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块云片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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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归来让采香人们欢喜;而更让他们开心的是,以往的跳荡常会在刺破毒囊时伤及修蛇的香腺,但这次的香腺一点没破,他们的收成比往常又丰厚许多。
张九不由得对陆镜刮目相看了。他冲他比大拇指,按采香人的规矩请他第一个挑选香腺和多一份的战利品,陆镜只笑着摇头。
“我那一份香腺给小六吧。”他说:“我已拿到了我想要的。”
他将指缝微微张开,张九看到了他手里紧握着的那个事物:包覆着一层皮膜,呈微微的暗紫色,依稀像枚小角的模样。
张九立即想起了采香人世代相传的说法:十年成蛇百年蛟,当蛇头生出角来时,它离化蛟也不远了。那小小的一枚角里,就藏着修蛇凝聚的内丹呀。
寒潭采香这么多年,张九也是第二次见到蛇角实物。他深知此物的贵重,没有声张,只是微微一笑,叉手感谢陆镜对小六的赠予。
采香人按惯例分了香腺,各自划船返回营地。他们的心情轻松很多,离开养蛇窟后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粗狂沙哑的渔歌很快响遍寒潭水域。他们唱着上古神魔大战的传说,赞美着先祖馈赠,感慨着捕蛇的苦,而歌声里更多的是喜悦,因为营地中有人燃着篝火在等他们,家就在那里。
这歌声让陆镜怅然而温暖,他坐在甲板上,不停摩挲藏有修蛇内丹的那枚小角。多年前的首征,他在那人陪同下取得的蛟角,也是这样带点紫色的。
“老大,想什么呢?”
小六边卖力摇桨,边眉飞色舞的问他。陆镜出战告捷,小六真比自己采成了香还高兴,回来时一把抢过船桨,让陆镜好好歇着。
陆镜没有隐晦:“想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小六嬉皮笑脸:“能让老大这样想的,怕不是个姑娘吧?”
“姑娘?”陆镜一愣,心想自己的情绪已表露至这般程度了么,随即笑了:“不,是我师兄。”
声音低下来,他把蛇角攥在手中,轻声呢喃:“对我很好很好,也是我非常重要的师兄。”
“所以老大你这枚丹,是为那个师兄取的?”小六偏着脑袋:“老大的师兄,一定是个也非常厉害的人物吧?”
“嗯。”陆镜点了点头:“我的师兄,是天上地下第一等的人物,精于观星御灵,是百年难出的炼药奇才。”
“老大说的,是才学。”小六笑了:“才学之外呢?老大为师兄甘冒这么大风险取修蛇内丹,那位师兄一定是个宽厚和气、让人忍不住就想要亲近的人吧?”
宽厚和气、让人忍不住亲近?陆镜不由笑了。他揉揉这个少年的脑袋:“不不,我这位师兄脾气怪得很,惯常独自往来,天天冷一张脸,让人轻易不能接近。”
“不让人轻易接近的师兄,却叫老大这样想着……”小六想了想,嘻嘻笑道:“这位师兄和老大,一定非要要好吧?”
“不。”
陆镜忽然就泄了气,他不再说话了。风帆鼓动,大半夜后他们终于回到营地,采香人们自去制香,陆镜外出找了个僻静无人角落,取一碗水,支起屏音结界,将灵力汇聚于水上、低声唤着。
“师兄?崔师兄!”
第8章
水面泛起一层层的涟漪。涟漪散时,上霄峰首徒崔琪的脸出现在水里。崔琪年约二十五六,故意留的两撇小胡子不但没增添他想要的稳重,反而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俏皮。胡子和眉毛同时上扬,崔琪在水的另一头快乐地打着招呼:“师兄在这,陆师弟!”
他的五官在水中看着有些失真,陆镜却觉得亲切无比。把紫色的蛇角亮出来,陆镜告诉崔琪。
“崔师兄,我拿到修蛇内丹了。”
“好东西呀。”水那头的崔琪瞪大了眼:“陆师弟,修蛇在咱们这世界已绝迹三百年,没想到不但在水镜中仍有留存,还让你把内丹给采到了。师尊若是知道,一定极为——”
“师兄,不是说好了要瞒着师尊么?”
陆镜忙打断崔琪的话,生怕这不靠谱的大师兄把两人密谋的事给泄漏了。崔琪也回过味来,嘻嘻一笑:“放心放心,我定不会卖了你——说说看,这水镜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真是现世的镜像、与我们这一模一样么?”
“一样,也不一样。地理相似,风物却不相同,仿佛是同一个大干里生活着另一群人似的。”
“同一个大干的,另一群人?”
崔琪咂摸着他的话,陆镜点了点头。
“我登岸时,周围景致确是让我以为自己又穿过了一个溟海。”
他给崔琪说着初进到镜中时星辰倒转,太阳从西边升起又到东边落下。他追逐太阳的脚步潜入深海,看到海底深不见底的巨渊中,水流从上方倒灌下来。
“那水流中携着星光的碎片。我看到海中有龙,有巨鲸,还有无数传说中的怪物。鲛人在海底用螺壳搭建房屋,每天放牧鱼群。大蚌在夜晚跃出海沟,在洋流中飞行就像鸟儿一样。”
“我持师兄你给我的船和符文跳入深渊,随波逐流了整整十七日。到第十八日才见那道水流漫过深渊、朝海面逆流涌而去,我随水势上升,又过了三日才才终于浮出水面,真正到了镜中的世界里。”
“这里又是一个大干了,只年号岁历都不一样。寒潭百二十里外也是钟山,山下也是无忧湖,湖边依旧是流云郡——甚至于,薛师兄现在就住在侯府里。”
“住在侯府?”崔琪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没错,若没梁王作乱,子扬迟早也会是流云郡的主人。子安,你在镜中可曾见过他?他在那里袭爵了么?”
“他没袭爵,只主持流云郡务,这里的人都称他为长公子。我倒见过他几次。”陆镜的语气顿了顿:“感觉他到这儿后变了许多。”
崔琪立即来了兴致:“哦?变成了什么样儿?快说说看。”
他那副八卦兮兮的样貌让陆镜无语,想了又想,陆镜才满脸迷惘地道。
“好像,好像变娇气了一些……”
“娇气?”
这个形容词让崔大嘴巴震惊了:“你说子扬娇气?子扬长得是弱一点儿,可那一身的倔骨头……你遇见的真是子扬么?”
“确是他无疑。崔师兄,薛师兄过去最是冷淡,是怎么都不肯睬我的……”陆镜微微苦笑:“可在这水镜中,他不但记得我,还一直大张旗鼓的找我。你说说,这不是换了个人么?”
从颖都到上霄峰,他一直对薛南羽苦苦追逐,薛南羽却始终对他不假颜色。子扬像是对他极亲近,从国子监夫子授课开始就常指点他。可子扬又像是对他极冷淡,一旦他表现得稍亲昵一点儿,他就立即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了。他有时会想,这样一个冰冷的薛师兄,真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子扬么?他之所以这样对他,是否是因他早已知道,他们会以那样惨烈的一个方式收场……
他在这边心有戚戚,镜外的崔琪已敏感地捕捉到一个点。
“等等,你说子扬记得你——他是记得你什么?”
“记得,记得……”陆镜忽然说不出话:“记得在镜外的世界,杀他的人是我。”
“陆师弟……”崔琪哭笑不得:“这不明摆着了?被归元之术送入水镜的人本应荡尽前尘抹灭一切记忆,从此过新的一生。可子扬一直记得这件事,怕是怨气不散,一心想要找你报仇呐!”
这话将陆镜满心的缱绻击了个粉碎。他呆愣半晌,低声说道。
“本是我对他不住。他若要报仇,我就将这条命赔给他罢了。”
他的意兴萧索,崔琪顿时急了。
“陆公子!祖宗!你千万别!你要是在水镜中出点什么差错,宁国的军队得把上霄峰踏平了!”
水面一晃,崔琪的脸大了许多,应是他立时扑到水边来了。
“子扬没有死,他的身躯还在建木苞室中沉睡,送入水镜中的只是他的残魂。残魂需依托身躯,你若是心灰意冷甘愿被那缕残魂杀死,建木缺了维系、苞室中那副身躯死去,子扬可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他絮絮说着建木今天又掉了多少叶子,这样下去苞室又会受什么影响,若是苞室损坏子扬可真要完球——崔琪郑重其事,陆镜也清醒过来,叹了一声:“师兄放心,我不冲动。”
接着又把那枚蛇角掏出:“我在此处无法炮制,就请师兄在那边将内丹的精华淬出、补益建木吧。”
崔琪点一点头,陆镜将蛇角投入水中。小角化作一缕紫光,在水中晕开,又在崔琪水中凝为一点——修蛇内丹就这样在上霄峰秘术中完成水镜内外的传递。崔琪握着它喜笑颜开。
“我淬出精华后即刻就到建木去。子安,你在镜里多加小心。”
“等等,崔师兄,你替我多照看着点薛——”
崔琪没有答话,他接到蛇角转身就走,只剩陆镜还在喃喃:“——师兄。”
可水那边已没人回答他了。陆镜看着空空的水面,一时间心内沉重。沉默片刻后他泼了碗中的水,散去屏音结界,回到采香人的村子。
村子中有小孩来来往往的跑着玩耍,留守的妇人们准备饭食,小六在村口正在等他。见他进来,小六迎上前。
“老大去了哪里?把甲解下来,让我送去修吧。”
陆镜的甲在捕蛇中被毒液侵蚀;小六说平常甲片可在村中有工匠小修小补,但破损得这样厉害的只有送进主城中找工匠修补才可以,还说村里人很感激他,已有好多家打算约他喝酒。陆镜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问。
“小六,无忧湖岸柳林下的一片房屋院落,就是侯府对么?”
“没错。”小六一愣:“就是那片青萤草生的尤其多的林子。老大打听侯府做什么?”
陆镜没回答他。他已下了决心,今夜要悄悄去探一个惦念已久的人。
第9章
暮色四合,金乌西坠,沉沉暮紫笼罩了流云城。在隆隆的鼓声中,城中大小里坊的坊门依次关闭,家家户户亮起灯火。月朗星稀,街上终于寂静无人,陆镜也从屋脊上纵身掠起。
穿过街巷,他灵巧地躲避巡夜的武侯,轻捷如一只飞鸟。无忧湖面流淌月光,远远看着如盛冰雪。沿岸柳枝掩映湖波,流云侯府就在那里。
一看到飞檐下探出的灯笼,陆镜的心就静了。灯笼上有薛氏的流云纹章,玉钟山,无忧湖,日月塔,这些子扬曾对他说过的事物都一一在他面前展现。若两年前不发生那场变故,如今的流云郡便应是当下的模样。若真如此,陆靖来到流云郡,子扬会把他当座上宾,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听他到来的消息便倒履相迎吧?
但如今,热情相迎是没有的。陆镜只能如偷儿一般的爬上树去,用玉环悄悄寻找子扬。通过玉环可透视水镜世界的房屋山石,他终于发现了长公子的影子。身着白裘的长公子站在一扇月形轩窗后,正摆弄一尊星冕。
陆镜心中一跳,忙悄悄藏到离那屋子最近的一棵树上。他看到薛南羽的眸低垂,面色比上次遇见更显苍白,唇也紧紧抿着。边转星冕,薛南羽边用算筹在做着排列和记录,桌上的筹子密密麻麻,显然他已算了很久。
他在观星。昔年众诸侯郡国送少主到颖都入国子学,国子监就按他们各自的资质在学业之外分派了不同的课程;心思灵透的薛南羽由太史亲自授予了观星术。这门密术源自温氏皇族,流云郡公子得以传授这门观星,可见朝廷对梁王一派的笼络。
陆靖本人也不止一次听薛南羽谈论过观星术。他说星星出自诸神,星辰的走向预兆了万物规律,他在遭遇大事时便会推演。而陆靖对薛南羽的观星最后也是最深刻的一次,是在上霄峰。
——师兄,薛师兄,听说流云郡派人来接你了!?
当时他正在练剑场上习剑,得知消息后顾不得换身衣裳立即赶来找他。薛南羽站在观星台上,放下手中算筹徐徐朝他看来。那晚上霄峰的夜极其昏暗,唯有一颗火红星子灼灼发光。
——师兄,是真的吗?
看他没有回答,陆靖越发惶急。薛南羽像是苦笑了一下。
——是的,陆师弟。师兄不能出贺你的冠礼了。
他说完,将算筹一枚枚开始收拢。如果陆靖足够仔细,会看到他的动作比往常迟疑用力,显然心中也正泛着波澜。可陆靖只盯着他的脸,近乎哀求地问。
——师兄,推迟几天,略留一留,三天后再走好么?三天后师尊也就回来,他曾说过云游归来就归元密典交给你的。
自从五年前被选入上霄峰,陆靖师从剑派,薛南羽研习药宗,都是各自流派中的翘楚;师尊对这两名弟子尤其偏爱。师尊说薛南羽命中有场大劫,非古时的归元密典不能解,因此出门寻找去了。而三天后亦是陆靖加冠的日子,他本打算在那之后就对薛南羽说开自己的心思。过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