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死于冬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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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摇头。摇头时甚至碰到了林造反对准他脑门的冰凉的枪筒。
会判死刑!再踏上千万只脚!就是说你死了之后,也将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西江以为是林造反危言耸听,但后来他确实耳闻目睹了不少这类事例。当事人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她死了。就带走了那个秘密。只有另一个人知道,就是你,西江!
西江退却着。
林造反又说,她是那么在乎你!
我也敬爱她。
可你却那么胆小。甚至不愿为她而死。
林造反放下了步枪。眼睛却始终在审视西江。然后说,我却能!为她而死。因为没有了她,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林造反潸然离去。临走前却坚持说,就是你,西江,是你害死了她。
西江在林造反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才反唇相讥,如果没有你的当众揭发,她也不会被关进“牛棚”,更不会死。所以,是你首先伤害了她。
林造反无言。站在门口沉默。但他最后仍坚持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正爱她的!
就是那天的黄昏。林造反把曾经对准西江的枪筒,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然后是“嘭”的一声。然后灰飞烟灭。带走了西江罪恶的最后一个见证人。
西江不知道这个林造反的心灵曾经历过怎样的磨难。也许他真的是世界上最爱麦穗的那个人?那么西江呢?
不久,西江作为不关心国家大事的“逍遥派”被红卫兵团清除。
西江没有挣扎,也没有为自己辩护。
从此他整日坐在林造反自尽的那片荒野中。
——已是秋天。唯有雪白的芦花在黄昏的残阳中无声摇曳。
第五章:突然一片黑暗
或者他们并不想。他们止于那种指尖和嘴唇之间的接触。他们不想要。但是却更紧地粘合在一起。或者他们想了。想要。但是却又被突然阻断。
阻断?
而阻断了他们所有的想法和所有亲密接触的,竟然是西江房间里突然响起的那清脆的电话铃声。
直到铃声响起,西江才本能地看表。而西江看过表后,才意识到已经是很深很深的深夜。很深的深夜他们却一直还在工作?是真的在工作?还是在等待别的什么?
这个时候会打来电话的,西江知道,只有青冈。
铃声无疑惊吓了西江。因为虹看到,西江的第一个下意识的茫然的动作,就是去看手腕上的表。看表使西江惊慌。于是他再度丢弃虹的手指。紧接着是从那个深沉的喉咙里发出的“对不起”。这三个字。EXCUSEME?很国际化的一种礼貌的方式。虹不知道西江的对不起,是为了他亲吻了她的手指?还是扔掉了她的手指?抑或是因为,他要转身去接妻子的那个电话了?
这时候西江的表针刚好指向午夜。午夜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时间了。在这个时间里给西江打电话,既不会干扰西江的工作,亦不会影响西江的睡眠。大概也能顺便知道,西江是不是夜不归宿。这是个被青冈精心选择的时辰。约定而成的。所以青冈所有的电话,都会在每晚的这一时刻隆重响起。
西江拿起电话。为了证明自己?但显然此前的几秒钟他一直站在那里,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青冈问为什么电话铃响过六声之后你才来接?西江说,我怎么知道?我没有听到。显然西江在撒谎。并让虹听到。
青冈便开始为西江寻找理由。她问,你刚进屋?在洗澡?或者你已经睡着了?或者……你房间里有客人?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没有啊?
西江转过头才看到虹又继续打字了。他立刻按住电话的听筒,用手势千方百计地制止虹。西江憎恨如今电话的清晰度越来越高。不要说打字,就是喘息的声音、乃至于吸烟的声音都在劫难逃。西江于是不停地解释着,没有,没有啊……
虹根本无视西江的暗示。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敲击着键盘。
眼看着虹笃定不听他的指挥了,西江便只好采用另一种战略,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和青冈讲话。他想也许这样就能压住敲击键盘的声音,为此,他甚至在电话里和遥远的青冈大声说话,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他说明天要主持闭幕式,所以必须连夜准备一个发言。 他说这一天下来已经很累了,很想早点休息了……
西江放下电话后就对着虹大发脾气。
您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对您太太说的吗?
告诉你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为什么偏偏……
虹睁大天真无邪的眼睛,您不是要得很急吗?
我不想让她知道都半夜了,而你还留在我的房间里……
您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尽快打出来,您也好早点休息。 突然一片黑暗
是的是的,西江把手 臂伸开,是的你是对的,可是她在问我,房间里是不是有人?好像她会突然出现……
师母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几千公里。再说,您这样风流儒雅的男人就是房间里有人,哪怕是女人,又有什么呢?
西江愕然。
哪怕是漂亮的女人,年轻的女人,您配她们。
她还问起了你和余辛。
她当然会问起我们,因为她爱您。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如果我真的放弃了余辛,那师母就在劫难逃了,她肯定也知道这些。
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确实很晚了。
我无足轻重,可是您的文章明天早上就要用。
那么好吧,继续吧。要快……你随便吧。
然后虹重新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她显然没有任何怠工或故意拖延的意思,当然也不会有别的想法。西江便也慢慢静下心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准备第二天的闭幕式讲话 。他感谢青冈适时打来的那个电话。因为倘若没有电话响起,事情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那就是他和虹不能控制的了。也许虹以为她能适可而止,但西江是过来人,经验告诉他在那样的时刻无论谁都只能随风而去,终至铸成大错。
在准备第二天的仪式时,西江觉得准备是完全必要的。他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除此之外雄心勃勃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他对未来总是有着很高的期许。他坚信唯有如此,他实现的目标才可能更高。
在这个很深的深夜他们就是这样一个打字,一个思考,相互默契地配合着。他们这样做的时候,甚至不像导师和学生,老板和秘书,而是一对相互支持的情侣。西江想甚至连青冈和他都很少有这样的时刻。那么宁静而安详的。而他们却总是在辩论,在思考,在疑问。
如此的夜深人静。令人惶惑的。
在外省的一家五星级饭店。在西江需要一个规范的文本,而虹在辛苦地为他工作的时候。
那简直是一种恬静。像一首温情的歌。
但是突然地。窗外一个响雷。那来自外部的。来自大自然的。那个仿佛命中了什么目标的雷。
西江和虹不约而同地说,下雨啦。问号?或者惊叹号?
雨让西江莫名其妙地兴奋,又让他莫名其妙地打开窗户。
窗外电闪雷鸣。好像还能听到遥远的海浪声。但西江很快又关上了窗。因为已经有雨水打进来。湿了他的脸。
西江毫无理由地做着这些。是为了等待?还是打发无聊的时间?西江说饭店虽然古老,但是这些刚刚换上的塑钢窗却很严密。只要关上,不要说雨声,就是雷声我们也听不到了。
键盘上依然噼噼啪啪的响声。
真的太晚了,你该回去了,走吧?
但是虹没有动。也不讲话。大约在令人窒息的五分钟后,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说,好了,您现在可以在屏幕上校对了。
这么快?
您不想快?
既然虹已经竭尽全力。西江便只好站在虹的身后。一字一句地重读自己的文章。
虹为了西江方便。便站起身。想把位子让给西江。然而西江却没有这样的准备,于是虹的头几乎撞在了西江的鼻子上。幸亏西江躲闪得快。这说明所有的机缘都是命定的。西江说,你不要走。坐下。我就站在这里,你好随时修改。
于是虹坐下。好像在遵守命令。他们就这样。在深夜。一前一后。在电脑前。
西江一行一行地读着自己的文章。边读边指出个别错别字,虹随之修改。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直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字……
西江突然闻到了鼻子下面虹的头发的味道。那悠悠的香慢慢飘来,动人心弦。其实那也不是虹头发的味道,而是洗发水的味道。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头发的分泌物和洗发水混合之后的味道,那很真实的味道。
西江突然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了。他更慌乱,乃至于疯狂,所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了虹一个那么非常下流的问题。他说你知道女人下体的味道吗?
您是说残留在托马斯头发中的那种味道吗?
如果一个男人的头发中能留有女人下体的味道,他们需要怎样的姿势?
虹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西江可能意识到了他这个问题的丑陋,他于是立刻补充,我是在法医学的角度上疑问,紧接着他又补充道,这是昆德拉小说中的内容……
我知道。坐在西江前面的虹平静地说。
西江骤然之间恍然大悟。因为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电话打进来了,也不再能听到任何的雷声和雨声。请原谅我。西江说,是因为我无意中闻到了你的发香。那么甜丝丝的。 轻柔的。温暖的。太可怕了!
可我们是在研究昆德拉那样的作家。虹说。
是的所以我们在谈论这些的时候应该无所顾忌。即或是上课的时候我也公然地问过大家。我们在此谈论的其实并不是性……
我知道,是在谈论那个关于性的文本。
然后又是一个响雷。像霹雳一般,好像要把夜空拦腰截断!
虹下意识地缩紧了自己,说也许我真的该回去了……
可是虹的话音未落,突然之间地,一片黑暗。所有的灯在那一刻全都熄灭了。
断电了?虹惊呼着,可我的文件还没有保存!
电脑屏幕在瞬间闪跳之后,又恢复了它原先的屏幕。虹说上帝保佑我一晚上的工作终于没有白做。虹说幸亏计算机里还有存电。虹说让我先把您的文章好好保存起来吧。明早我们再修改……虹小心翼翼地做着这些的时候,整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屏幕上越来越微弱的光,在指引着虹的工作。
之后虹便关掉了电脑。
虹终于做完了她该做的一切就站了起来。
这一刻在黑暗中虹根本不知道西江在什么地方。她以为西江早就离开了电脑。但在她站起来的同时也就听到了西江疼痛的喊叫。这一次虹真的撞在了西江的鼻子上。在黑暗中。这再一次说明所有机缘都是命定的。这一撞便把他们撞进了昆德拉的“偶然性”中。
在没有任何光亮的状态下,虹伸出手臂四处寻找着西江的鼻子。
他们显然需要相互抚慰。
虹终于抓住了西江捂住鼻子的那只手。于是她不停地说不停地说,对不起,您疼吗?很疼吧?
他们这样抚慰过后本来是应该分开的。但是由于西江的疼痛难忍又让他们一时很难分开。
西江说,好了好了,没关系,不疼了。
虹这才转身,说我该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电?
西江说外面的雨很大,电闪雷鸣。
虹说,您该休息了。我还是走吧。我有雨伞。我总是随身带的。
疼痛的西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勇气,他突然不顾一切地抱住了虹。
他就那样将虹置于他疼痛的鼻子下面,并拼命吸吮着她的发香。他觉得也许女人的头发才是男人欲望的真正导火索!他就那样紧紧拥抱着虹,任凭自己体内的欲望涌动。他想那一刻即或是虹要抵抗他也决不会放过她的。在这样的雨中虹是属于他的。而黑夜会原谅所有的恶魔。
那虹又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偶然性”呢?虹还没有在突然的黑暗中与导师如此接近的经验。后来她就干脆把自己和西江当做了两个动物的人。两个没有任何社会文化的关系掺杂其间的纯粹的人。她觉得在这种时候能这样想就立刻轻松了许多。
在这样的时刻虹没有主动去做任何事情。就像上课的时候她总是被动地去听西江讲授。她最大限度地容忍着西江的双手在她的身体上为所欲为。她想到了杜拉斯的那句话:就是有这样一些男人。是的,生活中就是有这样一些男人。在恐惧中。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