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块云片糕-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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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顶盔上镶嵌红宝,甲胄周身都镌刻花纹,倒像是哪一家的纹饰家徽似的。”陆镜回忆着,朝小书蠹转过头来。
“杜先生,这些错金图样都是什么纹饰?在咱们大干,有哪一家是使用这个纹章么?”
小书蠹拈起胡子。
“这是曼陀罗花纹,青邑国彩石阁的纹章。”
“彩石阁?”陆镜心中一动:“就是那个长于制毒下药的那个彩石阁?”
青邑国的彩石阁,出最恶的毒师,也育上佳的医者。他们制毒炼药只是为财,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出售,平素里不讲道义行事阴毒,在陆镜看来比上霄峰药宗可是差得远了。这样一个在江湖上声名狼藉的流派,原来竟也悄悄潜入了水镜中么?
“不是他们还有谁?曼陀罗纹章不会有错。但是这副甲——”小书蠹用它的拐棍儿那护腕敲敲:“却不像是彩石阁的。江家出来行走要么制药要么制毒,都不需要着甲,平常也没见过他们把家徽纹在甲器上。”
“这不是日常用的甲。”陆镜亦在思忖:“看起来像是礼器。。”
小书蠹并不知世间甲胄的事,陆镜耐心地给它解释:
大干的甲分实战和礼仪两种,平常将士上阵杀敌,万用不着什么错金花纹,至多像流云郡水军那种,镂一枚家主纹章罢了。唯有那些需要进京面圣或是祭扫神灵的将领,才会备一套礼甲。礼仪用甲的打造精良,做工细致,哪怕穿上战阵也勘足使用,只是寻常将领不会这么干罢了。
各国各家的纹章不同,譬如青邑王室的大风鸟,桐州都护的铁浮屠。因此平常,一看纹饰就能看得出来那器物的主人出自何处。可眼下这件,却当真不像是彩石阁的。而若说到其他线索——
——等等!
陆镜忽然想起与附灵傀儡相斗的样子。
那具傀儡手持重剑,左劈右斩仿佛阵前搏杀。它的步态身法也不似一般的江湖剑客,陆镜曾以为有流云郡将领也如自己一般被算计盗去了身法;可今晨影七来通消息,除他陆镜外,流云郡诸将还真没有这么倒霉的。
所以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这副甲的身法,恰是甲主人的。
那甲的主人打造了这副甲,将自己的身法招式附在上面,后来许是因玉钟山伏击不成、知陆镜他们必会杀到,这才将这副甲留在这里以备来犯之敌。
陆镜细细看着那还完整的腕甲。这甲胄很新,丝毫没有穿着痕迹。小书蠹也说附灵傀儡术需用全新铠甲,或许正因如此,白鹤居士才会盗出一副新甲骗他使用,免得用自铸的甲泄了身份。因此这副曼陀罗甲绝不会是十二年前从镜外带进来的,只可能是在水镜中打造而成的了。
永国的手艺,战将的身法。这样组合起来,曼陀罗甲主人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折冲将军一脉,永国李家。
被自己这份猜测惊到,陆镜几乎要口吐粗鄙之言,暗道一声真他娘是见了鬼。
与彩石阁那样上不得台面的江湖客不同,折冲府可是世代将门,军功与威名皆是赫赫,在大干唯有桐州都护府才与之相提并论。他们的历史亦是极早,可上溯到山海帝后携手立国的时代。自第一代折冲将军铸剑为犁、以示止战,其后人就世世代代传铸锻之法。但他们从不铸剑,只是锻甲,凡上阵披挂所用的甲都是自己亲手所铸——
——所以这副甲,就是折冲府李将军之后,与彩石阁的人一同留在水镜中的吗?
陆镜是真的惊了。若说声名狼藉的彩石阁要破坏水镜,他还能勉强相信;那么一贯有忠君爱国之名的折冲府要破坏山海皇后遗物,可实在是太过蹊跷。陆镜觉此事关系重大,也就不再多做揣测,转而问书蠹。
“杜先生,你可查出了在流云城里,究竟何谓‘客星’?”
陆镜曾以为客星就是指的白鹤居士,后来看子扬对追捕客星如此上心,再仔细回忆想起他在玉钟山时说过客星是“数百年间的公案”,方才觉得所谓客星没那么简单。白鹤居士会御剑会附灵,尤其还能召唤朱雀那样强大到可怕的御灵,绝非能莽撞触碰的。陆镜在他们手上一连触两次霉头,是再不敢掉以轻心了。
小书蠹是早已听他请求去流云郡府的钦天监查过一遍了,此时听他问,放下了拐棍儿正襟危坐。
“小子,老夫怀疑这水镜中的长公子把你留在侯府是另有图谋。”
它解释道。
“在流云郡星鉴的记载,所有镜外的来人都叫客星。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
???
陆镜一愣,再次追问:“那按钦天监所录,流云郡对客星都会如何处置呢?”
小书蠹抬手做个劈斩手势:“一律缉拿,全部处死。”
陆镜:“……”
第35章
全,部,处,死?
陆镜嘴角抽抽,做出个类似于苦笑的表情:“杜先生,你没看错?流云侯府里真这么记载?”
杜先生极不满意地翻了个白眼:“自然。你刚到流云郡时不是被大张旗鼓的缉捕吗?”
“那是因为——”
陆镜想要反唇相讥,那是因为我是长公子的那个梦里人呀!
可话未出口,他顿住了。梦里人又如何?梦里人在那个梦里,不一样是把长公子宰了、与流云郡有深深的大仇嘛?
陆镜突然觉好没意思。把那腕甲收进了乾坤袋里,他双手拢着枕在脑后,顺势躺在早已干枯的草地上。
“所以杜先生是说,子扬当初要把我拿住,就是为了想给我一刀?”
看起来像是没错,长公子第二次与他会面,确实是带有杀器的。小书蠹非常理性、非常不懂得人类情感地继续分析。
“当初或许是。但后来他发现不能把你拿住,于是就换了别的花样。”
小书蠹眼睛一亮,以一种“你看我就是多足智多谋”的神态捻动长须,摇头晃脑地道。
“譬如说,他用了色。诱之法。”
这神情不知为何让人突然想起采墨,陆镜轻声笑了。
“杜先生,子扬没有诱我。我也不需要他诱,只要他一句话,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替他干了,他用不着这么迂回。”
“那,那他也确实开口要你替他做事了呀!”小书蠹激动地抖着白胡子:“或许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白鹤居士一直在逃,流云侯府没办法逮住他们!而十二年前白鹤居士在下寒潭前,可是先到过流云侯府的!”
“什么!?”陆镜又愣住了:“他们还曾到过侯府?”
水镜与现世籍伏魔大阵隔阻,彼此互不相通,先人在三百年前又有那一场生死之战,因此在进入水镜前,崔琪对陆镜多做嘱咐,要其在镜中不可轻易暴露身份,上霄峰本身关于水镜也有颇多禁令——可没想到白鹤居士不仅明目张胆展现自己异能,还公然找到镜中的权贵了。
“到过,不只是他们,百余年间所有进入水镜的客星们,第一步都是先到侯府。”
小书蠹跳上陆镜手背,要他把自己举到肩膀。雪白胡子抖动,它贴在陆镜耳边窃窃私语。
“每一次客星入镜,在钦天监都有记录。那些记录里清清楚楚写着他们进来时是何天象,来了几人,各有什么异能,到流云郡的行踪轨迹如何。而他们的共同点是,到达流云郡后都会找上流云侯府。”
小书蠹顿一顿,格外严肃地又强调:“那些客星,有不少都会御剑之术!”
陆镜哎呀一声,隐隐明白了影七要他在人前别轻易使用御剑术是什么意思。想一想他再问。
“找到了侯府,然后呢?”
“然后怎样没说,钦天监里的记录在一块是空缺的。但是无一例外的,关于那些客星最后都有相同的记录——”
小书蠹撩起白胡子,往自己脖子上比着一划:“——这个!”
“……”
陆镜又一次沉默了。良久,他轻轻揉着一片干枯的草叶子。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子扬的目的是先借我手逮住白鹤居士,然后再——”
翻个白眼吐吐舌头,陆镜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划拉,反倒笑了:“是不是?”
他这个笑容热情纯粹,倒带出一些少年人未经灰尘沾染的干净来。他不以为意,小书蠹顿时觉自己一腔好意都喂了狗,不满的嘟嘟囔囔。
“臭小子,你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流云侯府数百年间都如此行事,必有他们的缘故。你当那长公子真会为与你那点子故情破他家门数百年规矩?况且你们那点子过往是恩是怨,可说不一定呀。”
小书蠹扁扁嘴,那神情是委屈透了。陆镜笑一笑,揉一揉它雪白的头发胡子。
“先生莫恼,小子并非不信先生。”他耐心地对书蠹解释着:“单以此事论,白鹤居士意图破坏建木,莫说镜中的侯府要拿,我等上霄峰弟子也不会放过他——此事不存在子扬要利用我的说法。而说到那些客星都入了侯府……”
陆镜话锋一转:“我既也为客星,钦天监中有关于我的记录么?”
“有你到来时的天象记录,但你这个人究竟有何异术,到流云郡后行动如何,在钦天监通通没有记载。”
小书蠹忽然泄了气:“它们应是在钦天监密库里。那里下了禁制结界,我不能进去。”
“好。”陆镜点头:“那我就到钦天监去探一探。”
入夜,陆镜悄悄摸到了钦天监。钦天监离侯府很近,仅仅是一墙之隔离,陆镜在侯府做侍卫的这些日子,早对侯府内外各处教主的位置格局摸透了。长公子好观星,春夏时节常到钦天监去,因此哪怕眼下已到秋天,钦天监还是常驻有人,以便看守数百年间的累累星图。
在杜先生提醒之前,陆镜是真没想到流云郡对镜外人会藏什么祸心;顶多,不过自己与子扬的那些事罢了。可一旦引到数百年间公案,陆镜就真要好好去探一探了。
他飞檐走壁,从屋顶往密库稳稳地探,其间破解了八个箭阵九道谜题,最后终于到得密室大门,发现门上布有禁制。不用说,这就是把杜先生拒之门外的东西了。
杜先生本为御灵书蠹,钦天监里那么些文卷它只要从上面飞掠一遍就能烂熟于心。可书蠹对各种结界禁制却是束手无策。陆镜对着那圈结界正打算暴力破除,黑暗中忽见有个东西吃惊至极的一声吆喝。
“活活活活活活——”
静夜中的一声有如鬼叫。陆镜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而去捏住那东西的嘴,那仿佛在笑的后半句才憋在喉咙里没有滚出来。
“——活人呀?”
这竟又是一只御灵书蠹,抱着本小书册子,看着陆镜一脸的傻样儿。它不像杜先生那么毛绒绒,看起来还是年轻的。钦天监书蠹与陆镜对着瞅了几眼,忽然兴奋地又叫起来。
“真是镜外来的活人!原来草草说的是真的!”
???
陆镜不解:“何谓草草?”
“就是杜草草哇!”钦天监书蠹兴奋得直晃小尾巴:“我叫董菲菲,是从这钦天监的书册中生成的。草草昨天来查流云郡的星鉴案卷,没想到你今天亲自来了。”
原来杜先生大名草草,这名字也当真是太潦草了……
陆镜嘴角抽抽,但依旧对董菲菲叉手行礼,保留对个高级御灵应有的客气。
“我叫陆镜,我从镜外的上霄峰来——你知道上霄峰么?”
“知道知道。”
董菲菲应是早和杜先生谈过许多了,非常自来熟的来拉陆镜的手:“这道门里面就是流云郡钦天监的密室,侯府数百年所有观星秘辛都锁在里面。其上虽有禁制,嘿嘿,你身为上霄峰弟子不会开不开吧?”
陆镜仔细看那禁制,虽比密室外所遇强悍一些,但用谛江一搅也能暴力拆除了。只不过若真这样守卫难免会惊动,他只为探秘,并不想真与侯府翻脸。想了一想,陆镜笑了。
“师门之技不必在此轻用,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开门一观。”
他唤出谛江在手中,走到门前没破禁制,而是将谛江插。入了大门上的钥匙孔中。镜中世界鲜少修士,钦天监的吏员也都是常人。他们常用一套繁复的九孔连环钥匙慢慢打开密室大门,而如今神武现身后渐化一道冰蓝水光,缓慢地渗入了钥匙孔中。
董菲菲嘴巴张成一个圆,看谛江与锁孔完美地契合。陆镜再轻轻一拧,钦天监密室以凡人开门的方式应声而开。
陆镜收回了神武,钦天监书蠹冲他嘻嘻而笑:“你这法子,用来窃玉偷香真是极好的。”
接着董菲菲把陆镜往门里一推,遥遥冲他比个心,小手往嘴上飞一下:“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爱你哟~”立即就不见了踪影,只余陆镜莫名其妙:“……”
这个董菲菲看起来对自己非常熟悉,语气神情亦像是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