不已:“那么,你现在脱离他们,不是能获得自由吗?”
“脱离他们?”他凄然一笑。眼前竟有一系列的面容依次掠过。他们都用凶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们一面注视自己,一面悄悄的扬起了枪口,只要自己稍有不慎,那枪口就要对准自己的胸膛喷出火焰。他逐一辩认着这些阴森森的面孔,他们是陈春林,戴笠,胡宗南,蒋介石……
中川把他送出门外的时候,他请她留步。他在她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叫依恋。
第十回
博爱街76号楼二楼中川茂的房里,居家备品已被选出两拨,一拨正在捆扎成捆形、包形准备携带回国,另一拨苯重物品尽量出售,难以出售的就只好扔掉了。中川茂一家是第二期被谴送回国的侨民,行期已定,无可挽回了。中川久荣依在门上,边看父母收拾东西边悄悄流泪。父亲摊开两手,做出了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们不是不同意你和葛结婚,这得经保密局批准,还要办理结婚入籍证!这兵荒马乱的,谈何容易啊!”
母亲边为女儿擦拭眼泪边说:“你先和我们回国,等以后时局好些了,再考虑……
“不,我不走,我不能离开他……”中川久荣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父亲见她如此执拗,停下收拾行装的活计,僵直地看着女儿。父亲僵立着,母亲也僵立着,一家人伫立在僵滞死寂的气氛中。此时,有人敲门,中川茂前去开门,葛连波兴致勃勃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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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连波手持一张油印小报,这是保密局内部办的《小公报》。看着泪眼迷离的中川久荣,葛连波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证件来,中川久荣一看,正是自已梦寐以求的《结婚入籍证》!中川久荣破涕为笑了。葛连波又把《小公报》递给她看,当中川久荣看到《戴局长批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