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块云片糕-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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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
接着又哼一声,长公子不屑地说: “这些山水不过平平无奇,有什么好期待的。”
“平平无奇?”
陆镜弯腰看他,半晌笑了:“可我却觉得很好。可惜呀可惜,以往我各种漫游都会有朋友热情招待,到了这里却连一杯酒都喝不到。”
“哦?”薛南羽放下纸折子,这才抬起头来:“你去过很多地方?”
“嗯。”
陆镜把朱红的小果子一颗颗扔到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两年前我从颖都出发,途径永、宁、梁、青邑诸国,西出惊鸿岭与越人打了不少交道,再由桐州界返回颖都——几乎把半个大干都走了个遍。”
他自顾自地讲述他的壮游,各地的人情风物和那些鲜活生动的山石花草。边说,陆镜边凝望着薛南羽的脸。
子扬是爱游历的,但因体质太弱的缘故小时很少出门;而陆靖就不一样了,从国子监开始就整日价的逃课,溜回来后总嬉皮笑脸的缠子扬借功课抄。子扬虽脸上嫌弃,但也喜欢听他讲颖都内外各种人情风物,每当他看到陆靖带回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到了上霄峰后,薛、陆二人成为惯常的搭档,虽下山的机会多了,但各种委任来去匆匆,他们并没多少时间玩耍。上霄峰弟子通常在冠礼后开始漫游,薛南羽比陆靖年长半岁,本来说好待陆靖及冠后两人结伴游历的。但最后,只陆靖一人赴这场万里之约。
他向他讲述漫游中的阅历,把本应一起去的地方说予他听。待陆镜终于停下来,薛南羽微微一笑:“你既去过这许多地方,可听说过有一处叫上霄峰的?”
陆镜心中一动,笑着反问:“是从颖都西去一百里,方圆千里内最高的那座上霄峰么?听说那山景森严可怖,常人是轻易上不去的。”
“其实也没那么可怖森严。”薛南羽莞尔一笑,道:“上霄峰有些散修,常年地帮助过往路人,偶尔还开门授徒,大多是很和气的。”
“哦?”陆镜翻身坐起,笑问:“公子去过上霄峰?”
掌门师尊曾言,进入水镜的生魂在入镜的一瞬即被洗尽前尘,从此对镜外世界不复记忆。如今长公子既提及上霄峰,自然指的镜内这个。陆靖身为上霄峰弟子,对水镜世界中师门的镜像,难免就有些好奇。
薛南羽摇一摇头:“我只派人打听过,并未亲自去过。我没有出过流云。”
接着他忽然叹一声:“但是,我倒是梦到过另一座上霄峰。”
暗暗扯断一截青萤草,陆镜静静的听着。
“我梦到的上霄峰,乃天下第一门派,威名赫赫、人才济济。山门前有一千二百道石阶,每年都有人一步一叩拜入山门,求上霄峰上的修士收自己为徒。”
他说着上霄峰的早课,说着山门前的石头狮子,说着后山草坡上的仙鹿苑,说着药宗的师兄们常会偷偷就着丹炉熬糖、然后把糖稀分给年幼的师弟师妹们。他说每当这种时候丹房外总是笑声一片,可若运气不好被巡检师兄发现,就连大带小都要受罚……
说这些的时候,薛南羽的眉头舒展,情不自禁的轻轻笑着。毫无疑问,他喜欢这座上霄峰,这座上霄峰有他好些暖的记忆,让他醒来后仍时时回想。
陆镜听他说着,心中暗暗吃惊。进入水镜的生魂会荡尽前尘,可为何子扬对上霄峰仍会记得呢?如果说他记得流云焚城是因太过强烈的恨与怨念,那他记得上霄峰,是否其他美好的他也同样记得一点?那他会不会仍些微地记得与他之间的快乐的事?毕竟在上霄峰与子扬朝夕相处的,是他呀。
陆镜心中忽升起隐秘的盼望。薛南羽也在此时恰恰说着:“在这梦中的上霄峰,我有一个师弟——”
心微微一提,陆镜等他说下去,长公子却忽止住了话头。
“奇怪……”他像是从关于梦境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渐渐恢复了平常清冷的神情:“你听到这些梦寐之事,却不觉荒诞不经、错乱飘渺?”
需知两年来每逢他提及梦境,身边人都劝他不要再想的呀。
陆镜随手往嘴里扔颗枣子,心中那点真意不觉得就溜出来:“你说的话,再荒诞不经我都爱听——”
他忽然住了嘴,尴尬地笑笑,干巴巴地只嚼枣子。薛南羽也蓦然沉下了脸。
陆镜这一番话,说的是太亲近太暧昧了,可和前几日他一力撇清的态度可大不相符。陆镜心中暗道要糟,怎么一在子扬面前就把不住。衔着枣核,他半晌找出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笑道。
“前几日我给公子切脉,公子的心意不畅,到底是有损身体。因此公子若愿意说,我便愿意听罢了。”
几句话,将身份又拉得远了,薛南羽抬头看他,慢慢收起了纸折子。
“不必说了。”长公子轻轻笑着:“都是假的。”
这两字有如利剑,陆镜咯嘣一下将枣核子咬碎了。薛南羽的笑容清浅淡然,他却觉满心苦涩。
他所谓假,是说那些亲近信任、倚仗扶持都是假的么?
陆镜侧过脸,是再说不出话了。树下,长公子在屋中忽问。
“你有字么?”
陆镜想了一想,回答:“有的——子岸,彼岸的岸。”
“子岸。”
薛南羽轻轻笑了,如花瓣跌落水面,如微风吹拂白雪。
“若将来你能去上霄峰,替我好好看看吧。”
他没有说是哪座上霄峰,只关了他的窗子。陆镜躺着柳树上,默默看湛蓝的天。天空阳光亮得刺眼,有一两片云朵从玉钟山后出来,缓缓的似乎又飘到无忧湖里去。
水天一色,湖水如镜面一般。陆镜忽然在想,那朵云会不会穿过水面,最后在现世的天空中出现呢?若果真如此,他有朝一日离开水镜,想着天空中曾出现过一朵水镜中的云,也可稍感安慰了。
这念头让他伤感。吐一口气,陆镜又坐起来。他今天是特意来看子扬,见他精神尚好,他也就放了心。
陆镜跳下树,把那被扯断的青萤草藤蔓带走、绕到湖边。
藤蔓断面光滑,根部生有小刺,摸着柔软无害。可在沙老板的讲述中,这些刺化作锋刃,深深钉入了白鹤居士的骨骸里。陆镜估摸着如果自己也被那样的刺困住该如何挣脱,又一次想起了与崔琪的对话。
——水镜如果不止建木一个入口,那群白鹤居士从哪里来,他们又是什么身份?现世与水镜中人于彼此并不相通,镜灵更是将擅入者视为妖魔,是否因为如此,那群白鹤居士才被藤蔓抓住?可若真有外来者,镜灵为何不告知上霄峰?
——崔师兄,那些藤蔓也缠住了我。
——此事更是蹊跷,你既持上霄峰的信物进去,镜灵就应识得你、不应对你动手的。
当时,水镜内外的师兄弟两人都沉默了。水镜外设有伏魔大阵,镜中世界三百年来一直由镜灵把守。那是一只威力强大的御灵,已一己之力维持着镜中世界的正常运转。三百年来,镜灵定时给上霄峰传递水镜中的信息,但也不过寥寥的“安”、“妥”几字,上霄峰一直当水镜平稳如昔,哪只水镜居然出现了有外来者闯入的大篓子。
——师兄,咱们上霄峰可召唤镜灵问话么?
半晌,陆镜问。崔琪挠了挠他的乱发。
——与镜灵沟通得进入伏魔大阵,这阵势唯有上霄峰掌门可以开启,可掌门师尊如今依旧云游未归……
说到掌门师尊,陆镜立即泄了气:他们的掌门师尊一年至少有三百五十天云游在外,指着掌门师尊开阵问灵,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如今自己既身在镜中,不如就由自己来查这件事。
想了想,陆镜说道。
——师兄,我怀疑建木落叶也许与水镜有人私入有关。若根子不除,只补内丹精华怕是用处有限,我打算在镜中先查清楚。
——你说的确实有理。也罢,那你就在水镜里好好查查吧。记住凡事务必小心。
二人商议已定,由陆镜在水镜中继续探访水镜的纰漏,崔琪则修书寻找掌门师尊,向其禀告水镜中发生的异变、催请他快些回上霄峰。因陆镜在镜中没有助力,镜外人又难以穿入水镜,崔琪考虑后与他约好,会派遣一个信得过的帮手入镜帮他。
——那帮手叫杜先生,本事挺大,你得小心伺候。现世与水镜经水连通,三天后水镜的正午,你以玉环为指引、到个有水的地方等着。
崔琪神秘兮兮地这么告诉他。于是,今天陆镜来到了无忧湖旁。
太阳渐到天心,约定的时辰已近。陆镜半是期待半是好奇,不知崔琪会给自己派来什么帮手。取出玉环,陆镜在心中默念接引诀,终于无忧湖的水面动了,水花泛开,有什么东西从水中浮上来。
陆镜上前,试探着呼唤。
“先生,杜先生?”
第16章
水面绽开,杜先生冒出了头,陆镜只看到了一团白花花的东西。那团白色毛绒蓬松,看着也就巴掌大小,丝毫没有陆镜所想象的勇悍强力。不仅如此,它还被一束水草缠住,挣了半天也没出来,在水中滴溜溜地只是乱转。
这,这就是崔师兄给我派来的帮手?
看着那团在水中不断挣扎的弱鸡,陆镜被崔琪的不靠谱惊呆了。他正在一旁呆看,那东西已不客气地叫起来。
“臭小子,还不把老夫捞起来!”
会说话的?陆镜赶紧上前去捞那个“老夫”。待把它拎出水面放在手上,他才看清那团毛绒绒原来是雪白的头发、长眉和胡子——一个穿着儒生服饰的小老头儿须眉皆白,拄着一根小拐杖儿,正吭哧吭哧拧胡子上的水。
崔琪竟然派这么个东西来帮他打架?
陆镜手一抖,差点把那小老头儿又漏下去。小老头儿忙用拐杖敲陆镜的手指。
“呔!把老夫托稳了!”
它转过来,三条银色长尾拖在它的衣服后面。陆镜毫不客气地往它衣服下摆出一摸,立即明白了这位杜先生的真实身份。
衣服下摆处是空的,还没修出腿,只有一条鱼似的长尾,再拖着三根尾须子——原来这是一只书蠹,上霄峰藏书阁古书中生出来的御灵,难怪崔琪说他叫“杜先生”。
陆镜嘴角抽抽,不客气地把杜先生的小拐棍儿一夺,扯住后衣领子把它拉开,再把它托稳了,干巴巴道。
“先生安好。”
毕竟是大师兄派来的御灵,说不定藏有什么真本事也说不定,陆镜觉得可以先对它客气点儿。小书蠹对他语言上的礼貌比较满意,捋着胡子说道。
“嗯哼,孺子可教。古人云……”
杜先生摇头晃脑地开始掉书袋,原来他还是一只话特别多的书蠹。陆镜耐着性子听他哔叭儿啵啵叭儿哔地转文了半天,再忍不住,捏住他的嘴,把崔琪叫出来大吼。
“崔师兄!这一位杜先生,究竟能顶什么用?”
崔琪看他恼了,在水那边连忙解释:“哎哟子安,这位杜老先生,可是我们藏书阁中的前辈,熟知世间万物,对各种典故最精通的。你在水镜中若遇到不知来历的东西,譬如那个青萤草什么的,正好让杜先生来为你解惑。”
“这东西能辨得出青萤草的来历?”陆镜这才松开手,仔细对他上下瞅着:“不会吧……”
“呔!”小书蠹不服气的抖着尾须子又叫:“老夫可是藏书阁中智囊!你休要对老夫无礼!”
疑惑地望向崔琪,大师兄对陆镜解释。
“这位杜先生,是三百年前由那一位高人召唤,与镜灵一道从伏魔大阵中现身的。他与镜灵互为补益,后来镜灵遁入水镜,杜先生就一直留在了上霄峰。”
陆镜啊了一声:“我明白了。”
在上霄峰无人不知那位高人,她在大干是神一般的存在,虽然后来销声匿迹,在大干百姓心中还是有极高声望。这位高人以一己之力布下伏魔大阵,她召唤出的镜灵镇守水镜至今,想来与镜灵同时出现的小书蠹也不会是一般御灵那么简单。
陆镜当即眉开眼笑,给书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小子失礼,先生勿怪。”
然后忍不住又问:“先生既与镜灵互为补益,不知可能请镜灵出来,询问一二?”
若是这小书蠹能把镜灵唤出来问个究竟,那事情就太简单了。可小书蠹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自从娘娘把毛毛送进水镜,老夫就再没见过他了。唉,三百年不见,老夫对他也颇为想念。”
边说,小书蠹边使劲儿擤鼻子,把圆溜溜的鼻头都揉红了。陆镜愣了一下,心中暗暗想:这位毛毛,应该就是那镇守水镜的镜灵了。没想到守护偌大一个水镜世界的也是一只毛绒绒。连小书蠹都没法找出它的,看来要么只能等师尊归来,要么就只能在水镜中自行寻找了……
他有些失望,好在小书蠹紧接着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