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生香-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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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王须发皆张,那眼神厉如鹰眸,直将他看的头皮发麻。
“没脑子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糊弄皇上?!”
“王爷……”
“闭嘴!!”
安阳王厉喝出声:“亏你还读过几年圣贤书,难道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不懂吗?”
“这大陈固然是皇上的天下,却更是百姓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若无民心所向,没了朝臣的忠诚,孤家寡人还谈何为君?!”
“你说那苏氏女的冤屈不过如此,若是亲父被杀,至亲之死,满城将士冤魂难安,数万百姓冤仇在身,在你眼中也不过如此的话,那不如本王现在就先砍了你满门的人,你再来跟本王说这些狗屁东西!!”
安阳王的话毫不客气,对着那杜丰宝时,让得他脸色煞白。
“当年荆南天灾之时,你在何处?”
“苏宣民带着那群残兵弱将镇守荆州城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高床软枕在京中享福,吃着燕窝饮着美酒,却可曾知道那饿到极致连树根草皮都没有得吃是什么感觉?”
“你在京中安富贵,他们却在荆南誓死守着边城,是他们拿命换回了你在京中的安宁,你哪来的脸说出‘不过如此’四个字?!”
安阳王面色冷凝,虎目之中尽是寒霜。
那冷厉之色,仿佛能活剐了眼前的杜丰宝。
“苏宣民拿命保住了荆州城,保住了他治下数万百姓,护住了我大陈与南魏屏障,可最后却落得一个罪臣之名。”
“那数百将士饿得皮包骨头,断手断脚,可以血肉之躯面对那数万南魏大军,却寸步不让,宁死不退。”
“他们的冤屈,他们的枉死,比天还大,怎就抵不过皇上的‘脸面’二字?”
安阳王寒声道:“皇上是圣明之君,端是被你这等奸佞小人蒙蔽,若真信了你的话,照着你们所说拿了那苏氏女和状告薄家之人,到时候别说是脸面,就连民心也会丢个干净!”
“英烈亡魂,本该人人敬仰,可在你嘴里却成了‘不过如此’四个字。”
“杜丰宝,你该庆幸本王如今已经修身养性,多年不曾举剑,否则本王今日定然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
安阳王气势逼人,他早年征战沙场,本就是军中猛将,手中所染鲜血何止千百之数。
此时陡然爆发之时,那身上仿若实质的杀意吓得杜丰宝踉跄半步,脸色如雪的“砰”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皇叔……”
明宣帝听着安阳王刚才看似教训杜丰宝,实则却是说给他听的那些话,脸上神色变幻不断,开口道:“皇叔不知事情经过……”
“那皇上就知道了吗?”
安阳王抬头看着明宣帝,“皇上当真知晓所有事情?”
明宣帝顿时紧抿着嘴唇。
他要说不知道,岂不是昏庸之君。
可他要是说知道,那两年前的事情,还有他当年为了权衡而做的妥协和退让,岂不是被撕破了所有的伪装,血淋淋的露于人前。
到时候满朝大臣,还有那天下百姓会如何看他?
安阳王看着明宣帝,心中是有失望的。
这个皇帝,不是说没有能力,也不是说他如何残暴。
他在某些方面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他的性情却太过优柔寡断,没有半点帝王决断。
若换成先帝还在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两年前的事情,更不会纵容那些罪魁之人留到今日,为了所谓的权衡、所谓的朝中安稳便自欺欺人,逼得那些忠臣良将至亲血溅登闻鼓。
安阳王也没有当朝逼迫明宣帝,而是对着犹豫的明宣帝递了个台阶说道:
“皇上既然也不知道两年前荆南旧事的经过,那为何不亲自见见那苏氏女,亲自听她说说他们今日为何要敲登闻鼓,又为何要扶灵着孝,长跪于宫门前不起?”
“皇上亲耳听听她的冤屈,听听那些荆南百姓的冤屈,再做决断如何?”
明宣帝神色紧拧,低声道:“容朕想想。”
……
大殿之上安静异常,祁文府跪在殿内依旧未曾起身,而皇宫之外,原本跪在苏阮身后的那些人中,有些体质较弱的已经被冻得浑身发抖。
冬日的寒风刮过脸庞时,仿佛刀子割着肌肤,痛的人睁不开眼来。
几个年岁较大的老人身形颤抖,接连跌倒在雪地上,却依旧死死抱着牌位不肯起身。
几个孩子挂着眼泪,手指冻得通红,而那些妇人更是脸上开始泛着青白之色,嘴唇上也因为膝盖下的刺骨寒冷变得煞白一片,腿下更是没了知觉。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宫门前的人越聚越多,而天上原本耀眼的阳光淡去,忽然就飘起了雪。
那原本该是轻飘飘毫无重量的雪花落在人身上时,却仿若千斤之重,砸的人生疼。
陈氏紧紧抓着衣摆,那美的如画的脸上早无半点红润,嘴唇也开始泛青。
她腿上疼的早已经没了知觉,脑子更是被寒风吹的迷糊。
努力的睁开眼时,睫毛上挂着的雪花遮了眼。
陈氏伸手将雪花拂掉时,看着跪在身边依旧背脊挺直面色平静的苏阮,突然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苏阮哑声道。
陈氏苍白着脸弯了嘴角:“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赏过雪了。”
苏阮扭头看向陈氏,见她往日总是带泪的眼中带着浅浅笑意,嘴角带着温柔弧度,像极了父亲还在时她们坐在房檐之下看着院中雪景的情形。
苏阮突然就涩了眼睛。
……
第226章 值得吗?
天上雪越下越大,宫门前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陈氏坚持了许久,最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身子一歪,直接闭着眼栽倒在了地上。
身后一百多人,只有寥寥数人还咬牙跪着,而苏阮的脸上也已经没了血色,那寒风如同刀子,刮得她脸上生疼,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摇晃起来。
苏阮头顶覆盖上了一层雪色,而身下的雪地上有着点点猩红。
她手中紧紧抱着牌位时,掐着掌心的软肉,而牌位上也染着点点血迹。
周围围观的人从最初的喧闹指点,议论纷纷,到了后来渐渐安静下来,一声不吭,再到现在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回去吧。”
“是啊,回去吧,这么跪下去,会冻死的。”
“看那孩子,嘴唇都青了,回去吧……”
开始有人小声劝着,到了后来,劝的人多了起来。
谢青珩带着谢嬛他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跪在宫门前冻得仿佛僵直了的苏阮。
谢嬛猛的就哭出声来,大步跑上前去拉着苏阮。
“阮阮,跟我回去!”
已经快四个时辰了,皇上根本就没有召见的意思,她要是再这么跪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苏阮反应有些迟钝,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愣了一会儿才瞧清楚了谢嬛的脸,看到她眼底的泪。
苏阮乌青着嘴唇颤声道:“二姐……别哭…我没事…”
“你怎么没事?你以为你是铜浇铁铸的吗?!”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自己,你是想要跪死在这宫门前吗?!”
谢嬛蹲在地上边哭边去想要拉苏阮起来,可是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的苏阮却如同长在了地上一样,任凭她怎么用力,都不肯起身半步。
苏阮摇摇晃晃的,眼看着一碰就倒,可她却死死跪在地上,低声道:
“我不能走。”
她要是走了。
祁文府怎么办?
谢家怎么办?
她身后的这些人又怎么办?
谢锦云哭的眼睛都肿了,想要跟谢嬛一起去拉苏阮,却被一只大手拦住,而苏阮透过他们看到了站在他们身旁的谢老夫人。
苏阮脸上都冻得有些僵掉,想要笑一笑,那笑容僵硬的厉害,声音有些哆嗦:“祖母,您来了……”
“值得吗?”
谢老夫人低声道。
苏阮想了想:“值得。”
她看了眼身旁倒在地上的陈氏,还有身后那些没了只觉得荆南百姓,低声道:“烦请祖母帮我带他们回去,别叫他们出了事。”
“那你呢?”谢老夫人垂眼看着她。
苏阮弯弯眼睛:“我等皇上。”
祁文府说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谢老夫人看着她脸上的笑,眼中瞬间酸涩,她压下那几乎要溢出的泪,猛的扭头道:“青珩,将你母亲带回去,你们几个也帮忙,将这些人送去那边的酒楼安置。”
“祖母!”
谢嬛挂着泪就想要说话,可是谢老夫人却是直接道:“去,听话!”
谢青珩紧紧抿着嘴唇,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许久许久,他才蹲下来替苏阮拂开了发上的积雪,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够强大。
对不起,我太过无能。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甚至没办法同你一起跪在这里,陪你面对着漫天风雪。
谢青珩虽然没有说后面的话,可是苏阮却看清楚了他眼中蕴含的东西。
那种愧疚,隐忍,不甘和痛苦交织的复杂,苏阮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看了眼哭红了眼睛的谢嬛几人,看着紧抿着嘴唇垂眼的谢老夫人,看着眼前满心愧疚的谢青珩,还有不远处红着眼睛的谢成安、谢青阳。
其实她也有人疼的,其实她也不是没有人爱。
苏阮突然靠上前去,将额头在谢青珩额前轻碰了碰,沙哑着说道:“大哥,谢谢你们。”
谢青珩感觉着额前透骨的冰凉,听着她一如之前撒娇的话语,蓦的就红了眼睛。
谢青珩直接伸手扶着陈氏站起身来,对着不远处的谢成安他们开口道:“成安,来帮忙。”
谢成安和谢青阳带着人快速走了过来,他们没再说什么,只是照着谢老夫人的吩咐,将那些晕倒在雪地上,甚至已经被冻得快没了知觉的人抬了起来,快速的送进了旁边停着的马车上,朝着离宫门最近的酒店送了过去。
而谢嬛几人则是被谢老夫人强硬的拉着离开。
她们没有走的太远,而是就站在隔了数丈外的一处草寮之下。
“祖母,你为什么不劝阮阮?”谢锦云哭得嗓子都哑了。
谢老夫人声音有些闷闷的:“劝不动的。”
若能劝,她怎能不圈。
她回头看了眼人群之中,轻易的就看到了谢渊和谢勤,还有平日里最难得露面的谢永,三人并肩站着,都是满脸隐忍的看着宫门的方向。
谁都难受,却无一人上前。
……
宫门前再次安静下来,这一次苏阮身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老人没了,孩子没了。
剩下的几乎全是二、三十岁的妇人,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子。
苏阮身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排的黑木金字的灵位,而她明明身材最为瘦小,却直挺挺的跪在最前方,跪着跪着天色便黑了下来,宫门前的人聚了又散,散了又来新人。
唯独谢家的人一直没走。
苏阮身后倒下一个人,他们便上前将人带走。
再倒下一个,便再带走一个……
到了最后,那里就只跪着苏阮和另外一个半大少年,而两人身边围绕着一百八十二具牌位,代表着那倒下去的一百八十二人。
同样瘦小的两人身子摇摇欲坠,那少年栽倒了两次,又爬了起来,周围的人渐渐的都是红了眼睛,模糊了视线,就连站在宫门前的那些侍卫对着黑夜里那整整齐齐摆在雪地上的牌位,也是不忍的别过眼。
苏阮此时脑子里已经迷糊,甚至于眼前看不清楚东西。
她身子晃了晃。
想着。
她或许坚持不住了。
眼看着那瘦小身躯歪歪斜斜,所有人都是提起了心,谢老夫人更是紧紧握着拳头,便就在这个时候,那紧闭的宫门慢慢开了。
“出来了!”
“出来了!!”
第227章 祁文府,我做到了
人群里蓦的爆出惊喜声,夹杂着谢家几个姑娘喜极而泣的声音。
谢老夫人拳心猛的松开,抬头看向宫门前走出来的那道明黄色身影,在宫灯的照耀之下,她很清楚的看到了明宣帝脸上的惊愕和呆滞。
身后的朝臣陆陆续续的走出来,那之前在大殿上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的站在明宣帝身后。
当听到那些声音,看着宫门前跪着的两道身影,还有那一百八十二具牌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眼前的两个半大孩子,身上穿的雪白的孝服,那厚厚一层的积雪几乎压住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颜色。
看不见他们的发,看不清他们的脸。
看不见宫内的锦绣繁花,看不到他们平日所见的浮华盛世。
他们只能看到他们身上那沉重至极的冤屈,看到他们身旁牌位被风吹过时,立在地上时犹如无声诉言的死寂。
这一刻,无论是杜丰宝,还是施河,亦或是瑞王,还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