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向东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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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朔点点头,莞尔一笑。青岚笑笑,便不顾他人,径直负手离去。
乐正颍看着青岚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钟离朔,见她这幅天真烂漫的模样,好气又好笑,说道:“你怎么跑到大司命大人那里去了?”
钟离朔故作诧异,言道:“青岚先生便是那位大司命吗?”
乐正颍点点头,算是应承,说道:“可算是找到了,以后别跑那么远了,知道吗?”
钟离朔应了话,又听乐正颍说道:“若还有下次,我可得去找监天司的人算算你跑哪里去了,真是活泼过头了你。”半分都不顾忌自己的身体。
第22章
乐正颍又仔细地问了一遍,钟离朔便将她是如何误入不可知,如何换了衣物,又如何遇到大司命挑着说了。中间省下遇到皇后的事情不提,就算是交代完了。
乐正颍见她没事,放下心来,这才带着人回家。
正月初八过后,官员们结束了休沐,又要上任了。源州城大街小巷的商铺陆续地开门做起了买卖,年味也随着越来越繁杂的事务冲得七七八八。
崔健乃是中州刺史,按理说初九他便应该启程,回到中州处理公务。只今年乃是他母亲的七十大寿,陛下开恩,允他在帝都留到元宵之后才启程。也因此,在往年兵部给中州拨调武器的时候,崔健难得有空地来到源州城外重兵把守的武库,看着兵部的官员给中州的参将清点装备。
在前朝楚国,每一州都有着自己的武库。自前朝多次叛乱后,今朝的陛下便将武器统一收拢,分在澜州,宁州,源州三州保管。
也因此,掌管武库的兵部一跃成为各部重中之重。
这一次给中州清点军备的恰好是兵部侍郎乐正颍,她正忙碌着分配着军备,见到崔健出现在森严空旷的武器库中,笑着调侃:“怎么刺史大人还亲自来了,难不成还怕我兵部克扣大人的军备?”
崔健笑眯眯地打量着层层叠起的武器箱子,说道:“兵部还不至于克扣我的军备,我只怕大人以次充好了。”
乐正颍瞥了他一眼,朝着崔健说道:“中州年年太平,我倒是想拿次的给大人呢,可是户部去年有钱,拨了一大批款子,陛下让兵部底下的工厂打造了一批军备送往澜州。你中州捡了个大便宜,在其他州之前先申请了,陛下便将澜州剩下的装备给你们了。”
“诺,不信打开看看,全是新的,怎么以次充好了?”乐正颍看向一旁累得整整齐齐的军备,一脸骄傲。
崔健闻言,抬手打开了一箱刀具,霜白的利刃反射着嗜血的光芒。崔健望着长刀的血槽,只觉得浑身一凛。他不禁伸手,取出一柄,指尖轻击利刃,便发出清脆的刀鸣。
“这是宁州的军工新制的长刀,怎么样,试试可好使?”
“是把好刀。”崔健说道,他把玩着手中的长刀,又问道,“出了新的刀,还有其他新制的东西吗?”
“当然有。”乐正颍点点头,朝着东边角落那一摞箱子指去,说道:“他们还研制了一批锁子甲,环环相扣,刀枪不入,你可以拿这长刀过去试一下。”
崔健一听来了兴趣,宁州军工厂研制出来的东西,通常在运往各地的时候才会有一份名单。为了保护军机,就连朝中大臣都不晓得最新出的武器装备都有什么。只有用到战场上时,那些装备才有自己的名字。
崔健提着长刀,来到了角落的箱子旁边,开了锁之后,便兴致冲冲地拿出一件铠甲,只一看便大失所望道:“乐正大人,这就是你说的锁子甲?这宁州军工制来制去不还是这种虎头甲。”
“哪里一样了锁子甲和虎头甲差远了。锁子甲从头连着身躯,就连颈部都能保护,这可不是虎头甲能做到的。” 乐正颍摇摇头,说得一派轻松。
可是提着长刀的崔健却皱起了眉头,他望着这满箱的虎头甲,扭头对着乐正颍沉声说道:“乐正大人,我想你需要过来一趟了。”
当日下午,原本就戒备森严的军备库又加了一层重兵。女皇从宫中赶到远郊时,已然是日落时分。
昏暗的光线下,禤景宸望着在灯火里闪烁着夺目光芒,十分鲜亮却过时的军备,拧起眉头,冷声说道:“查!着令澜州刺史查看运送到澜州的军备,是否如初。朕想知道,朕的武器,到底去了哪里。”
谁也没想到,新年刚开始,朝中便发生了这般大事。次日,当兵部侍郎乐正颍在朝堂上陈述了昨日的见闻,朝中一片哗然。
“陛下,宁州新做好的武器,是入冬之时入库的。时值前兵部尚书常自在大人告老归宁之际,恰是臣打理兵部事务之时。无论如何,臣都难辞其咎,万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待到臣将此事查明,臣会请辞,并永不入朝。”
先将罪责抗下的乐正颖以退为进,得到了女皇的谅解。已经在早朝前便做好对策的禤景宸,在乐正颖说完这句话之后,言道:“着令枢密院平安长公主与兵部侍郎乐正颖,户部侍郎徐仁青,查源州武库武器调换一案,还望众卿不要让朕失望。”
那些被调换的武器上面,每一柄都有各州的字样。澜州,中州,云州,可是更多的却是宛州。它们都出自楚朝的军工,乃是自刺帝时期便保存下来的军备。
可就算是刺帝时期的良好军备,常年累月下来,大多不如如今宁州新制的装备。
那一批新的军备去了哪里?
这一批刺帝时期的军备又从哪里而来?
分明在庆国开国不久之后,女皇便将大量闲置的军备收了起来,难不成还有遗漏的吗?
而更多的人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拥有这批装备的人心怀不臣之心,这天下又要开始生灵涂炭了吗?
朝廷人心惶惶,而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女皇仍旧不动如山。她不慌不忙地处理着政务,待澜州刺史传来澜州有三分之一的军备被置换了之后,女皇便下了密令,将原本剩下给中州的军备秘密调拨澜州。明里却下旨,让被置换的武器照旧使用,还着令户部给宁州拨款继续打造新军备。
她密令中州刺史加强两江巡逻,命澜州监视好北方蛮族的动静,以防北方会乱。但凡涉及到军备之事,必有大乱。可是无论乱什么,女皇都希望能止于澜州边疆。
她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至于其他的,都排在了后面。
相对于女皇的淡然若之,大局在握,臣子们都有些惶惶不安,故而近日朝堂情形十分紧张。分明又快到元宵得以休沐的日子,却没有多少人能觉得开心起来。
唯一能开心的,大概数终于等到人的云中王钟离幕了。
自知晓长姐被人谋害的那一日起,他便盼望着能有证据为长姐主持公道。因此,在小医工和小侍卫来到源州城的那一刻,他便迫不及待地将人领到禤景宸面前,好让禤景宸尽快着人下手查明真相。
端坐在朝晖殿上禤景宸,仔细地端详着掌中昭帝的密旨,她望着对方熟悉的中正小楷,喉间几番滚动,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垂首站在案前的小医官和小侍卫身上。
小医官名叫杜仲,小侍卫名叫凌霄,他俩青梅竹马,相依为命。都在宫中当差,且都是无关紧要地职位。
禤景宸看着眼前两个平凡的清秀少年,开口问道:“杜仲是嘛?你是怎么知道陛下……陛下被人下了蛊的?”
名叫杜仲的医工高大健壮,此刻望着女皇,将他与昭帝仅有几次的会面一一交代:“元和三年入夏时节,陛下频繁吐血,仅召了草民当时的太医院老先生庄子礼大人秘密看诊,草民当时是庄先生的医童,便有幸跟着。某次看诊,草民发现陛下的手腕有浮动的血脉,状似活物。草民幼时居于南疆,随家父见识过南疆蛊毒,知道许多蛊毒将发时大同小异的症状。”
“几次之后,草民便怀疑陛下已然中蛊。草民曾与庄子礼大人好几次提过此事,却被庄大人一口否决,说陛下只是肠胃不适导致呕血。许是几日不愈,陛下渐渐不用庄大人的药。而草民惶恐,许是太过忧虑,某一日便被陛下单独召见了。”
“陛下……陛下……询问草民如此忧愁所为何事,草民便将猜疑一一说出。谁曾想陛下竟信了臣,将病情自述一遍,还允了草民将呕出来的血拿去培育,果真在三日后养出了蛊来。”
“只不知具体是哪一类蛊,草民只得私下里给陛下配了大多数能针对蛊毒的药物,而要想具体的蛊毒还要到南疆一趟。”
“草民便向陛下要了密旨,到南疆去了。”
杜仲想了想,又说:“当时陛下问我,家中可还有亲近之人,我便提了凌霄。陛下想了想,又下了道密旨,让凌霄与我一同前去南疆。末了还说,到了南疆配了药再回来吧。”
“我与陛下说一月之前必回了,还给陛下配足了一月的药。陛下还嘱咐我,若是一个月还配不好药,就让我们留在南疆了。陛下说若是我们回来,会被人杀掉灭口的。”
“凌霄与草民说这是件要命的事,我们本应该尊着陛下的意思保全自己的。但是陛下是个好人,您作为她妻子问起这件事,我想就算会没命我还是会告诉您的。”
“陛下是个好人,我要是能早点配上解药就好了。”高大英俊的少年,却有着孩子一般的心性。
禤景宸仅从对方那几句话里,便知道这个少年在昭帝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大概是一个善良又可爱的孩子,或许还是个医痴也说不定。
也因此,同样善良的昭帝,才会希望他们安稳地留在南疆。
若是她死了,秘密就永远成为秘密,再也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了。只是要她死的话,如果如愿了,会不会就收手了?
禤景宸太了解那个骨子里善良又坦荡的人,就如钟离朔相信她能安然无恙取回天下一样。
可是这个傻子,怎么能够以为自己的死亡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呢?
分明是天下之主了,临死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天真。更可恨的是,明明说好了要彼此信任坦诚相待,为何连活不下去了都不愿告诉她。
禤景宸看着殿下纯真的少年医工,想着那张苍白的容颜,心疼得揪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第23章
昭帝之死别有隐情,已是板上定钉的事情。已从杜仲与凌霄口中求证了的禤景宸,下了密令着使暗卫调查昭帝中蛊一事。事已历经四年,源州城又经过战乱,必然是诸多艰难。可是禤景宸不怕事情有多繁杂,不怕背后之手有多可怕,她只想知道真相。
知道,到底是谁要下此毒手。
兵部武库一事与昭帝之死一事合在一起,令原本就劳神的陛下又添增了几分伤怀。禤景宸心中本就在为了当日未能亲率兵马抵达凉水岸边平叛致使源州城破而自责,在知晓昭帝于元和二年的冬日里被人下蛊时更是责恨自己。
身为臣子,没有护住自己的君主。身为皇后,未能照顾好自己的皇帝。无论哪一样,自觉失职的禤景宸今日自虐一般的处理繁琐的公务。
女皇已经好几日未曾入眠了,担忧着她的宫人将女皇的情形告知了长公主,公主担忧着女皇的身体,命御膳房熬了安神汤。待女皇睡足一夜之后,元宵佳节那日便与小公主一起,邀请女皇到城中走走,美曰其名视察民情。
禤景宸心中藏着许多事,即便心情不佳,但对于妹妹们的邀约向来是不会推辞的。元宵那日傍晚,待做好了一应准备后,姐妹三人戴上元宵灯会的面具,便出了宫门。
源州城的元宵灯会,便是花期相会的前身。这一日,大多数青年男女都会走上源州城的街头。若是已经有伴的,便出来联络感情。若是没有的,在这一日盼着能遇上有缘人。
姐妹三人对这元宵灯会隐藏的含义皆不在意,禤景安心中有的是云中王,而禤景宁满脑子都在春风一度楼旁表演的节目上。至于禤景宸,这位满脑子都是家国天下的帝王,走到街上之后,便开始垂询百姓的家常。
走卒商贩,这些底层活着的百姓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能要什么样的环境,都是她需要了解的。
因此,当姐妹三人来到热闹非凡的长街上,看着又在了解民情的翾景宸时,两位公主免不了叹了一口气。
哎,她这个一点也不春花秋月的皇姐呦。
今夜,源州城的街头巷尾缀满了花灯,漫天的烟花绽放,整座城池亮如白昼。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欢呼声,还有间杂在其中情人的低语。这人生百态,种种都浓缩在着短短的长街里。
翾景宸领着两个妹妹走过长街,看着映在百姓脸上的融融笑意,只觉得心中也轻快了不少。走到长街拐角,翾景宸便听一清朗悦耳的少年之音说道:“婆婆年纪那么大了为何还出来扎花灯,可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