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说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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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她愕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
「比赛落选了,很不甘心吗?」
她一震。「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他没答话,迳自拉过她的手,扯下白色手套,仔细审视著——
「皮肤太粗了,指缝还有油污,还有这什么?刮伤的伤痕吗?这拇指的指甲怎么碎了一块?我的天!你怎么有办法把自己的手弄得这么槽?」
「你——」罗恋辰连忙抽回手,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批评逼得她脸颊发烫,明眸却点亮怒火。「你是谁?我的手怎样干你什么事?」
「这双手不配碰钢琴。」对她气急败坏的质问,他只是冷冷回一句。
她一窒,感觉自尊被刺伤了。「那又……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弹琴,不行吗?」
「真喜欢弹琴就不该这样轻忽双手。」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是故意这样虐待自己的手吗?」她瞪视他。「你试试每天到加油站打工,试试每天做粗活看看,我就不相信你还能保有一双完美的手!你根本不知道我……其实我——」
其实她也很难受啊!其实她也很害怕认真去看自己的双手。他以为她不在乎吗?以为她不恐慌吗?其实她也很明白这样的双手……不配碰琴。
「无所谓了!」她忽地锐喊,眼眸再度刺痛。「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弹琴了!」
「为什么?」
因为她落选了。
「因为我不喜欢!因为我没有才华!因为我弹一辈子就是这样!」
「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是是!」她用尽力气嘶喊,藉此发泄连日来郁积胸腔的伤痛。
他默默瞪著她,好一会儿,伸手摘不安全帽,露出一张五官俊秀的脸。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你不配当我的弟子。」
她猛然倒抽一口气。「白、白谨言?」
他阴郁地瞪她。「不错。」
罗恋辰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你怎么、怎么会来这里?」
「一个朋友告诉我,你只听了我的曲子一遍,就正确无误地弹出来。他还放了当时的录影带给我看。」白谨言一顿,意味深长的黑眸紧盯住她,「我对你的琴声印象深刻。」
「我的琴声?」
他蹙眉,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才悠悠开口:「某些时候,有点像我。」
她的琴声……像他?他听出来了吗?听出她的刻意模仿?
她拾眸望他,望著他深不可测的脸孔,不知怎地,胸膛竟紧窒起来。
「我再问你一次。」黑眸湛幽。「你真的不想再弹琴了吗?」
「我——」鼻间一酸,嗓音梗在喉头。
「说话啊!」白谨言不耐地催促,语调森冷。
泪,在滚烫的眼眶里融了,静静滑落。她咬著发颤的唇,依然一个字也吐不出了。
「Shit!」他蓦地诅咒一声,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发动油门。
罗恋辰楞楞看著他俐落的动作,好半晌,脑海一片空白,直到黑亮的哈雷机车火箭般地往前飘驰,她才恍然回神。
「等……等等,你等等!」她终於喊出来了,一面喊,一面提足追赶。「我、我、我想弹啊!我当然想,当然想,当然想弹啊!」眼泪如流星纷然坠落。「你等等嘛,别走。」
可白谨言却充耳未闻,调转机车笼头就出了加油站。
罗恋辰跟著奔出加油站,眼看著机车的影子愈来愈小,忽地,她咬牙,招来一辆计程车,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是哈雷机车呢,看样子要加把劲才追得上罗。」计程车司机把这件事当成有趣的挑战,笑了。
可她却笑不出来,瞪大了眼直盯著在马路上潇洒穿梭来去的黑色车影,深怕一个眨眼,便失去他的行踪。
追过熙熙攘攘的闹区,穿越过河大桥,仿佛有意捉弄她似的,白谨书绕了台北市一大圈,最后,终於停定在一条狭窄的巷弄口。
「他停下来了,小姐。」司机回头笑道,跟著停下车来。
罗恋辰急急开门下车,直奔向他。「你听我说!」
「说什么?」
「嗄?」清淡一句慑住了她,扬起苍白的容颜,唇瓣发颤。
他摘不安全帽,挑眉一问:「怎么?追了我大半个台北市,结果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仍楞楞地看著他。
「还不说话?」俊朗的眉峰开始聚拢。
他又生气了吗?又要抛下她走了吗?
她心跳一乱,焦急地拽住他臂膀。「我……我想弹琴!我要弹琴!我不能没有钢琴,钢琴是我的生命。我……这辈子都要弹琴,一辈子都不放弃!」
白谨言没说话,静静凝视她泪痕交错的容颜,好一会儿,嘴角微微一扯——
「很好。」
那微扬的弧度是笑吗?可为什么他的眼,看来却毫无笑意?
正茫然时,司机带笑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小姐,你还没付我钱哦。一共四百三十五元。」
「什么?」罗恋辰倏地回神,视线落向身上的制服,这才惊觉自己根本没带钱包。「我……没带钱。」
「什么?!」这下震惊的人换成司机了,他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喂喂,不会吧?你身上没钱,居然还敢要我追车?」
「对不起。」她尴尬咬唇,「这样好了,你跟我回家,我再……」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便遭白谨言打断——
「四百三十五是吧?五百给你,不用找了。」直接递出一张钞票。
「啊,谢啦。」司机接过五百元大钞,戏谑地挥了挥,即开车离去。
「你身上好像永远带不够钱。」司机离开后,白谨言转向罗恋辰,嘲谑她。
「嗄?」她一楞,数秒后才恍然大悟。「那天在便利商店的人,真的是你?」
「嗯哼。」
「谢谢,我会还你钱的。」她低声道。两次没钱都蒙他伸出援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他回身将机车停妥在巷内人行道上。
她怔怔看著。「你住这里?」
他回头望她,讶异地扬眉,仿佛她问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
「怎、怎么?」
「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你吗?」他闲闲地问。
「什么?」她一震,眸光急急流转周遭,这才发现此处正是家门巷口。
自己是怎么搞的?竟恍神到连自己家都认不出来了?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脸颊严重发烫。
「你只顾著追上我,对吧?」他的声调里并无责备之意,反倒蕴著淡淡笑意。「走吧,带我去见你的父母。」
一进家门,迎接罗恋辰的是一团混乱。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正指挥著几个体魄强健的工人在屋里穿梭,手上还拿著PDA在记录著,而罗氏夫妇只是无助地在旁观看一切。
「怎么回事?爸,妈。」罗恋辰震惊地看著这些陌生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见女儿回来,罗氏夫妇脸上都同时掠过一抹愧疚神色,互看一眼后,罗父嗫嚅地开口——
「对不起,恋辰,都是爸爸不好。」
罗恋辰闻言,容笆蓦地转白,直觉不妙。「究竟、怎么回事?」
「因为我们已经连续一年缴不出贷款的利息,所以银行跟法院申请查封我们的房子,这些人是来清点家俱的。」
清点家俱?查封?意思是他们要被赶出这个家?
罗恋辰不敢相信。「那怎么办?」她拽住父亲臂膀。「那我们要住到哪里去?」
罗父敛下眸。「暂时可能先到你阿姨家住几天吧,然后再想办法。」
「到阿姨家?」罗恋辰怔然,忽地,脑海掠过不祥念头。「那……我的钢琴呢?该不会也要——」
她颤抖著嗓音说不出话来,可罗氏夫妇都明白她要问什么,两人都是咬唇别首,不忍看她。
这么说,她的钢琴果然也保不住了?
剧痛,狠狠倾轧罗恋辰的胸膛,她呼吸一紧,身子跟著摇摇欲坠。
白谨言接住了她,他展臂将她纤细得过分的身躯揽入怀里。「振作一点!」他命令,拍了拍她冰冷的颊。
她只是无神地回凝他。
「你的钢琴在哪里?」他问。
罗恋辰软软抬起手,指向自己卧房。
白谨言点头,将她交给一旁焦急不已的罗氏夫妇后,不顾他们疑惑的注视,迳自走向罗恋辰的卧房。
YAMAHA,日系品牌。
很快地认清钢琴的品牌与型号后,他打开赭红色的琴盖,左手迅速抚过琴键,带起一串清脆琶音。
以一架十年以上的中古钢琴而言,这台钢琴的音质相当不错,看来罗恋辰的确很用心在保养。
只不过这琴键实在太轻了,如果她一直以来弹的都是这台琴,以后要她适应他的蓓森朵芙,恐怕得花一点时间吧。
评估完钢琴后,他随手翻了翻她的琴谱,接著目光一转,落向书桌旁几乎占满整个柜子的CD。
全部是古典音乐CD,包括他的钢琴专辑,而且每一张专辑她都拥有两片以上。
他有些讶然,抽出其中一张细瞧时,罗恋辰微弱的细嗓忽地在他身后扬起——
「你在做什么?」
他回过头,望向她依然苍白的脸。「这些CD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她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摇了摇手中的CD。「为什么我的专辑几乎都有两片以上?」
「啊,那是因为……我很喜欢你的专辑,几乎每天晚上都听,怕听坏了,所以多买了几片。」她轻声解释,脸微微烫红,凝定他的眸亮起少女面对偶像时独特的神采。
她崇拜他。
领悟到这一点,白谨言并不觉得高兴,甚至有些恼怒。
「别这么傻里傻气地看著我!」他斥道,粗鲁地将CD放回架上,旋身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罗氏夫妇呆楞地迎向他。「恋辰说你是那个……白谨言,真的吗?」
「我的确是。」
罗氏夫妇面面相觑,惊觉不可思议。「你真的是那个天才钢琴家?」
不再是了。
白谨言心一抽,表面却不动声色。
「白先生怎么会认识我们家恋辰的?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想收她做弟子。」他开门见山。
「什么?」铿锵有力的宣称让厅内三人同时一怔,包括罗恋辰,全楞楞地瞧著他。
可他竟丝毫不加以理会,直接走向正低头忙著记录的中年男子,递给他两张名片。
后者一楞,接过名片,「先生,你——」
「我是白谨言,另一张是我的理财顾问的名片。罗家积欠的贷款利息,我会帮他们缴清,所以麻烦你们银行撤销查封的申告。」
「可是……」
「细节请你们跟我的顾问谈,他会负责安排资金。」
「白先生……」
「不好意思,今天请你们先回去好吗?」白谨言语调平淡,可沉稳的声嗓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中年男子犹豫数秒,终於点点头。「好吧,既然白先生肯出面,这件事先暂缓几天也行。」语毕,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随他一同离去。
待一行人全走光后,罗父才涩声开口:「白先生,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并没有要求你帮我们还贷款。」
「谁说我要帮你们还贷款了?」白谨言扬眉。「我只是帮你们付清积欠的利息而已,本金的部分可不负责。」
「那还是一样。」罗父皱眉。「你还是帮我们还钱了。」
「只是先借给你们而已,以后你们还是要还的。」他顿了顿,嘴角一扬,似笑非笑。「不过你们也别担心,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个几年,恋辰就能帮你们还清所有的贷款了。」
「怎么可能?」罗母失声喊出,「那可是上千万的贷款耶!」
「当然可能。」回凝罗母的黑眸璀亮如星,却毫无温度。「因为我打算培养恋辰成为顶尖的钢琴家。」
「什么?!」
「如果她愿意的话。」他补充一句,睨向罗恋辰的眼神若有深意。
「我……」她蓦地喊出声,「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会很辛苦。」他警告。
「没关系,我很能忍耐。」她热切地保证,眼眸闪闪发光。
「可能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无所谓。」
「就算你怎么叫苦、叫累,我也不会同情你。」
「我不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