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第5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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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名树的影,马托萨根本不敢跟陈沐聊这些事,先前东洋军府的赵士桢就派人来找过他,在他们的国王死后,赵士桢告诉他如果巴西想要独立,明军可保护他不受来自西班牙的威胁。
问题是巴西上层的贵族和商人们没人觉得西班牙是威胁呀。
边境上的百姓打生打死,管他们什么事?他们和西班牙贵族亲如一家。
所以马托萨决定,把巴西的问题留给菲利普和陈沐去解决,他不出现在中间。
但是……万历九年的二月三日,驻守在海港的卫兵前来报告,他们看见悬挂着明字帆的大战船在海上排成一队,乘风破浪开往南方。
南方,是里约的方向。
第442章 保护
江湖上,不,南洋上成名已久的铁甲舰重现海洋。
向南航行的正是邓子龙的座舰,那艘有被陈沐起了像闹着玩一样名字的‘神之子’号。
不过邓子龙并不在舰上,这支由三个千料舰编队、十八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受参将卢枫率领,领受东洋军府调令率军士一千四百,一路乘风破浪横行沿海,驶向东洋军府认为的巴西总督驻地里约热内卢。
卢枫是广州讲武堂山长、抗倭名将卢镗的族孙,从讲武堂毕业后跟随北洋旗军一同抵达常胜,后以参将领指挥佥事,掌麒麟卫海防。
军府给他们的调令很奇怪,说是巴西总督驻地局势混乱,要他们去保护当地商贾百姓。
卢枫领到命令时脑子都蒙了……东洋军府跟巴西都不通商,他们在里约热内卢哪里有什么商贾百姓,就连有限的两次交往都是巴西葡人自己跑过来,完事还带多少货来带多少货走,几乎没有来往。
而且给他的调令,三个千料舰编队,这和南洋军府时期的巡海舰队编成方式一样,一个编队六条船,三条粮船、两条五百料战船,一条千料战舰。
这种编成方式不是为作战或远征,而是为将一片海域牢牢掌握在手里,任何时间都有一个编队在港口休息、一个编队近海巡逻、一个编队沿海巡逻,满编制一千八,沿海六七百里尽在掌握。
是巡逻自家沿海才用的编制。
调令下的又急,根本没给卢枫多少准备时间,基本上他接到离港的调令,最后时限就剩三日了。
可是让他用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忙派部下四出,在麒麟卫海港挨家挨户叩门,就问一句:想不想去巴西做买卖。
他觉得吧,既然东洋军府说让他们去巴西保护商贾与百姓,那巴西就一定有大明的商贾与百姓,就算没有……他带过去点儿不就行了?
麒麟卫早年为李旦与陈九经驻军之处,带了大批来自大明的商贾在这边讨生活,最有名的就是李旦和史小楼,他们和一众闽广商贾一齐在麒麟卫投资了岸防工事与炮台灯。
想找几百个商贾不容易,但找些商贾家眷易如反掌,这帮子商贾子弟平日里就在家帮忙接货,等着商船返航往上卸货装货,本事上都没学到家,却也都有一颗向往远航做出一番大富贵是心。
卢枫的兵一去敲门,后面的事几乎水到渠成。
百十个商贾子弟、百十个当地百姓,甚至还有一些喜欢跟着大明移民到处跑的原住民百姓,头一次乘坐过去只能远远看着的明军大战舰,在招摇的鹤翼帆下随海波起伏,一路直走里约热内卢。
值此敏感时间,明船南下的消息把巴西沿海各个港口、殖民地吓坏了。
不过真正接触起来倒也没看上去那么可怕,沿途他们每次停船,都有老兵带着年轻的小商人们上岸寻找葡萄牙商人与庄园主,在攥着十字架的庄园主战战兢兢之下,操着并不熟练的葡语逐一打听当地特产,并依次取出几样随船商品供人展览,询问价格。
人们从害怕到喜悦,召集奴工从种植园里搬出一样又一样货物,好不容易生意谈到宾主尽欢……这些大明兵头抬手一招呼,一票年轻商人们跟着就走,叫都叫不会来。
直到他们抵达里约热内卢。
这里的葡兵可比别的地方要谨慎的多,每个人都知道大明东洋军府陈将军的使者已经在这里干等三个多月,谁都不敢怠慢。
不论是先前的使者还是如今的舰队,都不能怠慢。
平心而论,陈沐的使者在里约过得还不错,葡萄牙人在这最大的官只是一个书记员,专门负责把东洋军府的要求编成书信送往萨尔瓦多。
他自己什么事说了都不算,所以使者在这干什么他都不敢管,只求使者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然后应有尽有。
不论缺什么、不论想要什么、不论想干什么,全都照顾周到。
这其实不是葡萄牙人的习惯,只是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如果这个使者是法兰西人或英格兰人,他们理都不会理睬,没准还会把这个人绑到船上,待开离岸边数十里后丢下去喂鱼。
别看这会法兰西在地图上大,但真打起来怂得不行,他们派到这边想要抢占巴西殖民地的船队已经叫葡萄牙人灭了好几拨,连所谓的南极法国都没干没了。
可这个使者是大明人。
这甚至与大明是否强大都没有关系。
大明不像法兰西与英格兰需远渡重洋,他们随时能开上一条船来到沿海,抢上一通扬帆而走。
这与战争不同。
正好像大明曾面对的南倭北虏,北边的游牧民骑着马越过长城南下抢掠离去,南方的倭寇自海上来想抢你哪儿就抢你哪儿——这是没有办法根治的问题,除非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让葡萄牙人不到两万的巴西总督区向东洋军府发动一场战争?
和直接集体自刎的区别无非只在于一个快一个慢罢了。
远远地看见战船编队航行过来,里约两座炮台的六门火炮向海上鸣炮示警,随后明军战船向南继续兜转,六艘粮福船缓缓靠岸,向港口言明商贾来意并展示货物,商人们在一队旗军的保护靠岸下船。
紧随其后,一艘五百料战船驶入港口,义正言辞地提出所有战船需要进入海湾停靠,保护商贾正常贸易。
在卢枫眼中,这一步骤其实完全可以省略。
港口岸防炮只有六门佛朗机炮,这些东西够做什么用?甚至还不如一艘五百料战船的舰炮火力足,尤其在港口驻军甚至连五百人都不到的情况下,攻下这座港口几乎毫无难度。
所幸,港口守军并未逼迫他下达进攻命令。
明军登陆后大摇大摆地收缴了六门佛朗机炮所在的岸防阵地,向总督府下达来自东洋军府的联防命令,然而……总督并不出来。
一直到卢枫命令部下带着足量的火药打算埋在总督府外墙四角,把这个复杂的建筑外墙掀个干净,巴西总督的书记员才带着厚实的硬纸板本垂着脑袋缓缓走出了。
被蒙在鼓里的明军才终于知道……巴西总督,真的不在里约热内卢。
第443章 寂寞
明军实质占领里约易如反掌,巴西总督并不驻扎里约的事对东洋军府也不算什么。
既已决定军事占领,那总督不总督的便已经不重要了。
世间大多互相争吵并不可怕,真正的可怕,往往存在于平静的毛骨悚然和心悸里。
东洋军府大操练已蔓延至北亚,海陆会操在金城展开、呼兰招募的原住民骑兵队奔驰在草原上,佛罗里达北方的东海岸则不需要进行会操与训练,他们更加简单粗暴,直接经由墨西哥城向常胜送来战报。
万历八年八月、十月、十一月,长岛右卫旗军于海岸歼灭登陆、渗透的二百七十四人,其中一百二十一人为法兰西海盗、一百零七人为英格兰海盗、四十六人为荷兰海盗。
在这其中有十二个人接受劝告,接受这片土地不是新法兰西,知县杨兆龙从他们的船里挑了艘小船给予水粮送走。
但遇见商人的欧罗夷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烟草大亨李禹西留在长岛的干儿子同样在战报上大放异彩,在八月港口初次遇袭后收买大小商船四十二条,将其改装为小火船,终于在十一月赶上法国海盗开着两条船接近魁北克沿海。
结果不言而喻,海盗船自沿海湾进入圣劳伦斯河,他们原本想要去河口处所谓的‘新法兰西’购买海狸皮等特产,却不料远远地被易洛魁民团放铳鸣炮击走,想要退出海湾又撞上闻讯赶来的火船商队,两条船一个都没跑成。
朝廷给牧野县的守御命令是不让欧罗夷扰乱治安或占领土地,但李禹西给子侄徒弟们的命令是决不允许任何一个欧罗夷登陆东海岸并活着离开。
东海岸的城郭对东洋军府来说是前线要地,也是铁路的重要实验地,可对李禹西来说,东海岸是他富贵的生命线,绝不准许被夷人染指。
而在常胜的陈沐,则第一次收到来自朝廷以加急送来的重要书信,几乎像《旗军防铳毙指南》一样厚度的手写书不经战报,先由锦衣卫一路驰马送往苦兀岛,又从苦兀岛至四千里,在那骏马已不能奔驰,换由黑水靺鞨群岛土民骑鹿东走,沿途千户所轮番转送。
最终在抵达金城时再度由信使乘船送至常胜。
接到这份厚信之时,陈沐还以为是内阁找他有什么急事,却没想到这册多达百余页装订精美的书信全为皇帝手写。
皇帝的字迹……让陈沐很羡慕。
读书人通用的台阁体字迹工整地像印刷刊物,甚至让人看上去很难相信是人为手写而成。
信上的口吻依然很亲近,虽有几年没见,但断断续续的书信来往本土与新大陆之间从没断过,皇帝在书里依然像个小孩儿,表面上大多篇幅都像孤芳自赏的统治者无病呻吟的抱怨。
但陈沐知道,这种言语很可能是来源于皇帝某些为政举措不能得到朝臣认同的积怨颇深。
东养大臣还好好领教了一番万历爷的惯用句式:虽然帝国已如何如何,但是朕依然寂寞。
当一连串这样的句式形成排比,给陈沐带来的尴尬感冲击更加强烈。
皇帝在一开始就抱怨了他寂寞的来源,来源于权力,尽管在万历八年中秋节开始写这份书信时他的权力已与四年前有了很大改观,朝野对皇帝直接统帅一支军队习以为常,并加强了帝国体系权力划分中原有的教育方面的掌握,以及紧紧攥住了新兴手工业、工业的权柄。
但游离于官僚系统之外的皇帝并不能像帝国首辅张阁老那样治理帝国游刃有余。
在陈沐的理解中,这也是皇帝要求这封信加急且派锦衣卫传送到常胜、等待在常胜,且回信还要由锦衣卫亲自传送的原因——他们的通信不能让别人看到。
这基本就是皇帝的夺权攻略手册了,主要目的是向其革命导师陈沐关于夺权进度的报告,并在书中逐条询问自己遇上的难题。
军事上,万历希望在北征结束后,将一批内地军户迁至乌梁海的朵颜三卫故地,并在同年由其亲自操练的四勇营军官分派地方招募军士进行操练,新旗军的兵器甲胄由北洋、宣府、南洋三大军器重镇供应,在无战事的情况下能用六成产能一年武装四个卫轻型装备。
借此逐步将国内卫军发往东洋北亚、南洋新明、西洋印度。
所谓轻型装备,即除火炮外的所有军服、甲胄、冷兵与火器。
皇帝的问题是,既不能接受旧有旗军的低下战斗力,也不能接受北洋旗军的高昂军费,问陈沐该怎么办。
教育上,皇帝通过各省学政大宗师统筹各地学校,将所有县治所旧有的阴阳学、医学、官学统一管理,将地方官学、民间社学该修缮着户部拨款修缮,并想专门开设电报房与线路连接天下学校,将教化百姓当作皇帝的固有权力。
但对于学校改革的学科,皇帝既不想完全依从古制、也看不上徐阶松江讲文院那种专事做官的教育。
并且,既不知道怎么去做,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把他脑子里学到的东西学去。
这也是皇帝需要陈沐解决的问题。
而在工业上,皇帝面对的是古代从未有过的新兴工人群体,要说他们也是四民之一,生活方式却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钢铁需求量激增的当代,他任命徐光启在北直隶重启官办铁冶,叶梦熊在北洋与长城间铺设铁路,进展越快、遇到的问题也越多。
最难的事,却关乎于农民。
皇帝已经发现,工业繁荣的地方,农户越发难以安稳,当工人与商人联系在一起,构成帝国基石的农户却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一方面他们见识到商贾的富贵与工人在休假时大手大脚的开销,另一方面也越来越难以忍受繁重的农事。
人们在抛家舍业投身工厂与吃苦耐劳埋头做事间渐渐取得平衡,可这平衡却是皇帝所不愿看见的。
国家变得富有是件好事,可一旦富有来的太快,则会带来新的问题,贫富差距。
贫富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