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中 - 鱼在金融海啸中-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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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缓缶涂蘖恕!
这晚上苏妈妈在女儿房里待了一整夜,握着女儿的手听她断断续续说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苏小鱼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脸上泪痕还在。苏妈妈替女儿盖好被子走出了房间。苏爸爸在客厅等了很久,看到她出来一脸担忧,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开口前呼出一大口气。仿佛有一根长里间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弛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如释重负。
“没什么,是好事。准备准备吧,我们女儿要出国念书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苏国强听得一强诧异,但是还没时间盘问,门厅里就有铃声响起。苏妈妈走过去接,男人的声音传来,是苏雷。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叫她伯母,又问:“小鱼在吗?”
苏妈妈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女儿的房间。那扇房门紧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些微松了口气,然后才回答:“陈先生,小鱼睡了。我倒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说完就挂了机。
苏国强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老婆穿衣服的时候还跟着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要跟小陈说什么?他们是不是吵架了?那个出国念书又是怎么回事?小鱼考的不是上海这里的MBA吗,跟出国有什么关系?”
苏妈妈动作麻利,套上羽绒衫就往外走。到门口才回头看了老伴一眼,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嗔道,“你别管,看好女儿就是。她睡了,别让她知道我下去过就行,回来我慢慢跟你说。”
黎明前,楼下一片漆黑,小道两侧停满了车,陈苏雷的车就停在仅剩的狭窄车道中。夜里温度极低,苏妈妈走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他沉默地立在车外,呵气成霜。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好像在出神,看到她稍顿了一下才伸手拉车门。
她立在原地不动,说:“不用了,陈先生,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上楼。”
他还没开口她便继续说,仿佛害怕被他打断,“小鱼都跟我们说了,出国读书是好事。她还年轻,之前被我们拖累,现在能有这个机会真是难得,所以实在不想放弃,希望陈先生能够体谅。”
这个角落里唯一的路灯光线暗淡,他立在阴影中静静地听着。苏妈妈说得的确不长,也并不情绪激动,最后一句甚至带着点儿哀求,哀求他高抬贵手,不要因为他的不放手而让苏小鱼失去这个机会。
其实她下楼前想说的并不是这些话。她想质问他、指责他,然后谢他一声,请他及时放手,但是在看到这个男人之后,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或许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错了也就错了,她不想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她只知道这个男人不适合自己的女儿,只知道小鱼刚刚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知道自己的女儿终于愿意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而且是心甘情愿。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误会,她乐见其成!
他一直沉默,苏妈妈说完之后也没动,看着他等答案。
灯光黯淡,他垂下的眼里漆黑一片,许多情绪错落起伏,最后沉淀下去。沉到那一片黑暗中去,再不复见。
他这一生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失败过,料错一件事,就仿佛料错了整个世界。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到底为了什么?他只是给她一个选择,她竟然这样决绝。决绝到都不给他一声招呼,便调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或者真的是错了,又或者现在该做的就是放手。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争执与改变,更何况谁又能改变另一个人?在一起是为了想在一起,若她勉强,又何来快乐?
其实他早已想到这一刻,但看完那封信之后居然眼前空白,清醒后已经到了这里,自己如此失控,简直不可思议。
大脑里突然有尖锐的疼痛袭来,瞬间席卷每一个细微角落。身体一震,唯恐自己会失态,他往后靠了一下,手指落在车身上,冰冷一片。
苏妈妈还在等,面前的男人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声音居然很平淡,眼里压抑着许多她弄不懂的东西。不过她并不在乎那此地,她要的只是一句话。
他说:“放心吧,她是自由的。”
5
苏小鱼没有再尝试着联系陈苏雷,他也没有再联系她。
她有一段里间彻夜难眠,睡前一定要妈妈在身边,有时虽然睡去却半夜醒来,枕上洇湿一片,仿佛睡在浓得化不开的青苔上。
身边再没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就边杨燕都变得小心翼翼。她渐渐明白自己的世界离他有多么遥远,只是一个转身,就再也无法触及。
上飞机的时候送她的只有父母。爸爸推着沉重的行李车,妈妈一直握着她的手。
天气很好,飞机准点起飞。新航的乘务小姐笑容明媚,弯腰送上当日的报纸,又问她还有什么需要。
她道谢,伸手取了最上层的那一份报纸,是英文版的《上海日报》,首面是大幅的城市彩照,摩天大楼下等待拆迁的简陋棚户,让人有一种奇妙的矛盾感。
靠窗内侧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眼镜,一脸斯文,已经打开了一本厚厚的原文书,目光越过她对乘务小姐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需要。
她也翻开手中的报纸,很厚的一叠,还带着新鲜的油墨味道。她照习惯看财经版,最近市场动荡,国内股市触底抬头,国际原油价格持续走低,美国开始实施最新的经济刺激计划……
耳边是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走廊里有人走动,她低头看得认真,手指在最后一次翻页后停顿,再也没有动作。
满目字符,黑色白色,角落里有关于惠诚实业原始股股东变动并预备启动上市计划的短篇报道,并附着很小的一张照片,应该是在某个签字仪式上拍下的,人物众多。
她一直看着那张照片,越想看清就越觉得模糊,后来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去抹,想抹开那上面笼罩的迷雾,触手黏腻,那里竟然是湿的。
耳边有人说话,开始声音很轻,后来就提高了一些音量。她茫然转过头去,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正面对自己,嘴唇开合。
她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但喉头哽咽,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最后看到他镜片上的自己,无声无息间,竟然泪流满面。
那张报纸还在手中,轻微地簌簌作响,连着那张照片,潮湿皱褶,再也没有回到原样的可能。
他说,盛极而衰,强极则辱。小鱼,你要知道情深不寿的道理。
他说,小鱼,我希望你在我身边要快乐,如果不,你可以离开。
他从未限制她的自由,他从未开口留过她,他只问过她,那你以后要去哪里?
去哪里?她这一生最渴望的,不过是在他的身边,但那是虚幻的,是梦。他是陈苏雷,是任何女人都抓不住的男人,当然也包括她!
飞机跃入云端,整个世界都变得混沌,泪水汹涌,她在阳光逝去的最后一秒低下头,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第十九章 苏小鱼的回旋曲
人生是一笔一气呵成的行书,字字浓默写就,想擦掉都不可能,更妄论修改。那一页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能回头。
——苏小鱼
苏小鱼再回到上海,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实习与论文的撰写同时进行,她手上接到的数个邀请天南地北,但她最终的选择仍是上海。
米尔森在电话里亲自与她谈过数次,谈的条件很诱人,还说到苏雷,口气很是惋惜,说他早已离开国内,否则她回来还能见到他。
她当时很庆幸自己安全地躲在电话线的这一头,不必努力掩饰表情,因为按住话筒的手太过用力,所以再开口的时候觉得耳郭疼痛。
决定回国的时候米尔森又问她还有什么问题吗?她这次回答得很快,说自己的父母也在上海等待与她团聚,一切安排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问题。
苏小鱼是独自拖着行李上飞机的,下飞机时却成了两个人。来接机的爸爸妈妈诧异之后便是欣喜,特别是妈妈,看着立在她身边的朱世昌越笑越开怀。
朱世昌,与她同一班飞机抵达新加坡的男人,全程目睹她在来时的飞机上哭泣了整整一路的男人,也是下飞机以后,再也没有从她生活中消失过的男人。
身在异乡,她独自求学,他在新加坡大堂做交流项目。
天时,地利,人和。
他用无比的耐心追求她,锲而不舍,对她照顾有加。她开始的时候完全不能接受,后来也就习惯了。
就你小时候家里挂过的一块窗帘,土土的绿色,带着波浪纹的大卷,她最不喜欢,第一天回家后吵着要换,后来也就习惯了。
再不能忍受的东西,看久了都觉得还好,再后来妈妈真的换了那块窗帘,她反而不习惯。
一块窗帘尚且如此,何况是朱世昌。她又不是冷血动物。
回来前他说有课,不能送机,但上机之后她却看到他。他与别人换了位子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愉快地一笑,在飞机跃入云端后向她求婚。
她应该感动的,有这样一个男人锲而不舍地追求自己,最后竟放弃高薪留聘与她一同回到上海,怨不得妈妈满意到极点,就连杨燕见过他之后都跷大拇指。
“小鱼,朱世昌是没什么惊喜,不过结婚嘛,重要的是保证以后会有惊吓,我看这人挺好。”
一切都好,水到渠成,强求来的总不长久,她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朱世昌都可称得上是结婚的最佳人选,无可挑剔。
就这样订婚了,婚期未定,身边人已经开始为她欢喜,但她却一日日地感觉到沉重。与他相处时有走神,他总觉得她工作辛苦,偶尔还劝她不要那样拼,害她心里愧疚更重。
秋日的上午,苏小鱼照例准时进入自己的办公室,MBA课程结束后她留在仲银任职,工作忙碌,生活稳定。电话铃响,是朱世昌,电脑仍在启动,她索性立起身来,走到窗边去接。
他问她晚上几点下班,又说他会直接到楼下接她。
她说好。朱世昌参与的生物技术项目被某个跨国公司买断,晚上有一个庆祝会,她答应了他共同出席。此事早已写在行事历上了,她没有忘。
他在电话那头声音愉快,又和她说了几句。站在仲银五十五层的办公室里,窗外是金融区由摩天大楼拼合而成的风景线,俯视的时候可以看到狭窄的街道,各色车辆鱼贯而行。她渐渐地看得出神,电话按在耳边,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久久才应了一声。
午餐前苏小鱼还在米乐森的办公室与他单独讨论一套可行性方案,他说得兴起,顺便就与她到楼下共进午餐。
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餐厅里人不多,他们靠窗坐着,等待上菜的时候仍在讨论刚才未尽的话题。
身边有人走过,然后驻足回头看她,叫了一声:“苏小鱼?”
她一抬头,看到一张久违的脸,是方南。
方南目光炯炯,而苏小鱼脸上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凝固一瞬,然后笑,“方先生,好久不见。”
他好像没有料到她是这个反应,眉毛一掀,米尔森在一边笑着问了一句:“小鱼,你朋友?”
苏小鱼点头,起身为他们介绍。方南应得简单,看她的时候眼光复杂。前方包厢有人走出来,对着他说话,叫他:“方南,你到底吃不吃?”
那个声音很熟悉,苏小鱼一转头与一个白衣女子对了个正脸,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方南也回头,拉过那个女子后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太太,杨在心,苏雷跟你提过吗?他前妻的妹妹。”
2
晚上七点,朱世昌的黑色迈腾准时出现在大楼下,分秒不差,苏小鱼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已经下车,远远地看着她招手。
她一路上都很沉默,朱世昌停车的时候问她:“小鱼,今天很累?没什么事吧?”
她隔了几秒才抬头,看着他摇头笑,推门下车。地下车库里车停得很满,车与车之间间隙窄小,她小心地侧身而出,合门时看到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脸,在心里一叹。
这样茫然,又不是迷路,她这是何必呢?
不过是见到了方南与杨在心,不过是知道了杨在心现在的归宿,又怎么样呢?
当年她是那样狼狈地离开了苏雷,被臆想中的可能打倒,惶恐到连一丝求证的勇气都没有。也不是没有质疑过自己的判断,但她竟不敢深思。
或许有什么地方错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