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 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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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由得轻笑一声,拿出带来的CD放进音响里。
轻柔的前奏舒缓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YOU TOOK MY HEART AWAY,现在是我最爱的歌。
对它的任何一段旋律和歌词都熟得不能再熟,但仍不能自拔地沈浸在那样的柔情中。後悔当时没能好好听他唱,现在无论原作如何精彩,都显得不及他的演绎来得深情款款半分。如果能够,想再听他为我唱一次……
门什麽时候开的,我没有听到。直到歌曲结束後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极小的一声啜泣,我才发现杜廷语他们到了。
江咏萱站在他身旁,泪流满面,却用手紧紧捂著嘴巴,眼眶中还盈满了泪水,使她向来明媚的美丽眼睛中萦绕著一种悲凉,是从逡语倒下後也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悲凉。现在,为了我们。
她也听出了这首歌,在她人生最美丽的时刻,逡语为他们唱过。
杜廷语长臂拥她在怀,轻轻地拍著她的肩。一直最乐观的他也不得不卸下嬉笑无畏的面具,现出淡淡的忧虑和悲伤。
想必所有人都想起了婚礼当天,那样的灯火辉煌,那样的意气飞扬,美得如诗如画的少年站在台上兴高采烈对大家说:“……这份礼物送给我最亲爱的大哥和大嫂,祝愿你们快快乐乐、白头到老!……”
现在,他躺在这里,不能说,也不能动,静静地躺著,犹如已经离我们远去。
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颤,隐忧,却谁也不敢讲。
许久,江咏萱的泪才停。再许久,杜廷语静静叹了口气。
“小非,”他又停了停,像是碰到了什麽难以开口的事,“……已经一个月了……”
他拥著江咏萱开了门,静静离去。自始至终,他就只有这要完未完的一句。
留下我,惆怅地思索。
一个月……原来已经这麽久了……分分秒秒都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吧?
“哈,懒猪!”轻轻拍拍他的颊,笑,“你已经睡了两个月咯。看,连廷语都在劝我放弃了哦……还不醒吗?笨蛋!”
已经久没出现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颊边,化成一道道溪流。
唱机里又扬起忧伤的歌。
连空气也变得低靡。
只有他,无知无识地沈睡。依然。
支票还是没能还给杜廷语。
疑惑著如果要给我钱为什麽不直接开一张就好,这样一叠难道还有其他用途不成?
比如,折纸飞机,可以折个十几二十只,然後满屋子地飞。
他的动作向来颇具深意不太寻常,使得我的猜测也不得不诡异地发展。
细细看下来,不同的时间和数额,似乎都在标示著一个信息。然而并不难猜,起码对一个曾经对这些钱这麽执著的人。
250万,500万,380万──我的梦中大奖。一共2000万。
这个笨蛋真的当真了!原以为他也跟我一样把它当玩笑的。不,他知道我的是玩笑,但在他却不。
就像仙蒂蕾拉总是羡慕著两个姐姐美丽的衣裙,做梦也会想要拥有。他也要做我的神仙教母,送给我梦想的衣裙。笨蛋想事情果然比普通人来得简单!我不禁哑然失笑。
都是近一年前的日期。
那时的我,梦想多麽单纯!渐渐的,要的便越来越多。
那时的他,在我离家的时候悄悄地填写这些,那般认真,那般仔细,就像一个在帮凡人实现愿望的善神。想著我看到时的惊讶和欣喜若狂,嘴角噙著得意的笑。可惜这也像圣诞礼物,需要有恰当的时间和理由才能送出。穷人不可忽视的自尊想必也让他为难了好久,更何况後来还知道了我存钱的真正目的。
他这回是真要我走。这些他留到现在,终於要拿给我,也便是终於要让我走的时候。也许在当时,他就是这般打算。
还特地在我生日。呵,我的生日礼物。
时间仍一天天在过。一切都已成为理所当然的习惯。他睡著,我等著,守著。
杜家已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杜廷语也暗示过我不必再这样跟他耗在一起。大家都被日复一日的等待弄得有点心力焦悴。
主治医生终於正式跟杜家交代了他们的推断,正是我听到的──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就算一直熟睡静养,恐怕也很难撑过半年。
是时,全家的震惊悲痛不在话下。
最後杜家打算把他接回家里休养。虽然这家医院正是为他而存在,但任何精良的医院都比不上“家”吧。全套的护理设备和特护人员迷雾森林里都已具备。但我不知道,那个名单里是否包括我。
也一直没有人告诉我,我是否该准备东西跟他同行。
但我决定不去理会。此一去也许便是生离死别,我早已打定主意,这次无论是哪里,迷雾森林也好,南太平洋的小岛也好,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是以一切平静如昔,日子照样这样过。
也许的确是好好休息了这麽长的时间,他的状况用肉眼都可以判断是在“变好”。我每天更是勤快地为他按摩肌肉,这是我所能做到的少数事情之一。
出院的日期确定在三天後。
现在他的面色甚至可以用“红润”来形容,当然这样说还是有点夸张。但确实是比一个多月前好太多了,起码是有了血色。
我边哼著歌边帮他擦身体,然後小心地绕过输液管帮他翻身,再剪他已经长长的指甲。
在唱到“You took my heart away,When my whole world was gray”时,有个声音忽然闷闷地响起。
“好难听哦──”
“嘎──?”我停下来,以为是杜家的谁来了,不好意思地望向门口,却发现根本没有别人。
我顿时浑身一震,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跳动。屏著气看向床头,只看到那张本来睡得波澜不惊的俊容现在正半开星眸半笑著,用埋怨的语气说著:“害我想睡睡不著……”
“逡……语……”我有点迟钝地叫著,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我睡不好的话脾气也不太好哦……”(咦?这句怎麽听来耳熟?)
我只看到他的嘴巴在一开一合,迟疑地用手摸过去……“啊!”吃痛地赶紧抽回来──他咬我!
“这回相信了吧?”他像极初识时候的样子,一脸坏坏地笑。
突然一阵悸动涌上心头。
脑中一片混乱,似乎空白,又似乎闪过千百种色彩。
接下来该怎麽办?狠狠地吻他,还是通知杜家,或是干脆按铃叫来护士?
我不知道。
只看著他。太多日子面对著他平静无波的面容,突然那张面孔有了变化,有了生气,我要独霸!不让任何人打扰。
他也收了声音,收了笑容,只望著我出神。
“还能,看到你,真好,非……”他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急忙握住。
“嗯。”我吻著他的手,几分哽咽。
“你一直在吗?我一直感觉到的,是你吗……”他的眼眸深处有异彩闪动,眼波温柔得到了极致。“说著无聊的废话,唱著难听的歌,弄得我身上凉凉的,还把我翻来翻去……是你吗?”
“是……”虽然被说得一无是处,但我还是想吻他。
“做了这麽多坏事,还敢承认?非,你真的越来越……”我终於吻住了他。吻在那张可恶的嘴上。
他很快又睡著了。刚从昏迷中醒来,体力和精力都不足以应付,又睡过去了。他的那些指控,都是他即将醒来前感觉到的吧?否则更多的还有呢。
叫来了医生,通知了杜家。虽然已经夜深,他们还是全部赶来了。
他们兴奋地围著我尽量压低声音询问。从他醒来到再睡去,每一个细节,动作,说话,都问到了。我只说当时已经惊讶得不会反应,含混著混过去。
医生认真检查,也证实他的状况良好,情况在好转中。
每个人都很高兴,不过以後如何,现在总算是有了小小的转机。
从他一醒来,恢复的速度让所有人都满意。更是可以按原计划出院了。
我厚著脸皮在杜家人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後拎在手上自觉自动地跟在逡语後面。他站在两个哥哥中间看著我微笑,我却有点紧张地偷瞄著杜老爷的反应。
正为逡语的平安出院松了口气的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这种小事,只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公司去了。虽然我这个月来过得与世隔绝,却也略微听说了杜氏似乎出了什麽问题。杜廷语也忙,虽然依然嬉笑,但看得出那俊朗眉间的一点愁云。加上又挂心著逡语,双重忧虑下想必已是心力焦悴。
杜老爷离去时,我似乎感觉到他临去的一瞥落在我的身上,却没有说什麽。我只当那是默许了。
37。
逡语的归处当然是迷雾森林。在他看来这里反而比杜府更象家。
杜夫人和杜家兄弟把我们送到那所大得可以囤积整个军队的大宅里安顿好便也回去了。我隐约地觉得在每个人的笑脸背後都是淡淡的苦楚,杜家似乎在经受前所未有的风暴袭击。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要把这里保护得严严实实,连丝微风都不放进。
感觉比我敏锐得多的逡语应该也有所觉才是,但完全看不出他有半点担心。非但如此,笑得最欢的便是他,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把众人轰走,那个样子和几天前在病床上的“植物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杜夫人看到他如此精神抖擞当然是极满意的,再三嘱咐了佣人要好好照顾,连我也受了起码八遍以上的叮咛才放心。
杜廷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小弟毫不掩饰的赶人,大概的确是有烦事缠身,竟难得地放过了这个取笑的机会。倒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杜浚语,最後一句话冒出来,害我差点被口水呛死。
他以一贯的认真甚至还有些些严肃的口吻对逡语说:“不要以为曹非在这里,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能做剧烈运动记住没?”那样的神情如同最平常不过的医嘱。
嘎?我一时愣在那里,看著他又转过来对我说:“小非,你要看著他,别让他太随心所欲了。”
我的脸“噌”地就热了,喏喏地应著,完全不敢看还在旁边的杜夫人脸上是什麽表情。
被警告的笨蛋竟还敢一把搭上我的肩,信誓旦旦的:“好啦,二哥,你好罗嗦,非不会让我太累的啦!”
这兄弟俩到底在说什麽?我被他的这种话噎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只觉得忽然间温度奇高浑身滚烫,在众人的炯炯目光中饱受煎熬。冥冥中只听到杜廷语的闷笑不止。
这三兄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再次败倒。
终於送走了他们,实在懒得提醒自己杜逡语才刚从某处被放出来,曲起手指敲在他头上:“白痴!你刚才说的什麽蠢话?!”
他满脸委屈地捂著被敲的地方,心酸地控诉:“好过分哦!我还是个病人嗳──人家又没有说什麽……”
“还说没有?”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凶恶,正再抬起手,忽然被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打断:
“曹先生,虽然您是客人,但这里不比其他地方,由不得您对小少爷如此放肆!”我惊愕地转身,听这语调还以为杜老爷降临,不想竟是不知什麽时候出现的总管先生。“您若再如此,请别怪我们没有待客之道了!”
我一呆,手不由得放了下来。逡语显然也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如此声茬俱厉地为他维护权益,整个宽阔的前厅顿时一片寂静,只看到迷雾森林的总管威风八面地杵在那里,冷冷的目光看著我,似乎还带著不屑。
我暗叹了口气,是了,现在是在杜家地头上,的确不比我那简陋的“其他地方”,虽不说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但必定不会如以前那样随意。
逡语一看我脸色不对,立即站出来声张正义:“管家,你这是什麽意思?曹先生是我最重要的客人,岂是你说要怎样就怎样的?!”
“小少爷,”站得笔挺的总管微微向他弯了弯腰,“这是为您好,您刚刚出院……”
“笑话!”逡语突然扬起的尖锐声调连我都给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你们要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打著为我好的幌子?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现在连我的朋友也归入管辖的范围了吗?你──”
“算了,逡语。”我看他的火气越升越高,赶紧打断他,拉拉他的袖子,“我并没有觉得怎样。总管先生也是好心。”
“非,你不知道,”他愤愤地扫过周围,最後停在居中的总管身上,“他们总是这样!以前我是懒得说,现在你在他们也这样,我岂能让他们这麽放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杜家没家教,连几个佣人都管不了!”
最後一句最是严厉,重重地冲总管砸过去,却似乎起效不彰。那个如同我在电视中看到的英式管家简直有著杜老爷的风范,只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不满的声音,然後依然淡淡地开口:“让小少爷觉得如此不舒服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属下一定对他们严加管教,请您原谅!”
他的供认不讳让还准备舌战个三百回合的逡语顿时觉得无话可说,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拉起我:“走,非,我带你上去看你的房间。”
“哦。”我被他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