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妹子-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萧山也把准了牛金斗的脉搏。若采取强硬手段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一来牛王寨今后的工作就更难作了。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牛王寨合作社社长由牛金斗来当。但他要让牛金斗知道,不是治不了他,也不是不敢治他,只是不想治他,起码是眼下还不想治他。
牛王寨一条马路直通寨中央,中央有一块很宽敞的场地,看样子是操练人马用的,现在是麦场。以麦场为中心的许多胡同呈放射状向四面展开,站在麦场上,谁家有什么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萧山就坐在麦场的辘碡上等,他不想去牛金斗家,他是故意要端起副书记的架子。
望着麦场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麦秸垛,他不由地想起了他的乞讨生涯。走到哪儿算哪儿,哪儿困了哪儿睡,往麦草上一躺比睡钢丝床还舒服。天冷了,下雪了,往身上头上盖上一层麦草,就是最暖和的被窝……那个冰雪天若不是牛万和把他背回去,他哪还有今天?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他觉得就像一场梦。
“吱”地一声门响,牛金斗走出院子。他披了件灰布衫,白背心上印着个猩红的奖字,一条军绿色裤子,穿一双军用球鞋,这是五十年代初村干部的标准打扮。他先是干咳两声,随手弹弹并没有多少灰土的裤子。当他抬起头时,一眼就看见了萧山,便撂起两条罗圈腿紧忙向萧三奔去,还一面喊着:萧副书记,我正要去向你汇报工作,你就……
()免费TXT小说下载
萧山指指旁边的一个辘碡,示意牛金斗坐下。
牛金斗没有坐,一抬屁股猴在了辘碡上。
萧山半笑不笑地瞅着牛金斗,就这么瞅着。
这一瞅,瞅得牛金斗浑身不自在,似乎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不觉看看自己,又看看萧山,刹时,他就发现了自己与萧山之间的不同。
萧山端端正正地坐在辘碡上。一身旧军装,尽管有点退色,却也板正。虽然没了领章帽徽,而那种严肃威武的军人气质却依然存在。再看看他自己这身打扮,军不军农不农的,简直有点四不像。特别是萧山那即平和又严厉的眼神,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牛金斗从心里就自觉矮了半截。
萧山越是不说话,牛金斗心里就越是忐忑。恍然间,他觉察到了自己的毛病。讪讪地笑着急急从辘碡上滑下来,也学着萧山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辘碡上。
萧山很不在意地一笑,说:乡里乡亲的,随便。
牛金斗嘴里“哦哦”着,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暗自在心里说:我才不尿球你哩!有啥了不起。
萧山:合作社的事进展的咋样?
牛金斗眉头一皱,诉起苦来:群众思想觉悟低,对走合作化道路不理解。村干部好话说尽,舌头都磨短了半截,收效不大……言下之意,他确实已尽职尽责尽力了。
萧山笑笑说:其他村都差不多了,牛王寨可不能拖后腿呵!
牛金斗一脸为难地:我可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他突然眼睛一眨,说:要不,你再给群众做做思想工作?言外之意就是:你有能奈你来。
萧山知道牛金斗就像一头爱撂蹶子的牲口,不把夹板上紧了,他就不会老实。萧山略一沉思,脸色正正地:我给群众做思想工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你那脸往哪儿搁?还要你这个村长干什么?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把杨富海调到牛王寨来,我就不信狗不吃生姜,猫不喝辣汤!
牛金斗心里“呼通”一声,就觉头皮有点发凉。他知道萧山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能力。一个乡副书记、跟县长坐一条板凳的人,要板倒他这个小小的村长就像踢一块土坷拉。而且萧山办事很认真,一旦较起真来,倒霉的是他牛金斗。他万没想到萧山会使出这招杀手锏,后悔刚才不该和他叫板,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便紧忙堆起笑脸,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萧书记,合作化的路我牛金斗走定了!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牛王寨合作社办成。你再给我三天时间,咋样?
萧山望着牛金斗那滑稽的样子从心里觉得可笑。他本来就没想整治牛金斗,只是想让他知道锅是铁的,盐是咸的,别拿豆包儿不当干粮,态度也就缓和下来,说:就冲你这态度,再给你一次机会。三天后牛王寨合作社还没有眉目,你就到别的合作社当副社长去吧!
牛金斗额头浸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直点头,一叠声地:是,是……。匆匆转身离去。
萧山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站住!
牛金斗一个激棱,乖乖的止住了脚步。当他转过身来见萧山一脸地严峻时,心里就又“扑通”上了。
萧山缓步走过来,望了牛金斗一眼,说:前几天我给你商量那事咋样了?”牛金斗这才松下一口气,萧山是问牛王寨办小学的事。
牛王寨没有学校,娃们要走十几里到临川小学去念书,太苦了。萧山建议牛王寨办个小学,牛金斗满口应承。他之所以如此痛快地答应,是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牛金斗从容地:没问题,一切按照你说的办,今儿后晌就让人收拾屋子。
谁是老师?
我家巧仙。
巧仙?萧山满脸疑惑地瞅着牛金斗,说:你闺女?
牛金斗好似犯难地:再没别人了。
不是还有玉凤嘛?
一个样,都是完校毕业。
翠屏咋样?
牛金斗“哧“地一笑,说:她爹是大烟鬼。
这跟她教孩子们念书有啥关系?她爹要不是大烟鬼,她能嫁给你叔?不会是因为别的吧?
()好看的txt电子书
萧山这一问,牛金斗那脸刹时就红到了耳根。寨里人都知道,他确实跟他婶翠屏有点过节。就因为这过节,牛金斗还得了个很别致的雅号曹操。
翠屏爹原是一位教书先生,抽大烟败了家,十担谷子把翠屏卖给牛金斗的
二叔牛学义。
牛学义个子特别矮小,比他媳妇翠屏差一大截儿,就像戏里的武大郎,外人
送号“武大”。
翠屏俊秀大方,还识文断字,比牛学义小二十多岁。今年还不到三十,细皮
嫩肉的,尤其她眉间那颗朱砂痣,就让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美。自她过门就没人见她笑过,人称:“铁观音”,就是指她那一成不变却又耐人寻味的脸蛋儿。
牛金斗竟然打他婶子的主意。
一天,翠屏正在杆面,牛金斗溜进门来,从身后将翠屏拦腰抱住。情急之下,翠屏抓起一把面粉撒向他脸上。牛金斗被面粉眯了眼,顶着个大白脸逃了出来。戏中的曹操也是白脸,人们就送了他这个雅号。
萧山这一问戳到了牛金斗的疼处,牛金斗吭哧半天没吱声。他灵机一动,说:要不先试试?
娃儿们念书可不是个小事,老师很重要。要不就出几道题,叫巧仙、玉凤、翠屏她们比试比试,谁行谁就当这老师。
牛金斗心里比谁都清楚,论文化,这牛王寨没有翠屏的对手。如若比试,他女儿巧仙就露了馅儿。让翠屏当老师,他又不甘心。萧山不点头,他也不敢强行。一时便没了主意。
萧山不无讥讽地:牛大村长,你革命了这么多年,咋就没这点觉悟?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不注意群众影响,你就不怕群众戳你脊梁骨?是合作社社长重要?还是你女儿当老师重要?你自己琢磨吧!说罢扬长而去。
牛金斗怔在了那里。他仔细的寻思着萧山的话,觉得萧山是在暗示,这牛王寨合作社社长的位置是他的了。傻瓜也能分得出轻重;当然是合作社社长重要。巧仙不当老师无碍大局,过几年一出嫁就是人家的人了。他牛金斗要是当不成合作社社长,可就威风扫地,往后在牛王寨说话连个屁都不如了。
牛王寨合作社不光管着牛王寨,还管川沟、磨凹、峪里、槐坪几个村。管的人越多,权就越大,派头也越足。他仿佛看到自己坐在主席台最中央,胸前佩戴着大红花。台下人山人海,个个向他投来敬仰妒嫉的目光。一阵阵如雷贯耳的掌声,一声声钦佩由衷地称呼:牛社长!牛社长
牛金斗乐地从心里笑出了声。
十
萧山务农,轻车熟路。只是这一日三餐就够他应付的了。男人家围着锅台转总不是个事,家里没个女人不行。
起初,隔三岔五还有人来提亲说媒,都被萧山一一回绝。寨里人都传说县长闺女看上了萧山,那些提亲说媒的也就不敢再登门了。牛万和自觉萧山非他亲生,重了说不得,轻了不管用,很是无奈。
眼看来到四月半,说话就要动镰割麦了。牛万和蹲在院里正收拾家什,冷不丁萧山领回个五十来岁、干板利落的女人,还称她王婶。萧山对牛万和说:大,王婶手可巧了,是来给咱家缝被窝的。
牛万和与王婶到一起就有了说不完的话。王婶问长问短,牛万和对这个家一百个舒心,还话里话外地求王婶作媒给萧山说媳妇哩!
王婶越听越糊涂,问道:你父子俩到底是谁说媳妇?
牛万和听着这话音不对,便去问萧山。
萧山笑盈盈地:大,你看王婶人咋样?
人到是好人,只是她那话我听着
大,只要你看着顺眼就行。
就这样,萧山反倒给牛万和找了个老伴儿。
王婶今年五十来岁,婚后从未开怀。三年前老头过世守寡至今。她看牛万和忠厚老实,儿子又有出息,便应下了这亲事。
寨里人都说牛万和是“老来红”,弄得他哭笑不得,攥住萧山手吭哧半天竟没说出一句话来。
一般来说,娶寡妇吃吨便饭就算了事。牛万和如今是乡副书记的爹了,虽然娶的也是寡妇,却马虎不得。而且萧山一心要把他大的婚事当回事办,倒不是因为他是乡副书记就要高人一头,他觉得不光是给他大娶老伴,也是给自己迎回一个娘来。
()免费电子书下载
人就是这样,有啥嫌啥,没啥希罕啥。萧山没有娘自然就希罕娘,他多想喊一声娘呵!
办事这天,王婶家来了几个娘家人,认认亲,吃顿饭,虽说不很讲究,气氛还是有的。门框上贴了红对子,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炖上白菜、萝卜、豆腐、粉条,还有一些猪肉。大厨系着围裙,几个帮手忙里忙外,到也不显得冷清。
一个孩子跑进院子:萧书记!有个女干部找你!
萧山正要起身去看,柳慧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身后跟了一群半大孩子,像观看外宾一样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见墙上的贴着鲜艳的红喜字,顿时就红了脸:你办喜事咋不告我一声?
萧山苦笑了一下:不是我,是我大。
她脸上这才露出尴尬后的笑容。
这时,牛万和走过来,萧山给她介绍;这是我大。
她微笑恰到好处地:大伯好?便握住他的手。
牛万和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未和女干部握过手,而切是这样年轻的女干部。
萧山说:大,她叫柳慧。
这名子牛万和听着耳熟。他猛然想起来,秀秀说过她是县长的闺女,和三儿……他不由地在心里埋怨:“倒灶鬼”,就说:你们屋里坐,我出去有点事。便急急走出门去。
柳慧没进屋,她见院里人多,乱哄哄的,就说:出去走走。萧山跟柳慧出了院门。
两位同志一起走走,本来是一件平常事。而在这偏僻的牛王寨可就不平常了。
山里人很少见到女干部,而且这女干部还是县长的闺女,尤其是她半道插扛子抢了秀秀的男人,人们就越发想见识见识这位千金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儿。一群孩子像看西洋景似的乱哄哄地跟在他俩身后,大人们从门缝里偷着瞧。就连萧山本人也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忽然问:你还没见玉凤吧?她摇摇头。他对身边的一个孩子说:“叫玉凤去。”那孩子跑去。
当柳慧与萧山从人前走过时,人们眼里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种鄙视与憎恶。柳慧初来乍到并不知情,萧山却一目了然,只得睁一眼闭一眼了事。
柳慧似乎对这古老的寨墙感兴趣,他们沿着一米多宽的台阶登上寨墙。
寨墙上很宽,一色用石头垒成,虽年久失修,倒也基本完好。站在寨墙上极目远眺,山峦叠嶂,郁郁葱葱,岚气缭绕,白云悠悠……
柳慧无心观赏这秀美的山川风光,低声地:你到底为啥要辞职回乡?
你看我大那身体,不回来咋办!
不会是躲避我吧?
他微微一笑,摇摇头。
你啥时办事?
不忙。
有目标了?
嗯噢!他含糊其词地应答着。
这时,玉凤在不远的城墙下高喊:柳干事!三哥
柳慧也向玉凤招招手,她猛然发现了什么,转过脸试探地:是她?
他不知可否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