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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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明知道会是这样的惩罚?”
他看着沈茶颜:“为什么还要帮我?”
沈茶颜哼了一声:“关你屁事,路上看到一只小狗挑水累了我也会帮。”
沈冷:“狗为什么会挑水?”
沈茶颜瞪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沈先生严肃地说道:“功必赏过必罚这是领兵之道,沈冷你也要记住。”
沈冷哦了一声:“我的呢?”
“你的什么?”
沈冷用嘴巴往自己腋下撇了撇:“矛。”
沈茶颜脸色微微一变:“我不用你陪我!”
沈冷认真地说道:“先生说功必赏过必罚,我刚才也犯了错,所以也要受罚,这可不是陪你,而是我自己那份。”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先生的嘴角不易觉察的往上勾了勾,然后真的就在沈冷的胳膊下面分别插了两根短矛,可院子里没有了石锁,那两个都在沈茶颜手上。
“木桶。”
沈冷努嘴:“那边,那边,沙子还没倒掉。”
沈茶颜已经急了:“你是不是疯了。”
沈冷摇头:“功必赏过必罚,赏罚分明,也需度量一致,若是惩罚因人而异,不能服众。”
沈先生点了点头,过去将木桶拎过来递给沈冷,沈冷拎着木桶,片刻胳膊就抖了起来,没几十秒胳膊上就被刺了一下,血瞬间就流下来。
“让他滚开!”
沈茶颜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沈先生摇头:“他自己的选择。”
沈冷咧开嘴笑,因为疼所以那笑容有些扭曲:“嘁……你是不是觉得我撑不住?我跟你说……哎呦……这算个什么!”
又刺了一下。
沈先生在石凳上坐下来看着那两个孩子,脸上依然严肃,心里却很高兴,团结对于军人来说是最重要的品质之一,若是不能团结,那么战船上就是一盘散沙。
在沈冷被刺出来四五个血口之后,沈先生才站起来宣布惩罚结束,沈茶颜把石锁扔掉,第一时间抓起沈冷的胳膊看了看,眼睛微微发红:“白痴!”
沈冷:“可别总说我白痴,万一真被你喊白痴了可怎么办。”
沈茶颜:“你本来就是白痴。”
沈先生觉得少男少女之间的对话真有意思,特别有意思,虽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他起身进屋翻了金疮药出来扔给沈冷:“自己上药。”
沈茶颜想接过来,沈先生鼻子里嗯了一声,她一跺脚跑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别忘了,细沙还没有挑够。”
沈先生丢下一句话就回了屋子,依然坐在窗口桌子边写写画画,沈茶颜有些时候都不能理解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像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温暖的时候让人沉醉,冷酷的时候让人畏惧。
沈冷自己上了药包扎好,不过他没有包扎过,所以好像在胳膊上绑了两个蝴蝶结,沈茶颜看到他绑成那个样子,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包扎完了之后沈冷深吸一口气,拎着扁担木桶又出了门,一趟比一趟慢,可他还是如数把细沙挑了回来。
才把最后一桶细沙倒出来,沈先生隔着窗子扔出来一份地图:“照着地图把地形做出来。”
沈冷哦了一声将地图接住,然后开始用细沙来复制地图上的地形。
天色渐暗,沈冷认真的做他的事,沈茶颜就坐在一边看着他,这些事其实都是她曾经做过的,她本以为先生对自己已经很严苛了,可是现在沈冷来了,她才发现先生当初对自己算是好的了。
“太慢了!”
沈先生在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后沉声说了一句,沈冷随即加快速度,他不是不能更快,只是不想出差错,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看地图,天赋再好,生疏难免。
天黑之前沈冷终于把地图上的地形复制出来,沈先生背着手出门看了一眼,伸脚在地上来回扫了几下:“错了,错了,错了!”
沈冷辛辛苦苦复制出来的地形,立刻就被扫毁了一小半。
“先生你干嘛!”
沈茶颜立刻站起来,比毁了她自己的心血还要着急,因为她是看着沈冷一点点弄出来的,很细心,地图她也看过,应该没错的。
“心里什么感觉?”
沈先生问。
沈冷沉默了一会儿:“在想哪儿错了,然后确定我没错。”
“然后呢?”
沈先生又问。
沈冷深吸一口气:“再做一遍。”
沈先生看向沈茶颜:“他以后要去的是军中,我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军营里面,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他做的再好也会被误解被针对被打压……但是他做的不错。”
沈先生问:“再做一次之后呢?若我还是说你错了呢?”
沈冷:“那就做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沈先生沉默片刻:“我或许苛刻了些,但我必须把你将来要面对什么都想到,你的时间并不多……”
沈茶颜颤声说道:“也许那不是他想要的!”
沈先生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觉得他有选择的余地吗?他不想要那样的未来,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和要杀他的人相比,我不算什么你更不算什么,谁也保护不了他一辈子,只能靠他自己。”
“先生,你在说什么?谁要杀我?”
沈冷一脸的迷茫。
“没什么。”
沈先生转身:“挑细沙把白天的时间差不多都用了,今天白天的功课晚上补,什么时候补完了什么时候睡觉。”
“是。”
沈冷垂首应了一句。
然后他低声问沈茶颜:“谁要杀我?”
沈茶颜一转身:“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转身的时候,眼角边似乎甩飞出去一颗很晶莹的东西,在夜色灯火下亮闪闪的,像是钻石一般。
第0009章 禁绝
天还没亮的时候沈冷就已经起床,打了井水洗漱然后去附近村子的早市买了蔬菜和肉回来,从他来的第一天起就把财政大权揽了过去,不管是沈先生还是沈茶颜都很满意,毕竟一个懒的管钱一个不知道怎么管钱。
回到道观小院之后开始做饭,煎蛋,炒了肉丝,然后煮面,没多久香味就从厨房里飘出来。
沈先生伸了个懒腰出门,习惯性给厨房门口那棵松树浇了些水,这棵松树是他对这里最大的怀念了,毕竟是当年亲手种下的。
沈茶颜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头发随意披散着走进厨房:“笨蛋,早晨吃什么?”
沈冷朝着已经煮好的面努嘴:“面”
“哦。”
沈茶颜似乎没什么兴趣,可是她却知道沈冷是知道自己爱吃面才专门做的,但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什么,转身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勾,少女一笑春风明媚。
“师姐,问你个事。”
“别叫我师姐。”
“那叫什么?”
“叫……算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哦,茶爷,问你个事。”
沈茶颜眼神一亮:“这个名字不错,说吧,什么事。”
“先生叫什么?”
“他的名字?呵呵……嘿嘿……哈哈哈哈……”
沈冷不明白沈茶颜为什么会笑,沈茶颜笑够了之后转身走了:“你自己问先生。”
沈先生在门外自然听的清楚,咳嗽了两声后说道:“背后不论人是非,是君子所为。”
沈茶颜:“知道了小松先生。”
沈冷一怔:“小松先生?沈小松?”
他看了看那棵松树,心说怪不得。
本来还在傻笑着的沈茶颜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然后笑容就逐渐凝固……那时还是少年的先生在这道观里种下一棵松树,名字还叫小松的他心中有怎样向往的道家风骨,然而十二年前那个夜里抱着还在襁褓之中的沈冷走出道观的先生仰天喊出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时候,几分悲凉?
所以这棵松树对于先生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他亲手种下的那么简单,曾经他希望自己能有的青松风骨在那一夜后荡然无存,风骨没了,只剩青松。
沈茶颜站在那好一会儿,然后去打了水把树浇了浇,浇完了之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把她软绵绵的枕头拿出来,走到沈冷身边比划了一下高度,又弯腰测试了一下俯冲的高度,接下来在沈先生和沈冷一脸懵逼的注视下把枕头绑在了小树上,然后她过去一把抓住沈冷放在门口那个位置推了一下,沈冷一个踉跄撞在松树上,正好是绑着枕头的位置,沈茶颜眯着眼睛笑起来,美滋滋。
沈冷两脸懵逼。
“门槛你已经砍了。”
“你管的着?”
心情很爽的茶爷背着手回了屋子,心想自己是个苦命的,先生是个苦命的,那个白痴也是个苦命的,三个苦命的人加在一起算是物极必反了吧,怎么也不应该继续苦命下去。
沈冷以为茶爷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在树上绑个枕头这事只是她临时起意,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三年之中,茶爷每隔一段时间就拎着沈冷撞一撞那小树上的枕头,根据沈冷个头的长高而改变枕头的位置,还因为她担心绑的绳子影响小树的发育,时不时还要松开绳子重新绑一下。
沈冷心说茶爷真是个有爱心的人啊,虽然三年之中他没有再主动撞过一次树……
三年的时间竟是一晃而过,沈冷的生活紧凑充实且有些残酷,三年间,沈先生和沈茶颜两个人拼了命的往沈冷这个口袋里塞东西,塞到吐也不停止。
又是一个夕阳下,三个人在松树下吃晚饭,简单却精致,三年来沈冷做饭的手艺也是精进了不少。
“明天你们两个出去一趟。”
沈先生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才三年,比之前沈冷熟悉的那个沈先生多了不少白发,也多了不少皱纹,本以为他那本无字兵法在三年前就快写完了,谁想到改改写写的三年还是没完成。
“出去做什么?”
沈茶颜一边夹菜一边问。
“破杀戒。”
沈先生的回答很平淡,可是沈冷和沈茶颜两个人都听的出来,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嗓音有些微微发颤,无论如何,对两个十五岁的孩子说出破杀戒三个字的时候压力一定很大,甚至比他们两个还要大。
“三年来,大宁朝廷在江南织造府打造的水师已经初具规模,南平江上的大股水匪基本上都被剿了一遍,可是织造府的水师都是大船进不去狭小水道,水匪只是被打的不似以往那般猖獗,数量其实依然不少。”
“你们两个明天出去一趟,从这里往上游走三十多里南平江有个分叉,进去之后再行十二里左右是一片芦苇荡,那里藏着一伙水匪,而且和沈冷有些渊源……当年孟老板也就是百里屠的手下,那个二当家没死,又拉了一伙儿人继续为非作歹,大概有七八十人,你们两个是该去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沈先生尽力说的平淡,是因为他不想让两个孩子太过紧张,可是他自己都紧张。
“好。”
沈茶颜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沈冷放下碗筷回了自己屋子,把那把藏在衣柜里的小猎刀刀鞘取出来细细的擦拭了一遍,沈茶颜微微皱眉:“你打算明天用这个做兵器?”
沈冷点头认真回答:“嗯。”
虽只有一个字,却格外笃定。
沈茶颜啪的一声把饭碗放在桌子上,把沈先生吓了一跳。
“你三年苦练,十八般兵器样样都学了,近战刀剑钩叉远战硬弓连弩都用的不错,你偏要用一个刀鞘?”
沈冷把刀鞘举起来朝着落日的方向:“因为喜欢它。”
他没说心里的想法……不知道孟长安这三年来过的怎么样,六岁进雁塔书院读书习武,如今已经九年,他比自己早六年开始学习应该远比自己要强大的多吧……那把小猎刀在他手里,应该无恙?
十六岁是大宁征兵的年龄下限,不出意外的话,十六岁的孟长安就要进入军中了,今年是他在雁塔书院的最后一年,以他那种性子,应该处处都是最优秀的。
沈茶颜虽然不开心,还是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一粒米都不剩,放下饭碗坐直身子认真的问沈先生:“当初你不让提四库武府,可是现在不得不提,傻冷子不是军户出身没办法直接进入战兵之中,明年他就可以参军了,先生打算怎么办?”
“为什么我们没有离开南平江?”
沈先生反问。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沈先生笑了笑道:“大宁四库武府虽然说每年都会有择雄校尉从各地挑选人才进去培养,可是优先选择的还是军户出身的孩子,沈冷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就算被择雄校尉选中到了四库武府里,也会被筛选出来。”
“大宁四疆战兵不说了,就说各道府常驻的战兵,非军户也进不去,这是大宁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没人敢轻易打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留在南平江不走的原因,因为水师没有这样的限制。”
“水师初建,陛下的意思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从各地战兵抽调过去的人练了三年也远不如本地的渔夫水性好,所以水师的主力反而是这三年来从南平江上下游招募的民勇,我昨天得到消息,兵部那边下了一道通文,水师的民勇自通文到开始正式列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