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问-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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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所有老人一样,他的眼珠浑浊而又发黄,但精神气还算不错,说话中气十足。
侍从低头道:“公子说,他明日再来。”
啪!
韩惠王不耐烦地拿起案上的竹简往下重重一摔,他这个儿子就是不让他省心!整天拿韩国跟赵国和秦国比,说韩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可又与他又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就不能让他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吗?!
每天就知道说说说,还一直结巴。
好,这次我就让你说!
韩惠王面色阴沉,冷冷道:“让他进来。”
侍从低头称是,出来让韩非进去:“公子小心些,大王心情不佳。”
韩非抿抿嘴,背影中带着义无反顾,他走入室内,见到韩惠王,认认真真地行礼:“父,父王。”
韩惠王冷冷地看着韩非:“你要进谏?”
韩非点头:“对,韩国地,地处偏远,本就发展,发展不利,况,况,况……”
韩非急地脑门冒汗,他的父王一直盯着他,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一旦没背出书就被老师打的感觉,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留下的结巴的坏毛病。
“行了,莫再多言,”韩惠王摆摆手,阻止了韩非的第四个‘况’,“你可知旁的进谏者都是何样的吗?”
韩非愣愣地看着他的父王,一种不安感在他的心中逐渐发酵。
韩惠王看着韩非呆呆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干瘪的皮肤在他的脸上形成了可怕的形状,每一条沟壑中都是满满的恶意,他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低声道:“他们可都不是结巴。”
……
当韩非失魂落魄地回到府内时,他的管家已经等了许久了,可以说,韩非等了多久了韩王,他便等了多久的韩非。
管家看见韩非,赶紧上前安慰道:“公子莫要太在意,老奴信……”
韩非抬头看着从小带到大的管家,当初他被所有人嫌弃头脑不灵光,说话还结巴时,是管家将他送到了荀子的学宫,让他有信心重新站起继续前行,可是,现在他好像又跌到了……
他打断了管家的话,轻轻问道:“说,说话就真的,那,那么难吗?”
管家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吗?有些情况下是难的,知道这个时候,管家不知道该说来安慰他家公子。
韩非也并没有想要在管家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而是直接将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将自己的不甘,怨怒一统关在了里面。
管家想了想,转身从库房内拿出一沓纸和笔,这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托人从秦国买到的,本来想给公子一个惊喜,但他的公子此刻正在破碎的信念上迷茫不知去处,所以现在拿出来也好。
管家轻轻推开门,韩非盯着案上的火苗没理他,火光在他的眼中闪忽不定,仿佛随时就会暗下去,但,至少还亮着……
“这是秦国的纸和笔,他们都说好用,老奴就给公子带来了。”管家将手中的东西一件件放到韩非面前,他的声音也是苍老而沙哑,但却匪夷所思地温柔,或者说是慈祥,“老奴觉得说话确实挺难的,所以公子要不试试写下来?”
写下来?
韩非眼中的火光跳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白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奴觉得既然说话难,那便公子便写吧,让他们自己说去,公子只需想和写便行。”
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断你,嘲笑你,鄙夷你了……
墨早已被管家磨好了,上好的狼毫毛笔蓄势待发,光亮柔滑的纸安静地平铺在案上,一直燃烧的油灯将所有都照得亮堂堂的,都准备好了,仿佛一切就是为了等待此刻的韩非。
是时候了,他执笔沾墨,不甘而又坦然地写下两个字:说难。
……
就在韩非为了传世巨著奋笔疾书的时候,墨斗正在重新体验高考上课时的迷幻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睡觉……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教学是真的让人绝望,没有PPT,没有课堂互动,甚至都没有笔记的概念,有的只是一本书从头念到尾,还混着老师巨大差别的口音。
是的,墨斗此刻正在上课,以扶苏伴读的身份……
对,他堂堂一个穿越者,而且是一个混出些名堂的穿越者,那种随便一个想法就有可能影响几千年历史的穿越者,在前几日,被慧眼识珠的嬴政派去做了伴读。
摔!还不如当扶苏老师呢!
一堂《尚书》文言文课从早上讲到中午,老师,您不累吗?您不渴吗?您嗓子不痛吗?
您不累不渴不痛,我们还要休息呢!铅笔再不削就真的用不了了!
墨斗很想打断淳于越,但是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已经到饭点了……
吃完饭,淳于越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王宫,下午是扶苏的武学课,他自然没有再留在王宫的道理。
墨斗甩了甩自己酸痛的胳膊,然后捧着书问扶苏:“长公子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墨斗得承认,淳于越讲的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死板,但是问题是人不可能整整一个上午都完全集中精力的,尤其是扶苏还是一个小孩子,集中力更是比不上大人,而淳于越又是讲过一遍就好,有时候一个发呆,别说意思了,连断句都不知道要怎么断,所以墨斗只能在一旁记笔记,好帮助扶苏学习。
没办法,扶苏也曾想过像墨斗这样记笔记,但是淳于越却不赞同,他认为长此以往会导致扶苏产生依赖心理,尤其是对墨斗所称的‘标点符号’,他只允许墨斗记,若是扶苏有问题有不方便找他,可以让墨斗口头(划重点)告诉扶苏怎么断句,什么意思。
所以当时墨斗就作死地回了一句‘那有所人都用标点符号不就行了’,差点没把淳于越给气死,然后墨斗就被揪着教训了一通古礼,也差点没把墨斗给气死。
现在墨斗想想还来气,像吵架辩论这种事,从来都是事后才能想到绝佳的反驳方式,墨斗越想越懊悔,然后悲剧就来了:他在骑马课上分了神,华丽丽地摔下了马……
嬴政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面无表情:“喝药。”
墨斗抽了抽嘴,这场景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大王,能让我自己喝吗?”
嬴政挑起一边的眉:“嗯?”
“我喝……”
墨斗老老实实地低头,苦着脸一勺子一勺子地将碗里的药给喝干。
嬴政将勺子放回碗里,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问:“骑马时分心?胆子够大。”
要知道摔下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马蹄随便一跺都能让墨斗开膛破肚,幸好墨斗命大,以及马儿乖巧,要不然,就不只是摔扭脚的后果了。
墨斗低头:“我错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不对,是没有下次了……”
道歉态度还算诚恳,嬴政暂且放过了他,他将碗放下,然后问:“这几日学的可还好?”
“长公子聪慧,学东西都极快,甘上卿和淳太傅都赞口不绝,”墨斗毫无心理压力地将扶苏夸了一波,毕竟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我建议大王可以将课时分开。”
“课时?”
“就是教学的时间,比如说学半个时辰让公子休息一盏茶时间,也好让太傅修整修整。”
其实最好是45分钟,不过在古代不好说,墨斗于是便凑了个整。
嬴政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能不能让我不要再伴读了,他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好不啦,但是墨斗知道说了也没用,他不是没有拒绝过,却还是被嬴政给指派成了伴读,说实话,墨斗是不开心的。
没错,他是喜欢扶苏的,更喜欢嬴政,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每时每刻都围着这父子俩转,事实上,墨斗心底是一直担忧嬴政会不会仗着他的喜欢而对所欲为地命令他,要是那样,他绝对会选择离开。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个而放弃自我。
而嬴政这次让墨斗当伴读陪着扶苏,已经有点戳到墨斗的痛处了,他焉焉地答:“没了。”
嬴政问:“寡人在问你,你学得怎么样了?”
墨斗:关我什么事?我不就是一个伴读吗!
像是知道了墨斗的想法,嬴政无奈道:“寡人让你当伴读是让你跟着学,墨斗可是想到别处去了?”
墨斗:“没……学得还行吧……”
嬴政盯着墨斗,眼中的深究让墨斗不自觉地别开眼:“当真?寡人听说你跟淳太傅可是相处不佳。”
墨斗忍不住辩解:“是他教的方式不对!”
嬴政敏锐道:“所以斗学得并不好。”
……
墨斗没说话,扭过头算是默认。
确实如此,要不是有笔记,墨斗其实是反过来要请教扶苏的,换句话说,扶苏其实是跟上了淳于越的教学的,跟不上的只有墨斗一个。
嬴政看着墨斗的后脑勺,慢慢问:“斗可是觉得,其实你并不需要学这些?”
墨斗依然不说话,但嬴政并不在意,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分析墨斗:“寡人其实一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只是之前寡人没在意,直到看到斗上次的文章才反应过来,那就是斗其实是一直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你一直在拒绝旁人的接近。”
墨斗的心一顿,他猛然转头否认:“我没有!”
“你有!”嬴政断声道,“你连学都不愿学,不是拒绝是什么?”
若是墨斗知道怎么写文章,那嬴政绝对不会多言一句,但是事实上,墨斗就是个半文盲,他是最没有理由拒绝这种学习机会的人。
“你看人其实是带着一种傲气感的,只是你掩饰地很好,但若是遇到守旧之人,那这种感觉便出来了。”
比如说,遇到淳于越的时候。
墨斗一愣,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从没小看过古人的,他也一直在努力融入到古代的生活中,他以为他做到了,但看来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在小时候学会了吃古代的食物,睡古代的床,说古人的话,但是从来都没学会和古人相处。
墨斗所认识的人都是或多或少带着革新思想的,换句话说,其实是别人一直在迁就墨斗的思想的,但这是不对的……所以嬴政让墨斗当伴读其实是想让墨斗去蹭课,去学习,去了解这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样的。
墨斗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败,他小声地自暴自弃:“我有大王就够了,我不需要。”
看到墨斗终于承认了这一点,嬴政笑了,他歪着头说:“那若是寡人需要呢,做个约定怎样,斗若多学一点,寡人就试着多喜欢一点斗如何?”
墨斗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嬴政。
“因为寡人想过了,既然斗喜欢寡人,寡人又离不开斗,那寡人为什么就不试试呢?”
嬴政从来不是个被动的人,他更加喜欢主动出击,将事情的走向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墨斗看着嬴政的眼睛,对方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所以……既然嬴政愿意跟他做这个约定,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嬴政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呢?
于是他大着胆子,任性而又霸道地说:“不够,以后斗做到任何一件让你开心的事,大王都要多喜欢斗一点。”
嬴政答应地很痛快:“好,寡人答应斗。”
第 88 章
几个月后, 阳光灿烂,天气逐渐转凉, 而墨斗也迎来了他的毕业考试。
说实话, 其实几个月的时间是有点短的,不过嬴政也并没有打算让墨斗成为什么文学大家,他就跟在武学课上要求墨斗学会骑马一样, 在文学课上只是想让墨斗学会最基础的读和写, 以及接触一下那些顽固派人士。
再加上墨斗完全放弃了工作,一心一意专注学习, 这才在几个月后自认为能够达到嬴政的要求,而像这种速成式学生在考前是最没有底气的。
所以,当嬴政带着扶苏过来的时候,墨斗已经紧张到试图给马喂草来解压——就是第一匹装上马鞍以及马掌的那只。
这只马被伞喂得越发地肥壮, 日常的爱好就是向人吐口水, 当这只马第三次喷了墨斗一脸唾沫后,墨斗终于忍无可忍地给这只马取名为:‘草泥马’。
站在墨斗身后围观了许久的嬴政好奇地问:“这名字可有何含义?”
墨斗对嬴政的出现毫不在意,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嬴政莫名其妙的出现,通报什么的,不存在的。
他淡定地转身,拿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脸, 一本正经地胡诌:“南海往南十万又八千里,曰南美, 上多珍兽,有马焉, 其脸如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