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单身日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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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不明白好好的过节为什么还非要搬一棵树在自己家里放着呢？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发明这样的风俗习惯。在我这么诋毁圣诞节的时候他就会抗议我们中国人吃狗肉，吃乌龟，还吃猫吃蛇吃老虎，说这简直就是破坏生态环境。总之我们经常会为这些东西方不同的文化风俗互相嘲笑，但是说归说，谁也不会当真，更不会说这种争论就伤了谁的民族自尊心。　　　　
　　这天晚上，圣诞节就这么在静谧的黑夜中过去了……我和他坐在黑暗中的客厅里，圣诞树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星光，月色徘徊在遥远的窗外，一片沉静。和前一天一样，这个晚上，我们谁也不想再多说话，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担心吵嘴，而是两个人的心都静了，谁也不想打破这难得的片刻的宁静。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完全不用深夜一个人从父母家大老远地徒步走着回来。12月的冬天，深夜12点无人的街头，是那么的冷，那么的荒凉。　　　　
　　而我也没有告诉他，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我度过的第一个两个人的圣诞节。　　　　　　　　　
第115节：3月7日：伦敦三月（1）　　　
　　Year　3　　　　
　　伦敦单身日记：第三年　　　　
　　3月7日　伦敦　　　　　
　　伦敦三月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想家的感觉了。浓郁的思乡情绪环绕的夜晚，在3月的异国他乡。　　　　
　　那天晚上去一个中国朋友家里吃饭，吃到了很久没有吃到过的中国香肠，还有皮蛋。出来的时候，我和另外一个也是国内来的女孩子一起到旁边的公交站等车。在3月的略有些寒意的晚风里，突然看到墨黑的天空里一轮圆圆的皎洁雪白的月亮。清清楚楚地低垂在暮色深沉的夜空。我深吸了一口夜晚很冷的空气，说，你看那月亮。　　　　
　　突然间明白，一直听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原来说的不是外国的什么东西都比中国好，而是因为思乡心重，所以看到的月亮比在家乡看到的更大，更白，也格外的圆。　　　　　　　　　　　
　　是这样的。尤其是对我这个很少想家也很久没有想过家的游子来说，伦敦的月亮，在3月的夜晚格外的美丽，格外的静谧，飘逸着淡淡的伤感。很多只在我少年时候写文章使用的溢美的辞藻在这里重新出现，只是为了一种特殊的中国情绪的渲染，特殊的纪念。　　　　
　　打开收音机，指针从BBC的时事评论一直转到伦敦都市电台，找到一缕极度柔软的旋律，水波一样温暖地在心胸中浸染而开。我知道我需要这样的感觉，仿佛思乡的情绪弥漫。　　　　
　　白天在伦敦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特拉法加广场边的商店打工，静穆的星期天，人迹寥寥的街道，无人的空闲时刻，凭空多出了很多的时间一个人发呆。拨通国内的电话号码，那边是晚上8点，北京的黑夜是我的白天。老妈不在家，就和老爸聊了一会儿，然后说一会儿再给妈打。中间等待的时间缓慢而无聊，我就掏出手机来，随意地翻看里面储存的电话号码。　　　　
　　找出了几个从出国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的朋友的电话，然后一一地打过去，一个一个都不接我的电话。也许是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串号码太怪了吧，或者是一个个都在酒地花天地听不见电话响。打了半天只有一个朋友接了我的电话，之前的提示音还告诉我说“你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等待”。在我出国以前这个女朋友是我的死党，我们曾经一起参加过无数的聚会，一起东跑西颠胡吃海喝，亏她两年后的今天还能听出来我的声音。　　　　　　　　　
第116节：3月7日：伦敦三月（2）　　　
　　离开北京两年的时间，两年中只和家里父母一个月通两次电话，其他的朋友一律没有联系过，不知道北京的那片世界已经是怎样翻天覆地的巨变。　　　　
　　好容易联系上这个女友，把从前的朋友一一问过去，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两句概括回答，但已经让我不停地感叹“物是人非”。两年间，有的结婚了，有的分手了，有的辞职了，有的换了新工作，还有的离开北京去了上海，还有的从上海来到了北京。沧海桑田，不过只是一两年的时间。　　　　
　　我说，那你呢，你还好吗？　　　　
　　她说，还是那样。　　　　
　　我说，你说说，我们都两年没联系了，可今天一通电话就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她哈哈大笑地说，亲爱的，我现在怎么一点没觉得你是在千里之外的伦敦，感觉就好像你还在北京，还像以前你在家给我打电话一样。　　　　
　　这样的谈话让我心中无限温暖，让我自己也几乎忘记了自己正置身在异国他乡，单身流浪。　　　　
　　女友历数国内关于我的种种流言，传得最离谱的就是传说我在英国结婚了，嫁给了一个英国华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言之凿凿，让我自己听着都觉得新鲜，简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已经忘了去奇怪这没谱的谣言是从哪儿来的。　　　　
　　我结婚了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我大笑，又禁不住好奇地问：他们把我嫁给谁了？　　　　
　　女友回答得特坚决：不知道，我也想不起来哪儿听说的了，反正人家说得特肯定，好像你孩子都快一岁了似的。　　　　
　　我在电话这头差点乐得直不起腰来。　　　　
　　天哪，我哈哈大笑地说，我的天。　　　　　　　　　　　
　　现在的我，27岁。　　　　
　　我倒真希望自己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嫁出去了，或者已经生了3个孩子。　　　　
　　至少我就不会这样孑然一身地沉没在异乡的夜晚，一个人听着收音机柔漫的旋律，沉浸在伤感而寂寞的情绪里整晚不能忘怀。　　　　
　　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一个家庭。不止是北京，不止是父母和家人，还有我自己的婚姻与爱情。这么多年了，曾经错过过，曾经迷失过，而无论如何，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一段缘。这不能不说是我心中的一个遗憾。　　　　　　　　　
第117节：3月7日：伦敦三月（3）　　　
　　如果有那个爱我的人在我身边，思乡的心情也许就不会这样沉重。而我也知道，即使有那样的一个人在我身边，这种特殊的情绪仍然是一生一世都无法剪断的。它来自于我的血脉。　　　　
　　女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快回来吧，北京的聚会少了你无聊多了。　　　　
　　我叹气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倒是真想回来，想北京的饭馆都快想疯了。最想吃的是火锅，然后是水煮鱼，小龙虾还有毛家菜。　　　　
　　女友哈哈大笑，说没问题，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把你想吃的东西全都吃个遍。　　　　
　　在北京，好歹我也是个小小的人物，有的吃有的穿有的玩，在伦敦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靠自己。每天都要给自己做饭，还要打工挣钱。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包括男朋友。更何况我的男朋友也在换来换去。喜欢的没有缘分，追得紧的，怎么追我也喜欢不起来，说到底可能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比如我现在的男友Thomas，虽然我和他才刚刚开始约会不久，但已经开始让我觉得很麻烦。想爱爱不下去，想放弃又觉得可惜。虽然按照一般的世俗眼光来说，Thomas绝对是一个条件非凡的钻石单身男。首先，他是个地道的英国人，祖辈有20％左右的日耳曼血统，金发碧眼的，外形绝对是个帅哥。不仅如此，Thomas还是伦敦一家著名广告公司的老板，年薪20万英镑以上，公司的地址在牛津街。而且Thomas的广告公司还是法国某个国际知名化妆品牌的英国独家代理，类似法国欧莱雅那种级别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离过婚，而且又比我大了12岁，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他的。　　　　
　　说实话，其实我并不在意他有这一段过去，但是每次当我们提到他的前妻的时候，我还是会无法避免地觉得不舒服。可能因为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跟离婚的男人约会过吧，毕竟这对我来说还是从未有过的经验：就是现在爱你的这个男人，在他过去的关系中还有着一个印记，并且这个印记还在他现在的生活中不断出现，提醒着那一段记忆。如果我也结过婚，并且离婚，那么这些东西我都是可以理解并且接受的，但是我没有，所以虽然这些东西我同样可以理解并且接受，但是仍然无法做到完全心无芥蒂。　　　　　　　　　
第118节：3月7日：伦敦三月（4）　　　
　　也许这也就是我和他无法真正继续深入下去的原因。虽然除去了这一点，我对他的其他都是喜欢的。但总的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恋人，而永远无法再更进一步。真正的障碍并不是他过去的婚姻，而是那段漫长的婚姻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他从前以后的感情生活。我说过，有些东西你是可以理解但却是无法真正完全地接受的。我知道有很多无奈的成分存在于我们的生活里，不是言语可以说清，但那些东西就是隐隐约约地存在在那里，而你永远无法绕过去，也无法逃避。　　　　
　　所以我和他选择了这样的距离，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虽然我们都渴望着什么，却又都在逃避着什么。在这座古老的城市，我们都已经不再单纯地相信爱情，也已经不再是单纯得不顾一切地爱下去的年纪，却又隐约地感知着，渴望着而又拒绝着，终于又遭遇着可能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爱情，并且无可逃避地斡旋在这样的境地。　　　　　　　　　　　
　　那时候我和他在一起，流行着一首黑人说唱的歌曲，伦敦大大小小的电台都在反复地播放那首歌的主题旋律：　　　　
　　People　get　me　get　me　and　question　me：　where　is　love？　　　　
　　那时候我和他在一起，忽然间我说，what　is　love？　　　　　
　　他顿时颇有感触地说，是啊。　　　　
　　我知道他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而在这个3月的夜晚，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不是因为爱情，是因为想家，想念北京。　　　　
　　白天的时候我给Thomas发去一条短信，我说你在干吗，我很无聊。那时候我刚刚挂了给女友的电话，打北京家里的电话，老妈仍然还没有回家，我找不到人聊天说话。当时他没有立即给我回复，到了傍晚七八点钟，我已经到家的时候才收到他的信息。他说他刚刚从外面跑步回来，跑了6英里的路做体育锻炼。我说你要是想减肥的话，以后多吃蔬菜少吃点牛排，比跑步管用。他回复说，好吧，那我以后就为了你多吃点蔬菜。我看着他的短信哈哈大笑。他就是这么容易逗我开心。　
　　　然后他说他跑得满身大汗，要去洗澡了，我说那你快去吧，再见。本来我还想告诉他，女友告诉我的关于我已经结婚生子的天大笑话，但这样也就算了。然后我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前听着音乐，听着外面车来车往的喧哗经过大街。在深夜11点的时候，我给他发去了最后一条短信息，我说有时候我非常非常地想念我的北京，我的家，晚安。　　　　　　　　　
第119节：3月15日：从前以后（1）　　　
　　3月15日　伦敦　　　　　
　　从前以后　　　　
　　荒凉的一个下雨天，我看着纤细的雨丝从空中穿过，织造着一张天与地间密密麻麻的网络。在那个网中的人，就是我。　　　　
　　荒凉的一个下雨天，我在异乡，我在英国。想象着，我还在中国。　　　　　　　　　　　
　　我打开伦敦电台的爵士调频，一个全天候播放我喜欢的音乐的电台。在我寂寞的时候我就会打开这个频道，把指针旋转在某一个瞬间的某一个点。　　　　
　　空白的点。我知道它代表着有一些音乐源源不断。　　　　
　　在我精神荒芜的时刻。在我不知所云的时刻。在我丧失了精神家园或者无所事事的时刻。在每一个我寂寞着或者渴望温习寂寞的时刻，这些音乐就会随着电波的传送远远地过来陪伴我，陪着我打发又一个暗淡的夜晚。　　　　
　　我想我是回不去的了。那些过往的美好时光。　　　　
　　只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在幻想里回忆。回忆无数的点滴，像这雨。　　　　　　　　　　　
　　发现自己已经很难进入一场爱情。　　　　
　　那个男人。那个疯了般的英国男人。在午夜的SOHO街区里突然舞蹈般搂住我的身体。用他坚硬的手臂搂住我的后腰，让我刹那间无法动弹。　　　　
　　我知道他想要吻我。所以我转过头去，虽然身体仍然在他的怀抱里。　　　　
　　他见我躲开，也不再勉强，只安静地看着我。我没有看他，却知道那一定是深的凝视。　　　　
　　我没有说话。几秒钟以后，他松开了我。他知道这样的时刻亦无法让我心动。　　　　
　　我走到夜晚的巴士站台，说：“我要回家了。”　　　　
　　他仍然深深而安静地看着我，只是看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120节：3月15日：从前以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