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修养手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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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着自己原本的想法,要么死也不回来,要么就继续臣服为他做事,为晋国鞠躬尽瘁,可她如今却在这里不上不下地耗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内心仍有一线希望,等着有人来救自己吧。
这些年来不管发生什么,柳初年都从未指望过旁人,因为她知道自己无人可以依靠。但如今她却莫名地想等上一回,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救自己。
她不知道为何凤君还未带她回晋国,或许是想在南梁彻底磨掉她的反骨,免得回晋国添麻烦吧。
可她也说不清自己能够在凤君的铁血手腕之下支撑多久不屈服,可她却想要试上一试。
自从被扔进地牢之后,便没有人送饭食过来,她口中仿佛着了火一般。
这是一种折磨人的手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便会有人来的,毕竟凤君总不会想让自己死在这里。
柳初年漠然地靠在墙上,伤口有些开裂,鲜血将她的衣服染红。
她抬起左手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口,随即而来的剧烈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而后微微动了动右手的手指,心中有些绝望——她的右手只怕再也无法拿剑了。
地牢之中黯淡无光,她也分不清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进来了。
随着门的打开,有强烈的阳光透了近来。
柳初年的眼睛被强光刺激地几乎流出泪来,她微微眯眼,过了片刻后才看清来者何人。
“元熙,你也有今天?”
说话之人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她一身黄色衣裙高贵典雅,将柳初年衬托得愈发不堪。
虽说她脸上带着面纱,但柳初年单凭声音便知道了她是谁——晋国最小的帝姬,她的三妹,元敏。
柳初年并没有心思理会她这低级的挑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元敏皱了皱眉,扯下脸上的面纱:“怎么,大姐你不认得我了吗?”
她冷笑着欣赏着柳初年难得落魄的模样,啧啧道:“这还是我们晋国尊贵的帝姬吗?还是八荒诸国人人称赞的元熙帝姬吗?怎么落得现在这副模样了?”
元敏的声音有些尖利,在这幽闭的环境中显得无比刺耳。
柳初年委实不知道这么嘲讽自己一番无关痛痒的事情能让她得到什么,懒懒地抬眼看着她:“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你!”元敏恨不得越过铁栏甩她几个巴掌,但牢笼的钥匙只有凤君才有,她只能咬牙道,“元熙,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得意的?我告诉你,凤君早就将他手中势力都交给我了,总有一日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他还来寻我作甚?”柳初年声音十分平淡,愈发显出了元敏的狂躁,“你今日难为我,当真不怕改日我双倍奉还吗?”
元敏的手死死攥着铁栏:“我真是恶心你那副模样,永远都是那一张令人作呕的脸。”
柳初年实在不能理解她这种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想法,彻底闭上了嘴不想再跟她说什么。
元敏也不知道是积攒了多久的怨气,就算柳初年一言不发,她也能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咒骂。
“够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元敏,滚出去。”
元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将要骂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凤君,我只是帮您教导教导她。”
“教导元熙?凭你也配?”一个容貌极为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冷冷地看了元敏一眼,“有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最好别惹怒我。”
元敏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终于还是甩袖离开了。
“怎么样,想通了吗?”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初年,态度稍稍放得柔和了些。
柳初年一笑,嘲讽道:“看了元敏这模样,我就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回去了。”
有侍女将茶水递了近来,她勉强站起身来,用左手接过了杯子。
她虽早已口干舌燥,但却十分克制地慢慢喝茶,态度从容地仿佛是在烹茶赏梅一般。
凤君满意地看着柳初年,像是在欣赏自己亲手造就的工艺品:“元敏蠢笨,元真不堪重用,她们都担当不起晋国的未来。所以我要你回去,继续为晋国保驾护航。”
“凭什么呢?”柳初年慢悠悠地将茶水饮尽,抬头看着他,“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吗,女帝与元真元敏都是如何待我的你也不是没看到,我凭什么要回去?”
柳初年顺手将杯子放在一旁,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女帝真心喜欢的是明轩不是你,宠爱的也是她元真元敏这两姐妹而不是我。你对女帝一往情深甘之如饴做个情圣,可我做不到。你自己不愿见到女帝与明轩恩恩爱爱,退居深宫不再出现,却要我为女帝为晋国呕心沥血,您可想过我的感受?”
“这些年来我从没体会过被母亲关怀的感觉,从你那里得到的也是一道又一道铁血命令。你们如此待我,我凭什么要回去帮你们?”
“凭你是我凤钺的女儿。”
22。南乔(一)
静槐自小看着南乔长大,深知她的性情,可以说对她十分了解。
但自从秋猎之后,她便再也无法看穿自己照料了十几年的小帝姬的心了。
秋猎一事在南梁的地位不言而喻,南梁建国数百年来,这是第一场没能进行到底的秋猎。
众人皆知秋猎之上,南乔帝姬当众发作了仁佳长公主,而陛下竟然也听了她的话,将仁佳长公主扣押下来。
秋猎开始的当日,众人便返回了都城,朝野哗然。
静槐不知道南乔是如何说服了陛下,竟然冒着被天下人非议的风险将仁佳长公主打入天牢。
最初,朝中不少臣子都十分不服,纷纷在早朝之上上奏劝谏。但当陛下宣布了仁佳长公主的罪名之时,他们都闭上了嘴。
那罪名不是买凶刺杀南乔帝姬,而是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之事——叛国。
南梁之中的确不乏不喜南乔帝姬,想要立其他皇室宗亲为皇太女的人,但再怎么说这都是南梁的内政,翻不过天去。
可叛国却不同,一个为了权势不折手段可以出卖母国之人,又怎么配得上万民的供养?
“诸位爱卿稍安勿躁,待到一切清查完毕,我自当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退朝。”
对于此事,梁帝至今也并非全然清楚来龙去脉,但南乔执意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他略一犹豫还是默许了南乔的做法。
他至今都能记得南乔那时的眼神,仿佛燃着大火,一定要将仁佳弄死才肯罢休。
本以为回到京城后南乔会立刻审问仁佳,但她却再没有那时的愤恨,只是冷冷地吩咐人将仁佳打入天牢,自己便匆匆出去了,好像是要去什么绿猗阁。
梁帝终于意识到,南乔不再是最初那个容易冲动炸毛的幼稚帝姬,在他不经意间已经彻底蜕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若非要说的话,倒是隐隐与柳初年有那么一丝丝相似。
南乔终于长成了他所期望的模样,但他却仿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悦,心中满是心疼。
可事已至此,早由不得人了。
侍女来报时,齐竹还在琴房擦拭着自己的古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南乔已经跟在侍女身后进了琴房。
数月不见,他竟险些认不出来南乔帝姬。
她略微长开了些,容貌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但最让人诧异的还是她那骨子里沁出来的气质。
在齐竹的印象中,南乔始终是那个“斗鸡走马,眠花宿柳”的浪荡帝姬,可如今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有着一种淬入骨髓的清冷与森然。
还没等齐竹说什么,南乔便有些漠然地开口道:“初年出事了。”
齐竹顾不上追究她骤然改变的称呼,猛地站起身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晋国的元熙帝姬,你是她安插在南梁的暗桩,对不对?”南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顺势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以前她总是觉得齐竹生的好看,看到他的脸就什么气都消了,可如今却再生不出那种感受。
她满脑子都是柳初年,从分别开始,每分每秒柳初年的面容都在她脑中叫嚣作祟,逼得她发狂,又逼得她不得不拼命压制住自己所有的冲动。
当初她到折柳亭送别白卿之时,一度被她说服,以为自己对柳初年不过是依赖而已,甚至还刻意疏远她。
但自从柳初年失踪,她的心便仿佛放在火上烤着,让她终于醒悟过来,那感情不是只用“依赖”二字就解释得清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无忧无虑多年的南乔帝姬,终于体会到了何谓“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齐竹不愧是得柳初年选出的人,从南乔这副模样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也不再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不错,正如你所猜。但自从元熙帝姬离开晋国,我便不再向晋国传递消息……”
“我不关心这些。”南乔淡淡地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知道温云岫吗?”
齐竹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当初分别之时太过匆忙,柳初年根本没机会细讲,以至于南乔现在几乎是一头雾水。
她不知道为何柳初年会那般信任温云岫,但她只能抱着一线希望来绿猗阁询问齐竹,但如今这一线希望也已经彻底破灭。
“罢了!”南乔皱了皱眉,咬牙道,“我就不信,我自己救不了她。”
“南乔帝姬,还请您相告,元熙帝姬究竟出了什么事?”
南乔抬头对上了齐竹写满担忧的眼神,带着些怒火咬了下嘴唇:“你们晋国的凤君派人将她劫走了。”
听到这句话,齐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眼神中充满绝望。
“那位凤君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南乔眼眸微敛,轻声道,“竟然能让你们一个个听到他的名头就变了脸色。”
齐竹呆愣了片刻,才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他缓缓地开口道:“帝姬你有所不知,晋国的凤君与八荒诸国的凤君都不大一样,他是当年晋国赫赫有名的铁血将军。只是后来他隐居深宫再不出现,故而现在的人都不大知道他的事迹了。”
“晋国的女帝年少继位,她性情骄纵,先帝仅有她一个女儿,故而为她立了军功赫赫的大将军为凤君,希望能够让她手握兵权坐稳皇位。可女帝喜爱的却是另外一位名为‘明轩’的公子,并为他生下了元真、元敏两位帝姬。元熙帝姬虽是凤君之女,但自幼便不受女帝宠爱。凤君待她也是十分严格,那本不是养女儿,倒像是在锻造一把剑——一把为晋国斩断来敌的利剑。”
“八荒诸国提起元熙帝姬都是称赞,可谁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齐竹苦笑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元熙帝姬她是怎样在那样的境况之中活下来的。那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换到旁人身上,只怕早就受不了了吧。”
南乔想起那日护国寺之劫,柳初年明明受了那样重的伤,却便显得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连眉头都没皱。
原来,是早已习惯了吗……
南乔攥紧了自己的双手,指甲将手心刺得生疼,但她却恍若未觉。
23。元熙(二)
“呵呵。”
柳初年用着这两个字回应了自己父亲那“理所当然”的理由,纵然是有生养之恩,她也早就回报过了。总不成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就得把自己的一生都赔上去吧。
若凤钺与女帝对她恩重如山,那她自然会诚恳相待,可这些年来他们对她的所有好处,都是为了收取报酬罢了。
先前她为晋国做了那么多,是她甘愿做这个交易,但如今她不愿意了。
凤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元熙,你当真不肯随我回去?”
“肯与不肯,又有什么区别呢?”柳初年懒懒地倚回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嘲讽地看着凤钺,“事到如今,您还想要我一个心甘情愿吗?”
没等凤钺回答,她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缓缓地笑道:“您是想把我的棱角磨平,免得我回晋国之后伤到女帝吗?可真是痴情啊,也真是妄想。”
她脸上嘲讽的笑意愈重,仿佛自己在谈论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而不是在自己的父母。
凤钺倒也没因此动怒,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不是妄想,你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若你执意不肯妥协,那我就只能把你交到元敏手里了。”
柳初年听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地伸展开有些酸痛的腿,反问道:“你想让她羞辱我?您教导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