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有云-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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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溃散,不堪一击。北麓的百姓在终年的风雪中历练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性,数百平民无一人肯投降,抵死反抗……最终被屠城。
没有人活着,自然也没有人传信。
抚州的太守是个怕死的,畏畏缩缩地不肯同意出兵,等到尧离的大军打到城门前,尧离世子牧亦轻不废一兵一卒,抚州就降了。
抚州降了之后,尧离军士气大涨,一鼓作气越过落荒山,朝陇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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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太辰殿,蔚舒榕成功反将一军。傅观澜放完火带着碧海潮生阁的人来,将他们几人全部带离了皇宫。
傅观澜将他们都关了起来,才去找蔚舒榕复命。
蔚舒榕站在大殿中,背对着大门,脸色阴沉得可怕。
傅观澜还未开口,蔚舒榕反身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内力,傅观澜始料未及,被打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谁准你放的火!?”
傅观澜眼神闪躲,捂着脸不敢看蔚舒榕,也没有为自己辩驳。
蔚舒榕气极,抬脚往傅观澜身上又是一踹,“宫里整整四千人,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
蔚舒榕有些错愕,抬头看向门口之人。
来人一身轻裘,墨发高束,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桀骜。
蔚舒榕见到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你怎么在这?”
牧亦轻扫了地上被打得脸肿的傅观澜,道:“先下去吧。”
“……是,世子。”
牧亦轻一双桃花眼生得极为好看,蔚舒榕此时却觉得这双眼冷漠得可怕。
“……为什么要放火。”
牧亦轻自顾自地坐下,弹了弹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冷漠道:“因为他们值得这一把火。”说完不过一秒,他的脸上便再次挂上了笑容,“老师难道不恨吗?”
蔚舒榕眼皮微颤。
牧亦轻站起身来,骨节分明的手顺着蔚舒榕的鬓角划到他的颈侧。
“面具戴得太久,老师便忘了自己的原本的模样吗?”
蔚舒榕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再次睁开。
他当然不会忘记,地牢里的那场火,毁了他的半张脸,和他所有的骄傲和信仰。
史书上记载,他被流放北麓,路途病死,其实不是。
他早就“死”在地牢的那场大火中。
他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清高自持,和所有的朝臣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他知道帝王最忌结党,他自己亦是不屑。
而后墙倒众人推,树死猢狲散。
他清高,他廉洁,甚至有些自命不凡,所以当他被冤下狱,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所有。会为他申冤的人已经不会开口说话,能为他鸣冤的人却不敢拿命去赌。
从云端跌落尘埃,堂堂太子殿下一朝变成阶下囚,连最下等的仆役都敢给他脸色,对他拳打脚踢,让他受尽侮辱。
因为大家知道,连皇后都在冷宫中自刎,他也已经被打上了“野种”的烙印,永无翻身的可能。
这就是宫墙内的生存法则,每个人都想讨好太辰殿里的那个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谋出路,没有人会在意别人的生死。
那场火是谁下令放的已经不重要了,世间从此再无周焱浔。
他九死一生逃了出来,毁了容貌,受了重伤,几乎差点成为了一个废人。是容须离,当时的夜雨阁阁主救了他。
夜雨阁可能有救落难皇子的传统,容须离救了他,而他救了沈君淮。
……他们也同样都走上师徒反目的路。
如果容须离还活着,也许会非常喜欢沈君淮吧,只有他那样的人,才符合他心目中的好徒弟的标准,蔚舒榕想。
“我没忘。”蔚舒榕微微侧过脸,躲过牧亦轻微凉的指尖。
当纯善者含冤而死,地狱归来,他用罪恶书写墓志铭。
第49章 日升月落
沈君淮最先醒来,叫醒了除了周知行外的所有人。
蔚舒榕没有杀他们的意思,而是将他们关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四面墙严严实实,连大门都是常人难以撼动的石门,只有头顶一个方正的不足半肩宽的口子,可以望到蓝蓝的天空。
苏清歌很是自责,一言不发地缩在角落,眼角红红的。当蔚舒榕的刀架在她脖子上时,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原本以为她已经释然了,可蔚舒榕拿刀架着她的时候还是让她回想起了她上辈子的一些经历,她当时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手脚都不听使唤。
宋郁然有些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不怪你。”
苏清歌强忍着的泪水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全部崩盘,埋首在他怀中低声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纵使苏清歌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她上辈子因何而死,宋郁然多少也猜到一些。“没关系,别怕,有我在。”他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脊,等她慢慢平静下来。
唐霜凝难得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石室内摇曳的烛火。说到底造成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他太过于自负,以为找到了蔚舒榕的弱点,没想到被蔚舒榕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开始担忧天启的局势,尧离的铁骑恐怕已经踏上天启的国土了,林维怀曾是他的下属,他有多少本事唐霜凝一清二楚,他们时间不多了。
周知行在沉默中苏醒,又在沉默中沉默。
没人发觉他已经醒了,因为所有人都各怀心事。
沈君淮坐在唐霜凝身侧,握住了唐霜凝的手。
他的手冰冷得吓人。
沈君淮皱眉,道:“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唐霜凝摇了摇头,回握住他的手。“他在太辰殿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在意。”
沈君淮道:“嗯。”
“你觉得蔚舒榕为什么没杀我们?”唐霜凝问。
沈君淮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蔚舒榕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刻意避着他。与他刀剑相向时,也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只想拖住他或者让他失去行动力。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蔚舒榕是念及师徒旧情不想杀他,倘若留着他们还有什么用处,那么只能是。。。。。。
“他要拿我们换玄机图。”
“这个局势,他即使没有玄机图,也能推翻天启。”
唐霜凝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闭上眼睛,疲惫地靠着沈君淮的肩膀,轻声道:“君淮,我们该怎么办?”
沈君淮看着他这副样子,居然从中间品出了一丝……撒娇的味道,看来真的是累着了。
沈君淮心疼极了。他自重生以来,似乎一直都在面对这种生死一线的危机,莫问辞的身体原本就被养地细皮嫩肉的,现在愣是被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腹部依旧留下了疤,手臂上和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就又添新伤。
沈君淮心疼的同时还有些欣慰,这大概是唐霜凝第一次想要依赖别人吧。
他何其有幸成为这个别人。
他开口道:“其实……”
“霜凝。”
沈君淮的话被打断,唐霜凝眉头微皱。
周知行看到唐霜凝主动靠着沈君淮,看到他们十指紧握,内心嫉妒得发狂。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个你侬我侬的氛围。
苏清歌在宋郁然的安抚下已经平复了心情,抬头才发现前面俨然是一个修罗场。
唐霜凝收起了刚刚那副百年难得一见的我见犹怜的模样,回头看向坐起身来的周知行。
他冷冷道:“有事?”
看到他对自己和对沈君淮截然不同的态度,周知行追悔莫及。。。。。。霜凝在他面前原本并不是这副冰冷模样,是他自己,将唐霜凝从他身边推地越来越远。
“。。。有。”
他试探道:“你能不能,过来朕…过来我这里?”
吃瓜群众苏清歌翻了个白眼,内心骂了句傻逼。这个问题用头发丝想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唐霜凝就拒绝道:“不。”
周知行有些委屈,他现在浑身都很难受,感觉身心都受到了摧残。他哪里会看不出来他和沈君淮之间的关系,那是他这辈子梦寐以求到疯魔的东西。
他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朝唐霜凝走去。
没关系,你不来就我,我便来就你。
唐霜凝不知道周知行内心在上演什么苦情戏码,他是发自内心地抗拒他的接触。无论他们从前有过多深的情谊和羁绊,也早已在那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消失殆尽。
“有事直说。”
“对不起。”
这句话唐霜凝从周知行嘴里听到过很多次,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句最特别,有一种……一切都要结束了的味道。
就在他愣神之际,周知行一把将唐霜凝扯入怀中,顺便给了沈君淮一掌。
变故就在一瞬间,沈君淮反应极快,还是没拉回唐霜凝。
唐霜凝还未开口,就察觉到了不对。
周知行按在他背脊的手,正在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内力。
这和普通的输送内力不同,唐霜凝马上就说不出话了。
沈君淮望着周知行,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霜凝眉头紧锁,马上调整了呼吸。
周知行居然学了移花接木,想将自己的武功传给唐霜凝。可周知行不知道他这具身体筋脉被封,这般强行给他灌输内力,一个不慎他们两个都得死。
周知行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面露惊讶。
“你的经脉,是不是蔚舒榕封的?”
唐霜凝忍着身上的剧痛,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之前我想封住你的内力,他曾告诉过我一个方法,我。。。。。。”他有些难以启齿,咬咬牙还是继续道:“我觉得困不住你,就没用。”
沈君淮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唐霜凝的这具身体被蔚舒榕封住了经脉,他走到唐霜凝身后,快速点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沈君淮念了句心法口诀,让唐霜凝跟着照做。
直到气沉丹田,唐霜凝才虚脱地倒在了沈君淮的怀里。
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又觉得自己浑身都很沉重……他很久没有感受过丹田充盈的感觉了。
周知行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黑血。
“你这又是何必……”唐霜凝并不想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恢复武功。
周知行抹掉了嘴角的血迹,“这是我欠你的。”
他现在还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变化,蔚舒榕在他身上下的那些毒,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他不想活得像个废人。
何况从刚刚听到的他们的对话来看,现在天启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天启王朝百年基业,能有现在的繁荣,有唐霜凝一半的功劳,他不允许天启在他手里覆灭。
周知行的情况明明比唐霜凝更不妙,脸上却有了些光彩。
唐霜凝知道他这叫回光返照。
“霜凝,唯有你才能救天启。”直到此时此刻,唐霜凝才终于记起来原本周知行的样子,没有那些偏执的爱恨,没有那些病态的执着,只有那颗向着百姓的赤诚之心。
“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这一生读过很多书,学习兵法,学习策论,唯独没有一本书,教我怎么喜欢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唐霜凝一小截衣袖。
“你可以。。。不要再恨我了吗?”
唐霜凝垂眸,没有说话。
即使他爹娘的死不是一手周知行造成的,但柳家,确实是毁在他所谓的策论之下。
是周知行设计让柳家父子战死,也是他逼得柳映月在宫中自尽。
周知行默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唐霜凝的答案,他已经明白了。
他又笑了笑,道:“。。。。。。也好,你恨我也好。”
至少唐霜凝不会忘了他。
周知行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霜凝,天启,就交给你了。”
唐霜凝还未抓住那一闪而过的不对劲,他蓦然抬眸,震惊地看着周知行。
“你…!”
不只是他,连沈君淮和宋郁然他们,也是同一个表情。
他们看着周知行又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血色发黑,沾染了他大片衣衫。他缓缓跪倒在地上,深深地望了唐霜凝最后一眼,才阖上了双目。
微弱的烛火闪烁,血色在眼前溃散,肢体在此刻支离破碎。
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刚刚还有一个大活人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了染血的衣衫,和一滩深黑的血迹。
他不知何时服用了“魂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唐霜凝面前,了却了自己的一生。像是在赎罪,又像是以这种铭肌镂骨的方式,偏执地想在唐霜凝的余生的记忆里留下一席之地。
一代君王在此沉寂,地牢里静默了片刻。
“霜凝。。。!”
沈君淮低呼一声,唐霜凝竟在他怀中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