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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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时候根本不需下令,两个赤脚苗人武者捉环刀上前迎土人攻去,另外两人蹶张大弩隔三四十步劲射出去,驽箭离弦下一刻便命中抬刀要刺向孩童的土人。
苗弩虽无准星扳机,但弩矢上装铁簇即可力掼铁铠,杨兆龙身边又播州最好斗的老虎汉,两个武士接战当先便一人持短矛一人持环刀互为攻守,眨眼斩下一人首级。
仅数息之间,简陋望楼两声小将呼喝,十余旗军横排放铳,噼啪一阵铳响,便将其后为苗兵悍勇所震慑的几人打倒,转眼攻守势易,余下几名土人也不敢再战,转头向来时路跑去。
刘百户虽非宿将,却也是从河源就跟随陈沐南征北战的老卒,当即下令旗军追击,虽然尚不知发生什么事,但他很清楚让这几人跑回去贻害无穷,可他们最终还是没能追上。
看土人消失在丛林中,刘百户对杨兆龙道:“此地不宜久留,城中有千余户人家,一旦敌军调兵我等讨不到好处,左右水食已有补给,杨公子速速上船启程吧。”
“启程?”
杨兆龙才不愿启程,目睹麾下百姓被屠杀把他嘴都气歪了,此刻正叫人从船上取下他们的甲胄、矛弩,振臂一呼船上船下便武装出二百余人播州军。
“日他娘,老子就这千户百姓,就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杀了?”杨兆龙戴好铁兜,提剑远指道:“还有上百人没回来,我要去城里把他们救出来,你带人跟我走。”
“杨公子,陈帅命在下护送你等至新明,可没说在这打仗,何况敌军少四五百人,恐怕我等力不能……”
“赏银百两,活着回来,姐夫那我会去说,倘易地而处,我不信姐夫能扭头出海抛下自己人不管。”
刘百户正要答话,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杨兆龙张手止住,道:“五百两,你要是不跟就在这看好船,别拦我!”
刘百户猛吸口气,咬牙回头望着海上船队,拱手道:“公子,陈帅早先在船上准备许多火器,留待公子至新明自保,若用铳炮……此城可破。”
第79章 霹雳
荒唐的战争。
率军赶往城郭的杨兆龙大致问明白冲突从何发生,可知道原因后对他来说还不如不知道呢。
这算什么,祸从口出?
尽管陈沐没对杨兆龙说过那句话,但他此时的想法与姐夫无二,战争一旦开始,因何开始其实并不重要,赢才重要。
他要去把他的人救出来。
船上杨氏大旗被拆下,三百余人举两面大旗,兵分两阵自海岸向巴厘城赶去。
除刘百户所率旗军外,余者大多不习战争,但生在播州他们早习惯了争斗,尤其当中还有大批全民皆兵的土苗男子。要不是需要留下战力看护船队,杨兆龙甚至能把所有妇人都派上阵前。
在播州,妇人也是能丢投矛开小弩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尽管有陈沐早先留给小舅子的兵器,但播州兵不经操练并不会使用。要是留的是强弩劲弓投矛也就罢了,陈沐弄一大堆鸟铳火箭,这帮人哪儿会使?
人家还是更习惯投矛大弩,拿上这些家伙事儿就士气如虹,看上去比最先进的武备还要威风。
杨兆龙胡闹,刘百户不会跟闹,麾下旗军撬开陈爷留下的军火箱各个眼睛放光,一百旗军三百杆铳,手铳鸟铳武装到牙齿,推着二斤炮、总旗箭,几名旗军肩膀上还扛着赵士桢新造霹雳筒。
刘百户说:可堪一战。
他们浩浩荡荡开向巴厘,巴厘的百姓也浩浩荡荡逃向海岸,这个地方是有不少流落汉人的,因杨兆龙这帮人在巴厘城横行无忌,引当地土人冲突,播州人又好斗,斗争中各有死伤原本事情就该了结。
但灾祸并未平息,反而因杨兆龙杀了十几个土人追兵后有人逃回城中,纠集上百人手向来不及出城的播州人撒气,因两族长相不同,同样给当地汉人带来灾祸。
杨兆龙快行至巴厘时,正赶上面前从城中逃出数百名汉人百姓被上百满者伯夷兵带当地青壮追杀,这次刘百户要果断的多,当即下令旗军变轮击阵势守林间道两侧,长矛大牌统统丢在地上给汉人留出通路,抬着鸟铳准备阻击敌人。
正规军当前,杨兆龙在后面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发现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只得高呼道:“把大旗摇起来,欢呼!”
刘百户虽只有百人,但阵势排布根本没把杨兆龙的人手当成兵,全部挡在后头压根没打算让他们参战。
先前他不想和满者伯夷的巴厘城打仗也是这原因,因为他觉得自己未必能打过,即使杨兆龙许诺五百两银,他也没必胜把握。
人人都爱财,可财得有命拿,杨兆龙要是死在这,他也就别想活了。
不说陈沐私下里惩罚他,单单他没完成使命,这在军法里就是大罪。
不过开了陈沐留给杨兆龙的军器,这仗大约是可以一战的。
“先把赵知县的霹雳筒放来试试!”
赵士桢过去被南洋旗军叫赵书记,后来做了马尼拉知县,尽管去北京一趟解了职,但大伙现在还这么叫。
霹雳筒是他从北京回来后做的新玩意,造价低廉取材容易,其实就是四个手腕粗的圆铁筒绑在一块,前头有个把手带扳机,火绳龙头在筒尾,里头放的是用竹纸包屁股的小火箭,四个筒能转动,用料全取自马尼拉。
随刘百户下令,阵前四个肩扛霹雳筒的堵着耳朵的旗军单膝跪姿蹲在地上,其后四名旗军以铁丝从筒外捅破内里的火箭尾,引火药漏出在药锅中,接着前面旗军扣动扳机,伴一阵火药引燃的嗤嗤声,一颗单兵火箭便被炸出去。
紧跟着其后旗军转动箭筒,依次捅破火箭,前面旗军一次次扣动扳机,转眼十六发火箭先后曳出尖啸以不规律弹道窜出去,炸裂在五六十步外各处,矿渣、碎石、铁片与硝烟飞射各处。
霹雳筒发射架毫无技术难度,一颗颗火箭制作也很容易,赵士桢的小玩具第一次实战居然用巴厘岛恐怕他自己都想不到。
火箭越过敌军前方追击最凶的正规军,落在其后大批土人青壮组成的阵势中立即炸出一片鬼哭狼嚎。
这东西很难直接杀人,但在战场上创造恐慌却是拿手好戏,十六颗火箭爆炸在敌军阵中,想被直接杀死很难,但想毫发无损更难,一时间令敌军大惊,就连冲在最前的正规军也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眼看霹雳筒杀伤不错,刘百户面无表情地下令道:“举铳!”
各部小旗先后下令,最先十余名旗军端起鸟铳瞄向敌军,待小旗官下令后击发,一排硝烟自阵前扬起,紧跟着第二排旗军便将鸟铳端起,跟随军令击发。
他们的经验、训练,都是身后播州军所不能比拟的,动作连贯心如止水,这种阵仗对抵御蒙骑并活下来的他们而言好似玩乐,顷刻间便将三轮鸟铳射出。
这给满者伯夷正规军带来极大死伤,但他们依旧有许多人,叫喊着冲上前去,尤其还有一支三十余人规模的铳队。
不是鸟铳,就是过去元军入寇满者伯夷时使用的旧式火铳,皆为新造,毫无改良,就被这些军士提着冲了上来,意图在三十步外发射打击播州军。
其实在百步外他们发现刘百户等人时就已经放过一阵铳,不过一来铳子打不到这么远,二来前面人群受霹雳筒崩射阵势大乱,就连震慑的效果都没有。
何况南洋旗军哪怕仅有百人,也不可能被老火铳镇住。
三轮鸟铳齐射给敌军带来不少杀伤,硝烟未尽,两个总旗已持刀跃出,他们身后的旗军则放下鸟铳抽出腰间手铳瞄向抵近的敌军,再度放出两阵轮射。
手铳对陈沐军而言一直是个地位尴尬的兵器,射程短、威力小就算了,还跟鸟铳一样装药缓慢,所以在每次战斗中都是一次性兵器。即便如此,也没多少人真正用到。
像南洋旗军这种火力怪物,很少有敌人能硬扛铳炮冲击进三十步范围,经常在五十步外就被鸟铳打哭了。
这次不一样,被霹雳筒打蒙的满者伯夷军见播州军兵少,硬生生挨着打冲进三十步,让手铳好好地给刘百户长了脸。
清一色的铳手硬是把敌军打退了!
“还等什么!”刘百户回头对杨兆龙高声喊着:“公子还不快把上好散弹的二斤炮推出来,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啊!”
第80章 野人
糊里糊涂的战事结束,当杨兆龙再度登上战船,一贯喜好大弩投枪的他也为之动摇,决定登陆新明后就让刘百户担任教习,教授他们使用鸟铳火炮。
旗军百人鸟铳队使用霹雳筒、鸟铳、手铳、火炮,清一色全是火器,仅一次交锋杀戮敌军上百,紧跟着追亡逐北战果超过三百,这没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己方没有战死,一个都没有。
出战时一百旗军,上船还是一百旗军,俩人崴脚、一个追杀脱臼,还有一个倒霉蛋缴获火铳打着玩把自己炸伤了。
不过举得远,运气好,只是擦伤。
新式兵器、新式甲胄、新式战法、新式训练,当然还有这些旗军南征北战无畏的心性,杨兆龙觉得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凭这一百旗军在这做满者伯夷国的国王。
因为巴厘城已经向他投降了。
木质城墙看上去就像个简易军营,二斤炮在城外一架就把城门轰碎,其实在他们大败敌人的路上,巴厘城就已经人心浮动,大批军民贵族从靠山那面的城门逃了出去,城中最大的贵族毫不犹豫地向他们投降。
没得打,满者伯夷国已经逃惯了,或者说这的人本来就是从爪哇岛上逃了一路逃到这的,他们本身就没有与正规军队作战的勇气。
可杨兆龙也看不上这,虽然这确实风景很美,但太贫穷,杨兆龙觉得姐夫手底下的海盗可能会喜欢这,派了艘小鲨船回去报信,自己垂头丧气地走了。
他的人还是没救回来,这是杀再多本地人也无法报复回来的结果,不过航向新明的船队人数并不少,甚至还更多了。
当地许多汉人百姓担心杨兆龙走后受土人报复,都驾上小船带着家眷跟他一起南行,结果就是发生冲突减员后的舰队人数比从前还多了二百多人。
有时出身富贵听没意思的,巴厘城投降后杨兆龙带兵进城转了一圈,尤其是几位贵族的宅邸,想要拿点赔偿,结果发现没啥东西能被他看上,打了一场没意义的仗,把人家城门轰开,扭头走了。
他什么都看不上,别人的眼光可不是这样,刘百户带人收了港口几条大船,还带走了十几个各行匠人,这些人他们到新明都用的上,尤其那几条船。
装了更多的水粮,让刘百户没了后顾之忧,他可不希望向南抵达新明之前再遇上这样的麻烦。
实际上也不需要再有这样的担忧,从满者伯夷离港后一路向南稍稍偏东,仅十六日,他们看见了广袤的新明大陆。
“这有多大?”
没有人能回答杨兆龙这个问题,他立在船头望远方巨大海湾,喉结蠕动,越过海岸,那有他从未见过的山脉与平原,没有人熟悉的动物也没有会走的人。
至少在他目力所能及的地带,没有人。
他们在这个巨大的无名海湾登陆,这是南洋旗军先遣船队所搜寻到最适合修建海港的地方,只是没有人为这里取名字,杨兆龙学着陈沐的模样,在登陆后竖起一块木牌,用小佩刀刻出名字,立在海岸。
杨来湾。
不是杨兆龙没文化,出身富贵的他在文化程度上比他姐夫高出六个只知舞刀弄枪的邵廷达,但这种时候多有文化都没用,经书里不曾教给杨兆龙如何给一片土地起名字。
人们在终于抵达新明北部杨来湾的第一个夜里,欢呼畅快,他们从船上运载下酒肉菜肴,在沙滩上点起篝火欢快地歌唱舞蹈,待到大醉酩酊再回到船上。
杨兆龙则裹着毛毯靠在船舷一夜不曾合眼,他望着大海与大陆,无端分外思念播州。
在海图上,通过过洋牵星法,清楚标注着他离沿途有人聚居城郭的距离,此时此刻,他离满者伯夷两千里;马尼拉九千余里;离播州……一万多里。
有明军驻扎的港口,最近的苏禄,距他六千里之遥。
当他心烦意乱倍感孤独时,想起离开马尼拉经由苏禄南行启程时姐夫曾派人送给他一个厚皮笔记本,丢在他的船舱里,说让他遇到困难时打开看看。
当他翻开厚皮,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姐夫一顿,上面是姐夫已经有很大改观但仍旧歪扭的字体,清楚地写着一句话——最近一年,不打算往新明派兵,你只能靠自己了。
他想吐血啊,那话本里不都说这种形式是诸葛亮锦囊妙计吗?
虽然第一页很烦,让杨兆龙似乎看见姐夫邪里邪气的坏笑,但后面还是写的很有东西的,基本上就是一本新明野人生存手册,主要是告诉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