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船突然原地打了两个转,楚韶不防,倾身便因颠簸扑到了周兰木身上,船舱内空间本就狭小,如此一来,呼吸声和心跳声皆是触手可及,楚韶甚至闻到了周兰木衣衫上常年熏香的味道。
尚未来得及思考,周兰木便搭了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轻笑一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有些暧昧:“元嘉虽苦守边疆,但少坐船吧,难怪会成这个样子。”
手掌温热,似乎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楚韶刚想回答,船又是一倾,将他刚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小心。”周兰木稳稳地抓着他的胳膊,话语中一分不乱,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楚韶的耳边,让他耳边一阵颤栗。
船稍平稳些后,楚韶有些尴尬地从他身上移开,在他一侧重新坐下。
两人本相对而坐,此刻却挤在了一起,楚韶似乎能够听到自己胸腔中有些不平静的心跳声。他扭过头去看周兰木,火盆中的火零零星星,照不亮周身的黑暗,只能看见他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猝不及防,又是一阵摇晃。周兰木本撑着脚下的火盆,此刻一个不当心,竟然向船头那边倾了过去。
楚韶情急之下只得一手揽住他,一手抓住他刚刚掉落的剑重新抵住脚下的火盆,因为担心他在这样的颠簸中撞到两侧的船篷上,楚韶只得别扭地把人抱住了,以求保持一些平衡。
他真是清瘦,日常穿着宽大的白袍看不出来,此刻揽着,才觉得此人几乎可用盈盈一握来形容。
楚韶低眸暗骂了自己一句胡思乱想,却突然听得黑暗中一向波澜不惊的周兰木呼吸竟然乱了几分,随即又感觉到他回过身来,张开手紧紧抱住了自己。
楚韶一惊,下意识想推开他:“四公子……”
“没事儿,待会儿过了这段路就好了,这样也安全些。”周兰木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镇定地说,随后楚韶感觉他把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声音突然放得很低,“你上次说,想知道倾元二十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努力忽略这个暧昧的姿势,楚韶轻咳了一声:“嗯?”
“那年我本来觉得自己一定会死的,”这样的姿势果然极好,即使船再颠簸,两人彼此相拥也能保持相对的平衡,周兰木趴在他胸口,似乎在回忆,“后来你来了,是你救了我。”
楚韶皱了皱眉,却对他所说的内容一点回忆都没有:“是吗?当年宗州人多,我记不清了。”
“所以那日我撞进你府里,并不是意外,”周兰木似乎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只自己絮絮说道,“那日夜里,我本是想来拜访你的……不料半路上出了事,与来追杀我的人缠斗许久,耽搁了时间。”
楚韶觉得他与平时有些不一样,这话却说得过于暧昧不清,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两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第20章 逝川行
周身渐渐平静了下来,楚韶听见小灰及时地喊了一句,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爷,咱们出激流了。”
周兰木立刻放开了他,定定神坐到了他的对面,口气中带了些歉意和疏远:“抱歉,麻烦将军了。”
楚韶摆摆手,示意无妨,但刚想开口,喉咙里便涌上来一口荤腥气。他不得不出了船舱,到船尾去,对着江水一阵呕吐。
月光模糊,周身的风很凉,楚韶对着江水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能从江水里看清自己的倒影。他突然想起,不知是多少年前,他夺了中阳文武状元的时候,似乎也有过这般情景。
那时正是春风得意的年纪,他站在三层游船船头绕中阳城□□,身挂红色丝绸,又恰是翩翩少年郎,引得一路上大姑娘小媳妇冲他扔了一头一脸的花。
那时候他旁边站着另一个人,他也是真的以为可以这样度过一生。
可那个人尸骨未寒,他为什么便可以在这里与旁人谈笑?
楚韶狠狠地闭上眼睛,罕见地出神了。
空气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小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楚韶刚刚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来不及——声音从他面前掠过,直直地向船舱内冲了过去。
楚韶面色一变,刚想冲进船舱,周兰木却先躬身出来了,手中拿着他的白色毛皮手暖,手暖上插着一支箭。
他满脸遗憾地把手暖往江水里顺手一丢,很不高兴地说道:“早知道把胡饼抱出来当手暖了,至少我应该不会用它去挡箭,箭上有毒,现在手暖没了,真是可惜得紧。”
楚韶哭笑不得:“你倒想得开……”
第二支箭破空而来,又是直冲周兰木。楚韶面色一冷,拔剑出鞘,在船上虚步一跃,便于空中截下了那支箭。
不知船行到了何处,船头的小灰方才有些害怕,但也知道这不是他该操心的,只闷头划着自己的船。
此处倒也平坦,船行平稳,周围是影影绰绰的群山,天色昏黑,月亮的光线很弱,风从山的缝隙中刮过来,似乎夹杂着几声轻笑。
轻笑声后一片寂静,过了片刻才有琴声从风中传来,声音时大时小,待听清楚后,周兰木明显地一愣,然后转头看向了楚韶。
楚韶也看着他,半晌才低声说道:“这是从前太……废太子写的《惜生》。”
“《惜生》《清怨》《少年酒》,承阳皇太子三首曲谱名扬天下,我岂有不知之理。”周兰木叹了口气,取下腰间玉笛,突然盘腿坐下,和着风中的琴声吹奏起来。
《惜生》为三曲中最复杂的一曲,曲调变化复杂,极耗气息,待周兰木一曲罢了,气息犹有些不稳。
他放下笛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卫叔卿派出来的人,鹦鹉卫修近身搏斗,不会有这么好的内力。看来,除了卫叔卿,还有旁人想要我的性命……”
楚韶蹙眉道:“临行前我本想从军中抽调几人来随行,长公子说人多惹眼,不如轻装简行。但如今看来,似乎还是带上几个人更保险。”
周兰木托着腮思索道:“元嘉说得有理——这倒正巧,我在逝川有个朋友,到了之后,我们便去寻他,他武功不错,勉强能保护我们。”
楚韶好奇地问:“武功不错,有我好么?是你江湖上的朋友?”
周兰木笑吟吟地瞥他一眼:“到时你便知道了。”
因绕了路,两人足足用了五日才到达逝川,晨光熹微之时,两人终于下了船。
因是隐秘出行调查,戚琅并未知会当地昭罪司,可楚韶甫一下船,便惊异地发现岸边有人在等候:“给小楚将军和公子请安。”
周兰木倒也不推辞,摆摆手心情很好地说:“不必多礼。”
楚韶凑近他,奇道:“这是哪里来的人?”
“元嘉在西境多年,可听说过西境有一享誉天下的组织,名为兰阁?”周兰木毫不设防地与楚韶同上了来人准备的马车,答道。
楚韶想了想:“兰阁在西境多行善事,名声好得很,我自然听过。”
他一怔:“兰阁阁主的名姓至今不为外人所知,但江湖人多称一声‘兰公子’,莫非……”
周兰木点点头,笑道:“我少时便来了宗州,因为我母亲便是兰阁上一任的阁主。”
楚韶盯着他,心中大为诧异,口中却只道:“四公子深藏不露。”
周兰木道:“哪里就深藏不露,你问我,我不就说了么,你若是早问,早便知道了。”
楚韶没答话,心中却隐隐震惊。兰阁扎根于西境,是整个大印威望极高的江湖组织,其下包括从商者、从政者、从医者,以及布衣平民,应有尽有。周兰木在宗州手握着这么大的一个江湖组织,有何用心?
他仔细想了想,此人自从来到中阳之后处处对他和戚琅做小伏低,除了金明镜一案中方子瑜跟他讲过的那些疑点之外,似乎并没有显露出别的。
但不管怎样,还是要找机会继续试探他才是。
前来接应的只一男一女,周兰木在马车上坐定了,很随意地“嗯”了一声,随即问道:“春来客栈一案影响甚广,我托更思交待你们查的事,现在如何了?”
“毫无进展,不知道是谁抢在……”随行那位女子飞快答道,却顿了一顿,“自接到更思姑娘传信,我等前往春来客栈调查多次,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凶手动机,作案缘由,一无所知。”
那男子也道:“众人正在客栈等待着公子,为方便行事,我们挑选的客栈就在春来客栈对面。近日我等低调封了春来客栈,遣散了此地附近的江湖客,以防事态进一步扩大。”
“嗯,做得极好。”周兰木赞了一句。
码头离客栈并不算远,为了安全,客栈想是被包了下来,当几人走进时,一楼只有店老板和伙计二人,也不敢招呼,只自顾地擦着桌子。
来接应的男子引周兰木与楚韶从左侧的木楼梯上行,楼梯有些旧,踩起来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踩到最后一节楼梯的时候,楚韶突然听见空气中传来“铮”的一声响。
周兰木回头看向楚韶,显然同样听到了那个声音。楚韶缓缓地把手按在剑上,眉头紧锁,周兰木却伸手按住他的手,冲他笑笑,摇摇头,随即继续往房间走去。
那男子在二楼一间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似乎是很诧异为什么房门没有开,他用力推了两下,房门紧闭,似乎是从内部被锁上了。
“这……”
周兰木突然回头,凑近了楚韶耳边,楚韶不防,只得僵硬地住了脚步,听他在耳边悄悄说道:“元嘉,你说等会如果推开门,看见一屋子尸体,该怎么办?”
第21章 逝川行
“该带你去瞧大夫,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周兰木一路上都在有意无意地靠近,楚韶招架不住,此刻干脆反唇相讥道,“从码头到客栈,时间太短,楼下店小二都未被惊动,况且在座各位都会武功,哪有这么容易……”
周兰木低头笑了一声,边说着边去推门:“希望没有,我有点晕血。”
他一推,紧闭的房门便开了。
出乎四人的意料,房间诸人居然皆在,只是东倒西歪地昏睡在地上、桌上,那接应的男子目瞪口呆,一时间吓得语无伦次:“公公公公子……这——这——”
“嘘。”周兰木冲他比了个手势,随即拨开他走进了房间。房间的窗户大开着,室内有些冷,嗅不出什么气味——窗户开得这么大,就算有什么气味也早就散干净了。
周兰木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对面便是春来客栈?”
那男子定定神,勉强答道:“是。”
他刚刚说完,空气里突然传来第二声“铮”的声响,比上一次声音大了很多,能够听得出来是拨弄琴弦发出的声音。
楚韶握着剑上前一步,刚要跃身从窗户中出去,却被周兰木拦住:“是江上弹琴的那个人。”
楚韶皱着眉:“这是什么意思,这人一直在跟着我们?他想杀你,一击未成,便跟到了这里?”
拨弄琴弦的声音没有继续,但从对面客栈里突然传来了与江边如出一辙的琴声,而这次弹的是《清怨》。
楚韶往外看了一眼:“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你若是执意也要去,便跟在我身后,要不我可护不了你。”
他说完便从窗户直接跳了出去,借着街边光秃秃的树枝,跃上了对面的二楼。周兰木紧跟着他,剑未出鞘,直接劈开了二楼的窗户。
出了血案以后,这间客栈便为兰阁所封,再未开张营业,因而此时店内一个人都没有。
窗户后房间虽小,却装饰得很豪华,床铺前粉色的纱帐层层叠叠,看起来情|色旖旎。楚韶本想直接冲出房间去,不料琴声却断断续续地停了。
二人对视一眼,疾步往外走去,房门处却不知为何摆了一架屏风,周兰木经过时一个不慎,便将那屏风撞翻在了地上。
屏风正挡在出去的门前,于是楚韶低头去扶,正好瞥见屏风上的图画,顿时满面通红。周兰木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去瞧,面色也微微红了红。
“这春来客栈是间暗娼馆,有这东西也正常。”周兰木咳嗽一声,旋即调笑道,“元嘉,这些东西你不熟么,害羞什么?”
楚韶咳嗽了一声,佯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周兰木却“咦”了一声,不肯放过他:“元嘉,你看。”
楚韶看他正指着面前的屏风,便含糊道:“莫再调笑了,先出去罢。”
“谁跟你调笑,”周兰木侧头冲他笑了一声,嗔怪道,“我让你瞧这上面的人。”
楚韶不得其解,只得别扭地抬眼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屏风上是春|宫图不错,但他发现,遍布屏风的居然都是男子。
他与周兰木几乎是同时便想了起来——逝川昭罪司上报之时,明明白白地说过,卫千舸身边有一具女尸。此地若是个小倌馆,他身边的女子却是哪里来的?
此时却来不及思考这么多,琴声再次响了起来,楚韶回过神,抬手断了这小房间外的锁,二人从房间里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