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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夜照青衫冷  梓涵-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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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您宁愿来日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取七爷性命吗?”她一字一句道。

晏青衫霍然抬头与她对视,目中已有了愠意。

素心不服:“正因为如果豫亲王和小王爷都死了,七爷便也必须死,所以你才……”

“够了!”晏青衫恨声吐了这两字,将帕子兜手摔入了铜盆,那水花立马溅了素心一头一脸。

“知会你主子可以发兵了。”他平息了下心绪,向后倚上床栏:“经过这次变故,东宫那边必定加强防范,害小王爷是难上加难,还是别白白浪费时光了。”



接下来的几日萧骋很是落寞。

豫亲王萧乘风,是他三哥唯一的男性子嗣。

当日他一怒之下夺了萧凛城池,其实心间不是没有愧意,所以才在萧凛死后封萧乘风为太子,本意是将河山归还。

可如今这金光灿灿的龙椅却害了他,害的他眼中容不下一个小小孩童。

害的他落了晏青衫的套。

看来有时候所谓仁慈其实才是把利刀,他的的确确不适合做一朝之君。

他有些倦意,这倦意深入骨髓,让他想放弃一切。

他开始想念沧州,那月牙湖畔斜斜的细风,如果能和所爱在那里安静偕老,应该才是真正的幸福。

可惜的是这顿悟来的太迟,等他想放弃时,硝烟却从远处开始弥漫,一下扑将上来捆住了他手足。

月氏国发兵了,来势凶猛,不过三日就破了兖州城关。

刹那之间萧骋的心就安定下来,他坐上朝堂,神色犀利而镇定,点兵步将毫不犹豫,如一枚蒙尘已久的宝剑霍然出鞘。

至少要先赢了这仗,他心间只有这个念想。

不管来日如何,至少要先赢了这仗。

交锋数日后赤国大军节节败退,一路退让出了兖州,萧骋留在宫中,开始觉得每一寸足下之土都生出了刺,扎的他坐卧难安。

亲自挂帅出征,这念头一旦兴起就无法遏止。

他去了乾靖宫道别,不过几句话,没有相望泪眼依依惜别。

“等我得胜归来。”

他这么说也这么想,因这番去的是他曾驰骋十数年而无往不胜的沙场。

出征那日晏青衫甚至不曾去送行,留在宫内照旧饮酒失神。

关于这点锦瑟颇有微词,一日要念叨十遍以上:“你怎么都不去送行,七爷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显是放不下你。你还真是好狠的心。”

念到约莫第一百遍时晏青衫有了反应,对牢晚饭吐了老大一口血。

碧玉羹顿时变成了赤红色,一如他心间那团火焰。

锦瑟顿时慌了神,抱住他不知如何是好。

晏青衫掏出方帕子,擦干净唇角血渍后冷冷开口:“我是好狠的心,谈到对七爷真心,怕是不及你万分之一。”

“你说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锦瑟一时不及反应,结结巴巴半天才接上这么一句。

“我说什么你心里自然是有数。”

晏青衫立起身,趔趔趄趄上了床去,拿个冷脊背对着锦瑟的泪眼。

锦瑟最后只好去了,隔日眼睛肿的象只桃子,晏青衫却是再不瞧她一眼。

这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一次争吵,从那之后晏青衫只是越来越冷淡。

“你不用早起服侍我,有素心呢,她下手比你轻柔……”

“饭你不必送了,有素心呢,多个人看着我反而吃不下……”

“你不要总是眼泪汪汪好不好,瞧着都气闷……”

如此一日又一日,锦瑟被这冷刀子剐的实在受不了,终于找准个机会捉住他衣袖嚎啕大哭。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七爷。”她不停拿他衣袖擦鼻涕:“我只是偷偷喜欢他,别的什么都没想。你别赶我走,我决计不会离开你。”

晏青衫叹了口气,抚住她发顶,缓缓道:“没人说你不可以喜欢七爷,你哪里也不必去。我在的日子反正也不会太长久,到时候你就替我陪着他吧。”

“不!”

锦瑟一下立身后退,双目圆睁,连说了几十个不字。

“你不会、不会、不会……死。”她又开始结巴:“我留在这里也决计不是等着你死了好代替你!”

言毕就跺着脚飞奔而去,一路泪珠四溅。

隔日一大清早她就来道别,手里提着个包袱。

“我走了。”她垂着眼,说话象蚊子哼哼:“去……去沧州,那里还有七爷赏我的好大一个宅子。”

包袱甚小,里面最多装了两件衣裳,那意思分明是要晏青衫留他。

晏青衫早起了身在桌前候她,闻言一拍桌面,立马有宫女抬了箱笼进来,搁在地上好大一声闷想。

“这是七爷这些日子赏你的。”他打开箱盖拨弄了几下:“什么绿翡翠,红宝石的,有三五十斤,你都带着吧。”

“绿翡翠,红宝石……”锦瑟来来去去念叨,扁着嘴开始抽泣:“你当我真不知道红配绿不好看吗?我那是看你闷,故意装傻逗你……”

一席话说的晏青衫差些把持不住。

“来人!”他拔高声音:“马车准备好了吧,把东西抬上车,送锦姑娘去沧州,这就出发。”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锦瑟一步十回头的往门口迈去。

“我走啦……”

“我真的走啦……”

“走了就不回来啦……”

说最后一句时她十指扒住门框,晏青衫握住酒壶,指尖也跟着越握越紧不住颤抖。

“我走了。”最终锦瑟松了手,泪眼婆娑望住他:“你要好好待七爷,错了,是好好……爱他。”

等那红衣背影去的远了,晏青衫才松下那根弦,软软扑上了桌面。

爱?

他伏在自家臂膀上冷笑。

隔着国仇家恨关山万重,如何去爱?又怎么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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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走后晏青衫突然变的爱睡了,往常是一日睡两个时辰,现在则是一日醒两个时辰,醒的时候也惺忪着眼,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外头战报频传,消息不断传到素心耳内。

基本上都是好消息。

因为赤国大荒缺乏粮草,将领们又各怀鬼胎,月氏国大军一路凯歌,灭赤国军士上万,萧骋只得带领众人退进了固邺城关。

可惜的是好消息到此为止,接连十多日过去,大军居然不能攻破固邺关。

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素心去到晏青衫卧房,好一通摇晃才把他唤醒。

“那边这么多天也攻不下固邺关,你不觉得奇怪吗?”素心立在床边发问。

晏青衫好像正在发寒,说话时牙关不住打颤:“那……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是见过固邺城关工事图,还画了下来?”素心追问。

“是见过,不过只是见过一次,所以难免会记错画错。”晏青衫答,扯了被子遮住头脸,打算继续痴睡。

“那么说就是图出了错。”素心沉下了声:“只不过是不是记错,便很难说了。”

晏青衫闷在被里默不作声,并不打算搭理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发现她居然仍在床边立着,双目森寒,仿似想要把他盯穿个洞。

晏青衫正对了她,长叹一声:“够了,我们已经先机占尽,打胜仗那是早晚的事。萧骋到底也戎马一生,有机会能够立在城头和对手公平一战,是他应得的最起码的尊重。”

“这么说你真的是故意画错?”

素心不依不饶,真气在掌间流窜,吹的袖角猎猎作响。

“要杀了我泄愤吗?”晏青衫仰脸冷笑:“那么多谢了。”

素心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晏青衫倒头又睡,梦里依稀回想起了当日情形。

他知道哪里画错了,清楚知道,错的是最后那几笔,也是最紧要的几笔。

握住狼毫的手鲜血淋漓,可身后之人却迫不及待要刺穿他。

那一刻他的心颤抖的偏移了方向,脑间一片空白,于是便信笔草草画完收场。

是心随了笔吗?

不,梦里他也清楚的很,说到底,还是笔随了心。

青衫冷(上)青衫冷



固邺城,攻城之战打了七七四十九天,城内粮草不济,城外人马皆疲,谁也没曾讨到好去。

萧骋在城内,正是午饭时间,侍从端上托盘来,里面东西很是简单,不过是一碗白饭两样小菜。

他举起碗,觉得食难下咽,于是信步来到城墙脚下。

今日敌军不曾来犯,士兵们却也不敢松懈,列队轮番下来吃饭。

大锅里煮着稀粥,清汤能照见人影,士兵们个个脸有菜色。

“把我午饭端来。”萧骋回身吩咐:“我今日和大家一起用饭。”

饭菜很快端来,萧骋扬手,将那碗珍珠米倒入了大锅,拿长勺搅拌后又亲自盛了碗稀粥,就着小菜几口喝了个干净。

他起身,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众人,突然将碗高执,道:“从今往后我和大家同锅吃饭。现在这汤水虽然寡淡,但是大家记住,我赤国有良田万顷,只要赢得此仗,有的是衣食无忧,阖家欢快的日子!”

城下众人起先沉默,再然后都埋头喝起稀粥来,声音齐整,内里的决心比一万句口号都铿锵有力。

守城之战,池深不如人和,绝定胜负的往往是守军的意志。

执政之后萧骋声名不再,众将士都以为他已变成个专爱男宠的昏君,是以人心涣散一路溃败。

可来固邺之后,他对阵时果敢决断,下得城墙来又体恤军心,一月战甲不落人消瘦,硬是将失却的人心生生挽了回来。

如今城内民心安定,将士军心似铁,赤国已洗脱败相,开始了一场和外敌真正的对峙。

而此刻城墙之外众兵云集,一辆巢车正高高升起,望楼上站着人,银甲反照烈阳,闪着夺目华光。

很快有人前来奏禀萧骋,说是敌军又有异动,有人正在巢车上远望,观察城内布防。

萧骋一言不发了上了城楼,长风吹的他战袍猎猎招展,但他立的笔直,右手张弓,箭尖隔空对准了望楼上那片银光。

箭去如风,嘶声穿越漠漠黄沙,最终钉上了目标胸膛。

望楼上银光坠落,敌军殒了一员副将,城内将士们三呼震天,军心大受激励。

“遮箭布起,弩阵预备!”城头有人拔剑高喊。

敌军此刻也踏沙而来,很快云梯架上城墙,又一轮攻城战开始了。

“放!”萧骋高喊,手指扣上悬刀,亲手放出了第一簇火弩流星箭。

弩箭上包裹棉纱沾以灯油,点着后便成了火弩流星箭,这也是萧骋的主意。

他发出的第一簇箭射上了云梯,梯上领头之人衣衫着火,一路下坠时火星四散,连云梯也被殃及,渐渐冒出青烟来。

“放!”他又高喊一声。

顿时漫天火光飞舞,云梯上附着的士兵便如蝼蚁,一拨拨中箭坠地,接着又一拨拨喊杀上来。

“放!”

“投石!”

“举剑!”

…………

城墙上萧骋语声果断明亮,从始至终不曾有半点慌乱。

夜月升了上来,最后一架云梯轰然倒地,在城下燃为一堆焦土。

月氏国收兵后退,此战守方告捷。

而此刻月下萧骋静默,侧影坚毅如山,在饥寒交迫的守将们看来,就如同尊擎天不倒的神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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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靖宫,四下无声,素心立在门前,引颈盼晏青衫归来。

这是第三次了,他清早时分出宫,只带一个赶车的小太监,据说是去西雀楼买醉。

一去便是一天,从清早到夜落。

回来时他身上飘着酒气,可神态却是清明的,冷冷看着素心,带三分笑意。

“你等我吗?”他问:“如今大局已定,我死我活都不会再有妨碍,你还等我做什么?”

素心不语,垂头随他进了内室,立在床边似根木柱。

晏青衫从她身侧擦肩,不瞧她一眼,钻进被褥开始假寐。

关节处疼痛难忍,他按捺住尽量不要翻覆。

“来人!”床边素心突然高喊:“宣太医,晏公子又吐血了!”

言毕就从怀里抽出方罗巾来,咬破自家中指,看着鲜血将帕子一分分染红。

“你做什么!”晏青衫霍然起身,眼内燃着把火:“谁又吐血了?”

素心抬眼,将罗帕塞入他手心,冷冷发了话:“你,你又吐血,如今性命危在旦夕,只盼能见圣上最后一面。”

“我危在旦夕?”晏青衫冷笑:“我现在身子好的很,今天还喝了老多酒,吃了整整一盆子雪耳羹。哪里危在旦夕?”

“你不知道固邺关久攻不下吗?”素心问他,字字如铁。

晏青衫不语。

素心身体前倾,步步进逼:“梁思在军内屡屡建功,已经升任副将,你不想萧骋回转,由他接掌部分兵权吗?”

还是没有回应。

场面开始有些尴尬冷凄。

许久后素心才发话,不过几个字,却正中晏青衫软肋。

她说:“你不会忘了你身份,忘了三殿下曾对你有恩吧?”

晏青衫身子缓缓靠上床栏,眼中锐意顿减。

贺兰珏对他有恩,他又怎会忘记。

彼时他苏家有难,父亲苏轻涯被人诬陷落狱,是贺兰珏在储云殿前立雪三日,令圣上终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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