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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月儿-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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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
  小童的心怦怦跳,他看见了,要被剥皮抽筋了!
  钱吴德剜他一眼,阴仄仄地盯上后门:“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吗?”
  隔着一门墙,街上的石板砖,老花子杵着拐棍嗒嗒摸路,晚上吃饭的饼子,小童藏了半张,战战兢兢掏出来:“少爷不叫浪费,我吃不下,想拿些给叫花……二爷,我真是第一次……”
  钱吴德骂:“只出不进的东西,吃得倒好。”
  小童听出来他这是不痛快,故意膈应人,又不能讲到少爷跟前,专挑他一个不敢支声的小孩欺负:“一个屋里养着两张嘴,都不开张,财神爷爷也供不起。你也吃了我几年的粮,是时候回报了……”
  渠锦堂听说这件事,知道钱二狗这是借嘴传话呢,不能再等了,把自己存的钱都拿来,常乐没忍心告诉他这点只是杯水车薪,取来匣子推给他:“这些你拿去吧,应该也能值些钱。”
  岂止值钱,渠锦堂摁住那口匣子,里头的东西怎么来的,太重了,没法打开。
  当着常乐的面,他不能露出他的难受,常乐也怕遭他看轻,扭着话题:“只怕这些还是不够……”姓钱的王八蛋,早把他的赎身银子开得比天还高。
  渠锦堂抱过他的一双手,捧在掌心搓/揉:“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19军快打到蔡家峪了,老板想把票号盘出去,听柜上伙计说,接手的姓赵,廊河来的……”
  廊河!常乐一下捏住他的虎口:“是赵大哥?”
  “九指赵三爷,不会错!”
  树上吊死一只指头换的响当当的名号,常乐摩挲渠锦堂残缺的指根,一只手上也只剩下四根指头,他为他剁掉的一指,没有人知道。
  渠锦堂一看就晓得他又乱想了,拿出高兴劲逗他:“等赵大哥来了,我就接你出去,你要不想回甫阳,我们就往北上,走关外,去新京……”
  常乐配合他点头,他描述的啥,他都入了迷地听,一颗心全扑进去,只有脑子里响起冷静的声音,提醒他,想从这里出去,除了钱,还有一件关紧……
  当夜送走渠锦堂,常乐让小童备纸笔,一张花笺,一行漂亮的小楷,给吕师长的,小童亲自去送,又是钱老板:“总算开窍了,信给我,你去后院把柴码了。”
  信送出去的第二天,接人的马车就来了,钱老板候在门口,看见少爷下楼,笑容阴阳怪气:“今天别人就不要去了……”他拦着小童,独自把常乐送上车,“吕师长点名你一个人……”
  还是那间方正的客堂,黑漆的桌椅两边排开,肃静得像个公堂,吕师长一身军服坐在堂上,搁手的方桌上摆着从身上脱下的枪和枪匣,更近一点,是他的马鞭。
  “来了……”听见声,吕师长放下捏在山根上的手。
  他脸上有倦意,印堂青灰,常乐过去跪在他脚边,捧起他一只脚,像以往每回一样给他脱靴子,长着枪茧的手托着下巴,一把抬起他的头:“胖了……”吕师长摆弄他的脸,“钱老板把你喂得不错,比我们上次见有肉了……”
  “给我送花笺,想我了?”不等常乐回话,他又问,“我这么久没来找你,姓钱的没给你安排别的什么人?”
  唇里轻出的热气,安抚了粗暴的拇指:“都知道我是师长的人。”
  吕师长审视脚边狡猾的小东西,学坏了,哄人的本事一套一套,真是个好玩物啊,到底没玩腻,松开他的下巴,本来还有诸多审讯,临时改了主意:“你是谁的人,你自己也要认清楚。”
  他想好了,留着,以后总有拷问的机会,或者在床上当做一段情趣的讨伐,或者藏起来,留他在身边小心翼翼……总之,人一定要带走。
  蔡家峪快保不住了,上峰来电,总结思想一个字,撤。留得青山在,应势而谋,时间紧迫,吕师长下令:“回去收拾东西,今晚跟我一起走。”
  常乐站起来。
  吕师长不耐烦地罢手:“去吧。”
  常乐没动。
  吕师长看他一眼,有点懂了,要他自己说:“怎么?”
  桌上摆的枪,枪口对准常乐,他一点不怀疑只要他接下来的话里带个不字,子弹就会在他身上开个眼子:“师长,我不想走了。”
  吕师长果然摸枪了,手放到匣子上,拇指扣着盖,见惯杀戮的冷漠,还有一点威胁:“是不想走?还是你有了人,不愿意跟我了?”
  常乐想象了一下子弹穿过身体的疼痛,又想起渠锦堂,不是对的时候,眸光似乎动了,未笑胜笑的一个表情。吕师长看愣了,他用多少珠宝金银都没换来的一个笑,骤然愤怒,揪住常乐衫子的领口。
  常乐挣了两下:“松手!”吕师长吼,寒酸的长命锁露出来,盯着那道纤细的锁骨,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但他没法理解,“就为了这个?”
  常乐忽然慌张,他的眼神变成另一种吕师长的渴望,凄惶哀伤,他跪下来,承认得那样快,那样护短:“师长,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吕师长咬牙吐出两个颤抖的字:“好……好……”抄起马鞭往常乐身上招呼,“我再问你一次,走不走?!”
  身上的冷汗一鞭子就挥下来,常乐抹掉嘴角的血,重新挺直腰杆。
  吕师长明白到,他今天来,是抱了赴死的决心,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又是一鞭呼呼带风,劈得常乐的身子都薄了一点,也许知道难挽回了,吕师长的每一鞭都奔着筋骨去的:“说!走不走!”
  其实只要常乐肯出个声,也不至于遭这大罪,可从头至尾,他都没张口求过一声饶,连喊叫都没有,吕师长被他逼到死角,狠狠下鞭子——说!说啊!!
  没听见回答,只有无止尽的鞭挞,和吕师长独角戏般的嘶吼。
  大正午的太阳,屋檐的黑瓦上歇着过路的鸟儿,嫌屋里吵闹,抖着翅膀迎光飞出几条街,落在典当铺的牌匾上。
  看店的小掌柜认出进门的客,老主顾了:“来啊,今天又当什么?”
  男人带来一个匣子,小掌柜看了里头的东西,吃惊:“你这玩意可稀罕……”怕是他偷来的,不敢收,又眼馋,“你跟我透句实话,东西是你的吗?”
  男人挺老实,确实不是他的:“是我……”他想说妻子,又怕被人听了下边的话要取笑,“我相好……在卯眼胡同……”
  再往下说就太落人面子了,小掌柜随便打匣里拿起一个看了看,拍板:“东西,我收啦!”也是好意,他探身子,从小口里打量脸上有股喜气的男人,“兄弟,拿了这些钱,赶快把人接出来吧。”
  “嗳!”渠锦堂喜滋滋的。
  小掌柜看出他是个不惜财的:“你这些东西,不会再赎回去了吧?”
  渠锦堂笑了:“都归你了。”
  爽快!小掌柜的喊柜上给他开当票取钱,记,死当。
  得了宝贝,小掌柜脸上有光,隔天一觉睡到大晌午,起了个大晚,上茶楼点了几道菜一个人咪点小酒,临桌咋咋呼呼围着一群人,真是惨呐,好好一个人,活活给鞭死的……
  小掌柜打听,谁死啊?
  不就是卯眼胡同的那个小官,惨哦,从师长府上抬出来,身上给打得……都快认不出人形啦……
  他不是吕师长的那个……
  听说是有了相好,想给自己赎身……
  他那个相好你们知道不?就是之前在卯眼胡同磕头的叫花,也不知道打哪儿弄来那么厚一沓银票去赎人,晚啦!听说尸体给扔到城外乱葬坑,闯着要出城……那些当兵真他娘不是东西……抢完他身上的钱,一枪打他腿上,都快爬到城外了,又往另条腿上开一枪……
  酒菜上齐,座上的人却不见踪影。
  小掌柜抓起酒壶一路奔到东门,再到西门,最后是北门,终于跑不动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这儿,风刮起来,黄沙掩埋一切足迹。
  唯有地上一把斜拉的瘦影,一片如血残阳。
  他把酒壶对准城门的方向,壶嘴向下,万般唏嘘不平,都随红云消散。
  兄弟,无缘讨一口你的喜酒,一壶薄酒,送你们。


第45章 
  渠锦堂是被当头的酸雨浇醒的,梦里黄纸漫天,醒时泪流满面。
  身边人听到他的哀嚎,钻着被子过来把他揽进怀,他像个没断奶的娃找到依靠,把一脸黏糊都蹭到人胸口上:“又做噩梦啦?”
  还没从梦魇的悲凉中抽身,渠锦堂拿向死往生的力气缠上来,肉贴肉的往怀里蹭,嗅人身上淡淡的人味儿,五指插进他的黑发,揩掉渗到鬓角的泪,又抹他粘一块的睫毛:“跟我说说,都梦到什么了?”
  渠锦堂不响,不能想,一想心上开个大窟窿,还是难受,两只手要抓住什么似的汲汲在对方身上抓摸,兜住两团屁股,揉面那么地掐捏。
  裤子都没脱,身子让他拱软了:“锦……堂……”对方推他的肩,奶/子蹭过他的脸,害臊地躲,“你……等晚上……”
  听见喊他的名字,渠锦堂猛一个摆,下头立刻爷们地立起来:“等不及了!”他先扯自己的裤袋,因为急,越扯越慌乱,“现在就来一次,就一次……”
  确实忍不住了,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伸到下头摸了两下,急着就闯,没到兴子上,怎么都顶不开,抱起腿不管不顾地把人颠得小声叫。
  大白天的,窗户上一片透亮,院里有人喊:“锦堂,起了吗?”清脆的摇铃声,是田叔,赶着要出诊,身下的人忽然缩屁股,渠锦堂哼了一声,急火火地回,“嗳,嗳,来啦!”
  嘴上这么说,箍着人的手可一点没放松,使劲顶着下面撞了两下,渠锦堂卸了劲的往人身上一倒,两人汗津津地抱在一起,喘不了多时,对方把他从身上推开,拧着身子下床。
  渠锦堂展开四肢霸占了炕,小屋里淅沥沥响起水声,对方羞涩地拿布巾擦去两腿间他射上去的东西:“还看,都是你!”
  他喘着气笑,假模假式地闭眼,其实留了一条缝,偷偷看呢。
  等他起来,杏儿已经在外头蒸起了馒头,瞧见他,小脸上红扑扑的:“锦堂哥,饿了吧,再等等,饭一会儿就得?”
  “别忙活了。”渠锦堂着急往外赶,早上田叔找他就是说这,镇上刘二他们家死了一头小牛,拉到集上换钱,他要赶着去抢肉,“我一会儿上集子上吃,给你带油枣。”
  出了院,他先往左右看,又沿坡子往下找,村口一棵大榆树下,细细一杆影子,渠锦堂绕到他身后,对着耳朵眼:“怎么不在门口等我?”
  早上刚干了好事,半边脸颊麻酥酥的,常乐躲他那份缠人的腻歪:“朱大娘问我,家里是不是养牲口了,一到晚上就闹兴……”
  这个朱大娘是个寡妇,人也不坏,也不多嘴,就好一个逗耍人,渠锦堂往日听了定要不高兴,今天却嬉眉笑眼地贴着他,一把把人搂紧:“别听她的,她那是嫉妒你。”
  常乐慌了,生怕人瞧见,掰他的手:“你!快点松开!”手一撒,一下跑出几米地儿,头顶的青叶,随便扯下一片叼嘴里,渠锦堂乐呵呵背着手,跨步追上去。
  黄姚镇不大点地方,镇上每月一次大集,全村男女老少都出来,东家长李家短的见面打招呼,这里的人几辈没出过山,待人有股厚道的淳朴,少几两,非要往你篮里搭两根葱,几颗辫蒜。
  渠锦堂他们是去年叶子黄的时节来的,三个人,一个郎中带着一儿一女,板车上一床破了胎的棉絮,底下一绺黑黑的头发,原来还躺着个人。
  黄姚镇的百姓几十年都不生一点病,田叔说,就在这儿了,这地方好,这地方的人用不着他,他把医幡收了,留下摇铃给牲口看病。
  卖鱼的强哥,拎起一条早上刚打的活蹦乱跳的鲜鱼:“给我杏儿妹子带一条!”
  渠锦堂大方:“来两条!”
  强哥看他满面红光,一脸要当新郎哥的喜气:“咋?相上哪家姑娘啦?”
  渠锦堂英挺地昂下巴,他有这个底气,来的头一个月就有姑娘打听,可他眼高,一个没看上,这会儿倒说:“哪儿啊,拿回去给媳妇儿炖汤!”
  他一个光棍,梦里的媳妇儿吧,强哥笑咧咧骂:“你就扯犊子吧。”
  常乐低着头在边上菜摊捡菜,辣椒太辣、苣菜太苦,最后只要了几个土豆,渠锦堂过来:“买完了吗?”常乐背着他起来往前走,“快去买肉吧,去晚了,该抢不上了……”
  集上最热闹的地方圈起块空地,几个唱戏的敲锣打鼓把人都引过去,渠锦堂手指着人堆,看!常乐刚一转头,耳朵就叫他含住:“晚上,给你炖鱼汤,把你喂壮了,下奶我喝……”常乐臊得要打他,这小子破锅破摔地朝他脸上吧唧一口,跳着跑开了。
  最后肉还是买得了,去得晚,别人挑剩的边角,挎在篮子里,瘦伶伶的一条。
  常乐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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