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癖-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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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脉线起起伏伏,隐隐约约。
奉先生闻到火的味道,他觉得应该是,跳动扭曲,随着一个个高高低低的灯笼接近,原来的火光更甚。
火中,是祭典的主人公,由年轻的女性担任舞者,跳安息。
奉先生认出来舞者是温故知的姐姐温尔新。
他以为安息是静谧,有某种为止一震,除了天地外最神秘的气质。但不是,跳安息的舞者是跟随火的变化,骤然拔高像一簇火红的绸带劈开鲜明的形状边角,又骤然落下像粉碎的星子倒在地上,后来猛地窜高的火吐出火星,她利用轻盈地弹跳在半空,又轻轻落下,这时火星子被吞回了火腹中。
在最后,她在不断地转,满眼都是红、红,到处都是红,奉先生开始看不到明显的画面,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虚化,火在凝聚,而光在散,他偏头看的温故知,唯剩下一双眼睛和一张鲜亮的唇。
温故知在笑,认真地看着温尔新,他跟奉先生说话的声音也在虚化,奉先生不得不努力聚着心神听他说。
——有一位神女,未嫁而亡,她的父母不甘心,就请人给她塑了金身,存香火,谁想久而久之她醒了过来,就成了神女,她的身从此以后没了自由,繁荣昌盛皆系在侍奉她的子民身上,等她的父母死了,她也就更孤单,更没有自由了,你说神女有什么好的?所以在最后,她的子民乞求她的时候,她跳了一支舞,就像今天这样,她的舞劈开了她已经神化的金身,一刀切断了天运因果,她就不再是神了,瞬间化为尘灰散在各处了。
温尔新的额鬓涂红,像极了一刀两断的神女,奉先生抿着唇,温故知说从此以后在清明,都要跳安息。
安息不是祭典亡魂的,而是像神女一样期望切断某些不能动的规则,奉先生疑惑神女故事的真实性,真的会有神成功地让自己重新归为灵魂,随后消散吗?
“您是不是觉得奇怪?既然成了神,又不想做了,这桩买卖说不要就不要了?”温故知半掀着眼,虚化的声音像耳边的风声,“但据说神女是想要和父母团聚,但她的父母早已死去多时,而且又是他们一手促成,神女可以说是破坏了契约,违反了已有的秩序,她的父母怎么不会受到惩罚呢?”
温故知轻轻咬字,像是在叹息。
奉先生沉默多时,说:“大概是黄粱美梦吧。”
“对,黄粱。”
奉先生越来越不明白安息舞的意义,不是想不明白,而是在敏锐的直觉和评算完毕的理性意志都阻止了他深究下去的意义,他并不喜欢安息舞。
温故知看出奉先生的情绪,说:“我们走吧。带您去别的地方。”
他重新提着灯笼,脱离了光带,和奉先生一步一脚地远离火,远离跳动的安息。
不远处,传来几声猫叫,划空而来虚幻的声音,温故知说是猫啊。
奉先生不确定是不是猫。
他们去坐了夜车,先坐到了尽头,跟浅水中央的路灯借了萤火虫的光,奉先生看温故知哄小孩似的让萤火虫们帮忙到自己灯笼里来,抿唇笑了笑。
等温故知借到了几只被哄骗不情不愿进来的萤火虫后,奉先生又不在笑了。
他们在浅水又等了一会,夜车又回来了,车里只有他们两个,慢慢地开,突然雨雾来临,车就开得更慢了,雨雾散去,车外传来狐狸的歌声,这次狐狸的灯笼很大的一个光团,比原先还要摇摇晃晃地在头顶,温故知说您看,那是我跟它交换的灯笼。
温故知依然跟着奉先生,送他一路到家去,门口温故知没看到该挂着的狐狸的灯,他说我的灯呢?
奉先生则不想告诉他灯在房间里,未免让温故知更得意了些。
不过温故知也不觉得灯是被扔了,“没关系,也许您收起来了。”
奉先生面不改色听着温故知自说自话。
“我再送您一个灯笼好了。”他将萤火虫的灯笼塞给奉先生。
“你家产灯笼的。”奉先生冷冷淡淡的。
“我家不是。”温故知歪着头,“我只是送你的时候情谊比较多。”
大胆而热烈,奉先生不为所动,像禁欲的和尚,温故知此时仰着头,跟奉先生的眼睛说话,低柔和顺地嘱咐萤火虫明天一定要回家的,早上一定要让它们回去。然后就让灯笼留在您这吧。
奉先生没说话,站得笔直的。
“有一句话我想跟您说,是萤火虫告诉我的,它们鼓励我的,它们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所以我才忍不住,请您原谅我是个年轻人。”
说完后温故知垫脚突然离得很近,奉先生以为他要冒失亲上来,如果这样做了,奉先生倒不会去计较这里面谁占了便宜,但会让他永不认同温故知。
聪明的温故知没有,他没有亲,而是凉凉的鼻尖或许蹭到了某处浅显的肌肤,以至于像片花瓣,奉先生有些惊愣。
温故知这时低头,眼睛也不看了,说:“我有些害羞。”
有一瞬,奉先生是相信的,他说:“我原谅你的年轻。”
他抬手晃了一下,好像没动,温故知感觉他手指擦过自己的肩,奉先生微微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经意笑出来:“原来是花啊。”
他的手指上真的有一片花。
“你回去吧。”奉先生冷下来。
谁不会撩拨呢?
温尔新第二天就要走了,她好像每年都只偶尔来,像流动的河,到处都有她。
临走前她告诉温故知她决心做一件事。
温故知也只是问什么事。
她却摇头说不能现在说。
“你不会要做什么不好的事?”
温尔新没有否认,温故知眯起眼,“不好的事不能告诉我,意思是这会让我很不爽是么?”
“当然。”温尔新也同意。
“你有问过我的意见么?”
“你去书铺找你想要的那种东西你也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所以我们扯平了。”
温故知耸肩说起码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温尔新说你在放屁。
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温故知再不情愿也要去送她,温尔新坐的是火车,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她就能离开这。
她常常一个人走,甚至没有挥手告别的习惯,总是冷漠地上座后不往站台看一眼。
火车桄榔桄榔,催发出一点想回忆的心态,温尔新第一次坐火车,带着温故知,两个人十四岁去找爸爸,他们的包里揣着狐狸纸,猫的编织袋,走了一个下午。
下午走完后,就有3年没再坐过火车,第二次则是在17岁。
温尔新没有再想,是因为这些事都淡了,回忆里没有嚼头,她比温故知还要再冷漠些。
(到今天姐姐线正式加入进来,到这一阶段顺利过了前奏,我会慢慢把框架里的东西写出来,让它变成完整的故事。)
第9章
以前那个时候,从城到首都要坐上十个小时,从昭昭明日到晚间流月,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远到每过一格窗的风景都像是经历了春夏秋冬的荣枯,还记不住它们长什么样子,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现在,路途缩短了一半,窗外的风景还没有来得及走出一格,就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温尔新用香烟上拆分下来的包装纸折成阿鸣,包装纸是彩色的,打上蓝猫的爪印,蓝猫产烟,还生产烟杆,温故知一直很想要,说含在嘴里会很有踏实感吧?
用蓝猫香烟产出的包装纸,这些阿鸣散发出清郁的馥花香味。
馥花是一种会勾引动物,人类的花,但是外表却一如祖先总是很清丽,温尔新说比起清纯的女人来,用男人比较好吧。
但可惜温尔新没能找到代表馥花的人类形象,温故知不行,温尔新有时候嫌他太颓靡,甚至毫不客气地说酒过头了的烂香味。
她将折好的阿鸣转手送给了身旁座位一直盯着看的小女孩,女孩说麻雀,温尔新纠正她——不是麻雀,是阿鸣。
阿鸣是什么?
阿鸣就是阿鸣。
女孩改了口,说阿鸣。
温尔新摸摸女孩的头,夸她:“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认识阿鸣了啊。”
女孩问有什么难认识的?
有啊。温尔新说:“姐姐的爸爸就是无论如何都认识不了。”
“哇——真笨。”
女孩的妈妈尴尬得不行,忙捂住女儿的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姐姐的爸爸呢?”
“没关系,童言无忌。”
她送了女孩一朵馥花,从胸前的衣领上摘下来,别在女孩的头发上。下车前女孩叽叽喳喳同温尔新说话,缠着她说关于阿鸣的故事,下车后还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不断地挥手。
温尔新喜欢小孩子,温勇也喜欢小孩子,自家的,别人家的,如果他是动物,也一定遗传了作为人类的习惯,极度爱护幼崽。
“他是很喜欢小孩子。我没见过这么喜欢小孩的男人。”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丧偶式育儿,一个家庭里好像除了妈妈外,爸爸这个东西就是在晾衣杆上的架子,有用时夹夹,没用时就放到盒子里,盒子么,也一定不是好的,吃掉的月饼盒啊,保健品的包装盒啊,都能用。但是你爸就不一样,你妈妈跟我回忆起的时候,谁都说真是好男人啊。”
“啊……但我没有这样说。”
那个时候,姐弟两人的妈妈已经和温勇领了离婚证。
金雅是在离婚后才认识的温妈妈。
温尔新回了首都后跟她约了见面,“你怎么知道我妈的事这么多。”
“好姐妹呗。”金雅这么说,“我知道你不信。”
温妈妈走后,金雅只出现在葬礼一次,道德层面上来说明,彼时正处于幼童时期的温家姐弟正是要人救助的时候,金雅应该尽到朋友的情谊,无论帮多少,它证明的是故人与在世人长存的友谊。
“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金雅问,“我的时间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一开始接到你的电话,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妈妈会很高兴。”
“我想请金姨告诉我关于我妈妈的事。”
“做什么?”
“做故事,什么形式都好,我要做个关于我妈妈的故事,关于我爸的,还有她去世。”
金雅笑道:“爱情?那应该问你爸,毕竟我只是道听途说,又不是当事人。”
但是温尔新并不在意爱情这一块,“主角是我妈妈,不是他,他的视角,他的感受,那都不重要。我想讲的是完全属于我妈妈的东西。”
她的爱情、她的婚礼、她的离婚,还有突然的离世,但是温妈妈并不是自杀,温尔新一直觉得或许是别的什么,那时天不好。
金雅思索片刻,说:“那就从你妈妈跟我说的第一天开始吧。你知道的,你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刚出道小歌手,她唱的第一首歌是关于家乡的,她的声音并不多甜,但在那时一众甜嗓子里,是很独特的,可惜第一首没什么水花,大约有一年时间,她开始唱情歌,慢悠悠的情歌,竭嘶底里的情歌,欢快的情歌,她都唱,一唱,什么水花都出来了,她又长得好看,什么花都来找她,就是唱情歌的那年,她遇见你爸爸。
“一唱,你爸爸就迷住了,你妈妈告诉我有个陌生男人到后台突然说找她,是一个高大的,又冒失的青年,话又说不利索,满头汗,但是就这一眼,你妈妈说虽然被吓了一跳,但看见他这样,觉得自己这么强硬好像会太伤人心,因此就温柔地拒绝了。后来么,只要是你妈妈上节目,坐在底下的观众总有你爸爸,久而久之,你妈妈就被打动,同意跟他交往了。”
温尔新突然问:“我妈唱了哪首歌?”
“一首关于失恋的歌。没失过恋的小姑娘,就先把歌唱了。我找过当时的录像带,穿着黑毛衣,黑裙子,盘着头发,就这么一看,好像真的失恋了一样。我看你,就觉得像是再见到你妈妈。”
金雅叹口气,温尔新摇头:“我不像,像的是我弟弟,我不适合黑色,我弟弟适合。”
“抽烟么?”金雅突然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新的烟,黑色的滤嘴,温尔新说不抽。
“是么?看你包里也放着烟。”
“我只会糟蹋,烧着玩。我妈会抽烟吗?”
“诶?”金雅像听见什么笑话,笑了几声,“你妈才不会,与其说她不抽烟,倒不如她一直在包容我,认识的时候正好是我抽烟最凶的几年,我又不会体贴人,什么禁止二手烟,那会哪有这样的规矩,我跟她见了多长的面,她就吸了我多长的二手烟,我有时候想会不会是吸了我的二手烟,才会让她这么早就去世了。”
金雅手持着烟,看向了别处。温尔新动了动手指,说:“我跟我弟都没遗传到我妈的好脾气。我妈也不会因为区区的二手烟就生病去世。”
“我想错了,你妈妈走得突然,问了也不说到底因为什么走的。我在想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