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生香-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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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个时候城中实在太乱,朝廷几次赈灾而又失信,让得荆南尸横遍野,老小无依。”
“我当时带兵前往荆南时,因为是急行军,所以携带的粮草很少,而那些将士还要抗击城外的南魏大军,根本无法将粮食分发百姓,更何况那些粮食就算是送出去,也只会引来更大的暴乱,根本就安抚不了那些饿疯了的人。”
“荆州城中乱成一团,南魏趁机散播谣言,暗指军中有粮,让那些百姓以为朝廷不顾他们的死活,为此纷纷红了眼。后来那些人被人挑唆之后强闯军营伤了军中之人,那时除非是强行镇压,否则乱局根本压不下来。”
谢渊沉声道:
“我有意派兵镇压,苏宣民却不同意。”
“他当时找到了我,让我给他三天的时间,他必定替我收服荆州城。”
谢青珩听着谢渊口中所说,眼中满满都是动容之色。
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呆在京城,虽然学习文韬武略,也远比其他世家子弟要来要稳重聪慧,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更没有亲眼看到过那般让人震撼的场面。
哪怕没有亲眼看到,谢青珩也能够想象的到当时的荆南是个什么情形。
谢青珩见谢渊停了下来,连忙问道:“那后来呢?”
谢渊说道:“后来我见他拿命相赌,便给了他三天时间,苏宣民带着十几个荆南的将士出城了一趟,三天后他回来时,就不知道从哪里筹措来了一批粮食。”
“那些粮食虽然不多,放在之前根本不足以救济受灾百姓,可是熬成稀粥却足以暂时安抚荆州城里那些暴乱之人。”
“他以稀粥为引,以动乱者不得粮为条件,带着人斩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后,强行将城内的乱局安抚了下来。”
“他带回的那些粮食,加上当时我从军中匀出来的那些,就算熬成最稀的稀粥,也只够支撑城内七天,而那七天便是他给我的让我与南魏交战,驱逐他们离开荆南的时间。”
谢渊说起当时的事情时,对于那个书生气的男人满是佩服。
当时在乱民之中,斩杀闹事之人是苏宣民亲自动的手,他本可以退居知州府,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给朝廷派去的人的,他是文臣,不是武将,没必要在前厮杀。
可是他却没有。
他一直都站在城墙上,哪怕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离开过。
后来谢渊带兵与南魏大军交战,胜负皆有,直到过了两日才将南魏逼退于城外百里,有了败退迹象,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荆州城中却发了疫症,苏宣民和那之前那些镇守城门的数百将士,全部身染疫症。
谢渊匆匆命人将他们隔离开来,派人快马加鞭的送急信回京,可是那信却如同石沉大海,京中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从发现疫症,到开始死人,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
哪怕谢渊将人隔离开来,随着那些将士开始有人死去之后,那瘟疫却还是如同拦不住的一样开始朝外蔓延。
后来城中粮食即将耗尽之时,苏宣民等人身染疫症的消息也再也瞒不下去,整个荆州城中都陷入了恐慌,就连谢渊带去的那些将士也都开始质疑谢渊。
他们觉得谢渊将危险之人留下来,威胁了他们的性命安全,在南魏有心挑拨之下生出乱势来。
京中治疗瘟疫的人久久不来,荆南城外南魏大军再次聚集,而荆州这边却是人心纷乱,就连谢渊都压不住城中流言。
后来苏宣民得知了此事之后,眼见着南魏大军兵临城下,便亲手杀了那些跟他一起同患上瘟疫,几乎垂死的将士,然后……
谢渊声音猛的喑哑下来:
“然后他自己偷偷出了城,以他为饵诱了南魏主将出营,让我于阵前杀了他,击退了南魏大军。”
“苏宣民是我杀的,这是事实。”
“可是当时在那种情况之下,我若不杀他,他便会成为南魏手中人质,让得荆南城中更乱,而我若不杀他,瘟疫如果因他而蔓延开来,倒霉的不仅仅只是南魏那些人,整个荆南都难以幸免。”
“我不想杀他,可是苏宣民不得不死。”
谢渊声音沉黯。
苏宣民如果不死,荆南乱局难解,他无法平息当时荆州城内百姓将士的恐慌之情。
苏宣民如果不死,他又怎么面对那些随同他一起护城,最后却全数死在他手里的将士的亲属?
谢青珩看着谢渊突然泛红的眼睛,只觉得喉间像是哽了什么东西,谢渊所说的那一句句话语沉重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苏宣民好吗?
他好。
他守住了荆南,护住了那十数万百姓,镇守了大陈南境的边城。
可是对于那些与他一起镇守荆州到死不退的将士来说,苏宣民就是个叛徒,他们奋不顾身的跟着他几经浴血,至死不退,可是却在眼见平安之时,苏宣民却为了其他人舍弃了他们,要了他们的性命。
对于那些人和他们的至亲来说,苏宣民就是这世间最恶之人。
……
谢青珩紧紧握着拳心,平复了许久才勉强开口,只是声音却染上了低哑:“那为什么后来他们全成了罪臣?”
守城至死,怎会获罪?
谢渊嘲讽一笑:“当时荆南受灾那么长时间,整个荆州城内都找不出半点粮食,可他出去不过两日,便弄回了足以支撑荆州城五日的口粮。”
“荆州无一人记得他为他们浴血奋战的模样,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孤身出城以身为饵的英勇。”
第58章 白眼狼
“他们只记得苏宣民染了瘟疫之后,差点害死他们。”
“他们只记得苏宣民私藏官粮,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也不愿意放粮。”
谢渊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底满满都是戾气,显然对于那些荆州城中的百姓,还有那些曾经被苏宣民所救的荆南的白眼狼满满都是愤恨之意。
“苏宣民死后,我也击退了南魏大军,等我率兵回城的时候,城中流言已经喧嚣于尘。”
“就好像是有人在故意引导一样,苏宣民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被人抹的一干二净,留下的全是他私吞官粮,临战出逃的消息。”
“荆州城内纷传,苏宣民贪污官粮,不顾百姓死活,眼看着朝廷平定战乱之后定会追究他过错,便提前逃走,就连他出城为饵诱出敌军主将的事情,到了那些人嘴里,也变成了因为他逃走,被我在城外追上之后当场斩杀。”
“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被传成这个样子,怕朝中误会,就匆匆将苏宣民的事情上报回京,想要替苏宣民正名,可是时隔几日之后,皇上却是一道旨意宣我立刻回朝,让左都将军纪连堂接管了荆州防务。”
谢渊想起那段时间的事情,有些颓然的朝着身后的太师椅上一靠,带着疲惫之色说道:
“等我回京之后,所有事情都已成定局。”
“苏宣民守城不利,荆州那些将士也与他同罪。”
他声音低沉:
“我试过与皇上解释,想要替苏宣民辩驳,可是皇上当时只是跟我说,苏宣民的事情到此为止,不准任何人再过问,甚至还将当时想要查清此事的祁文府也因此去了官职。”
“皇上没有降罪于苏宣民和那些将士的家人,可是我离开荆南的时候,苏阮母女早已经下落不明。”
“那段时间我身后时常有人跟着,陛下也将我派去北安呆了一年,我不敢派人去荆南寻找苏阮母女,怕给她们招来祸端,便让人散播她们已死在战乱之中的消息。”
“后来我在北安一年,回京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
“那时朝中已经无人再提及荆南的事情,苏宣民更是渐渐被人遗忘,我才偷偷让人去了荆南查找她们的下落。”
“当时苏阮母女已经不在荆州城,而是去了旁边的江县,可还没等我下定决心将她们带回京城的时候,户部那边就出了问题,将已死的苏宣民再次牵扯了出来,她们母女身份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知晓。”
“我匆匆赶去荆南,在江县附近找到她们,这才凑巧将她们救了下来。”
谢渊既然已经开口,就没有再瞒着谢青珩的必要,他将荆南的事情,还有那之后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和谢青珩说了一遍。
谢青珩的脸色随着他嘴里的话不断变化。
许久后,谢青珩说道:“那您为什么不跟阮阮解释?”
“怎么解释?”
谢渊侧眼看着他:“难道你要我告诉她,她父亲本该是英雄,却背负罪名无辜枉死?还是要我告诉她,她父亲本来无罪,可是却成了朝中各方势力较劲之后,那个被人舍弃的弃子?”
“他父亲杀了那些将士的事情是真的。”
“我于阵前杀了他父亲的事情也是真的。”
“我宁肯苏阮恨着我,也总比她知道她父亲死后真相,去怨恨那些被她父亲所救之人,去怨恨朝中那些奸佞之人来的强。”
谢渊眼睛里带着些自嘲之意,声音中满满都是沙哑。
“我没本事替他父亲洗刷冤名,我也不敢拿着整个宣平侯府去冒险。”
“那些人颠倒黑白,让苏宣民蒙冤,却能让皇上都为之退让,又怎么能是她一个失了庇护,单凭着那点骨子里逞凶斗狠的孩子便能对付得了的。”
“我自认我自己不擅长勾心斗角,也算不过那些尔虞我诈,我看不明白皇上用意,却也知道此事若是继续插手动辄便是覆灭之祸。”
“皇上有意平息此事,我又怎敢告诉她这些?”
谢青珩深吸口气:“那您对陈氏……”
如果真的照谢渊所说,他和苏宣民当时同面生死,是有一些情谊在的,至少那数日相处,还有苏宣民的所作所为,单凭谢渊刚才回忆当初事情的神情便能看的出来,他对苏宣民是心存敬佩的。
可是他却又娶了陈氏……
谢渊紧抿着嘴角,脸色有瞬间难堪,却依旧还是说道:“就当我为色所迷。”
谢青珩:“……”
子不言父之过,哪怕他此时心中有再多的话,谢青珩都强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提起了别的:“苏宣民当初出城去找的那些粮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谢渊摇摇头:“不知道,我当时忙着整理军中,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没有告诉我,但是算行程的话,他三日之内来回荆州,不可能走的太远。”
谢青珩皱了皱眉。
苏宣民在荆南乱时弃城而逃的事情,谢渊能够替他作证。
他唯一遭人诟病且为铁证的,就是他突然带回荆州去的那些粮食。
只要找到那些粮食的出处,未必不能替他洗刷冤情。
谢渊似乎看出了谢青珩的想法,对着他说道:“之前皇上不愿意让人追查此事,可是如今祁文府既然插手,还跟南元山扯上了关系,此事恐怕早晚也会被翻出来。”
“苏阮的性子我实在捉摸不透,她想替她父亲翻案情有可原,但是青珩,这件事情你不准贸然去插手。”
“你如今还未入仕,只不过是个国子监的监生而已,一介白身贸然去插手朝中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出滔天大祸。这一次替太子甄选伴读的事情你若是能避了过去,来年开春之后春闱你便能入考。”
谢渊神色认真道:
“你好生顾着你的学业,至于苏宣民的事情……”
他顿了顿:
“我会去找祁文府。”
谢青珩猛的睁大了眼:“父亲,您……”
你不是不想掺合此事,也不愿让宣平侯府涉险吗?
第59章 喂狗
谢渊看着因为吃惊而将心事几乎写在了脸上的大儿子,对着他说道:
“难道在你眼里,你爹我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之前是皇上将此事压下来,不许任何人过问,我不敢涉事是怕牵连了府中。如今既然皇上有意去查,又有南家牵扯其中,我又怎会退缩。”
“说到底,我本来就欠苏宣民一个公道。”
那个书生气的男人,于谢渊来说平身仅见,怕是这世上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那样的人了。
苏宣民不该背负罪名到死。
就如同苏阮说的,她的父亲,她的那些叔伯,都该得到应有的殊荣。
……
谢青珩从永和堂出来之后,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他没想到之前以为简单的事情当中,居然藏着这么多的隐秘。
更没想到苏宣民的死牵涉到了那么多的人,甚至于还有朝中重臣。
谢渊虽然没有告诉他,也未必清楚苏宣民的事情到底牵扯到了什么人,可是能让皇上妥协,甚至放弃追查户部贪污之事,将两年前的事情定罪在苏宣民头上,就足以说明这背后藏着的人恐怕就连皇上也不敢轻易去碰。
谢青珩抿着嘴唇,眉峰紧拢起来。
他有些举棋不定,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许久之后,他才好像做了什么决定,整个人轻吁了一口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