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与地狱之间-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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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带回家的表子就住在这附近。很可能是他在拍电影时遇上了那个放荡女
人。他们鬼混的时候,她却在公司辛勤工作。
她想在车边等他回来,羞辱他、大闹一番,在众人面前宣布她已怀孕。但她知
道那只是她的想象。即使是现在看着他的车,剧烈的心跳已使她喘不上气来。她不
可能有勇气面对他。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她继续走自己的路。小巷很黑,两边的建筑将仅剩的天光也完全遮挡。那种不
安重新占据她的心头。她朝小巷尽头大步走去,不愿承认心中的恐惧。她告诉自己
害怕的是劫匪。流浪汉和吸毒者,但她知道这不是事实。她的惶恐源自某种莫名的、
飘渺的东西。不管是压力还是荷尔蒙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她只想赶紧走出胡同,回
到家里。
小巷尽头,那女孩在等她。
就在劳瑞要走出小巷、踏上人行道时,她的眼角余光看到右边的黑影中有动静。
一道白光一闪,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瘦小,一头油腻的长发,白色的长裙显得更加污
秽。她看上去似乎被人毒打或虐待过,但却没有丝毫受过侮辱的神情,没有恐惧、
没有怯懦。事实上,这孩子看上去非常镇定。她走上前来,看着劳瑞。“你好。”
“嗨,”劳瑞迟疑地应道。那孩子的问候显得老式而正统,如果是在其它情况
下,这会使她看上去很可爱。但现在,在这阴暗的小巷里,她显得很不自然,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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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吓人。
那孩子身上似乎还有种朦胧的性感。那头发搭在左肩上的样子、叉开的两腿,
似乎都在引诱人。
天哪,这都是什么念头?
劳瑞注视着那孩子的脸。蓬头垢面下是一种原始的美丽,孩子的五官上有一种
善解人意的成|人的表情。劳瑞体内涌起一股奇怪而陌生的冲动,那几乎可以说是……
情欲。
情欲?
她到底是怎么了?
女孩狡黠地笑了。“你想看看我的内裤吗?”
劳瑞摇摇头,向后退去。但那孩子已经撩起了长裙,露出了干净的白色内裤。
劳瑞看着。她无法把目光移开。女孩笑了。她撩着裙子转过身,露出内裤包着的臀
部。
劳瑞非常害怕。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应该知道这
孩子是谁、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女孩又转过身来,脸上是那种了解一切的微笑。
“你想要我脱掉内裤吗?”
劳瑞转身就跑。
她已经快到家了。她本可以绕过那孩子,走到街上,但她宁愿再穿过小巷,即
使碰到马特,她也不愿冒险靠近那孩子。
她气喘吁吁跑到人行道上、向左转、跑过马特的车子、经过店铺和住宅跑上山,
一口气跑回了家。她锁上所有的门,拉下帘子。
那天晚上,她梦到了那个小女孩。在梦里,那孩子光着身子和她躺在床上。她
吻着那孩子柔软的嘴唇,她光滑的身体温暖而诱人,刚刚隆起的Ru房使劳瑞感到几
乎心痛的快感。她知道这是梦,但她不愿醒来,她有意识让自己沉浸在从未感到的
快乐中。她在那女孩的身子上揉搓着自己的身体,感到一股液体顺着大腿不断流下。
到达高潮时,她拼命咬着嘴唇抑制着叫喊,听凭波浪般的快感传遍全身。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月经来了。
第3章 诺顿
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刚刚八月底,学校才开学,可窗外灰色的天空下,缤
纷多彩的树叶已形成了道道彩虹。
()
这样的天气,诺顿·约翰逊不愿呆在屋子里。这违反他体内所有器官的意志。
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会认真考虑董事会让他退休的提议。
但他没办法退休。他转身面对着学生,看着那些百无聊赖、表情漠然的脸。这
些十几岁的孩子需要他。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知道。学校里的其他老师也许
会认为他是个老古董、是条灭绝了的恐龙,但他知道弥补家教不足、战胜媒体狂轰
滥炸的惟一途径,就是逼着他们努力学习。学习,学习,再学习。不是所谓“合作
式的教学”,也不是那些教育专家所提倡的什么潮流。
他心有不甘地朝窗外望去。空气或许会带着些黄火的味道。穿过树丛的微风也
许已有了凉意。
他强迫自己继续讲课。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他走神的时候确实越来越频繁了。并不是因为他老了,无
法集中精力。而是因为他侧重点不同了。理智上讲,他的工作依然是最重要的。但
感情上,他的需求发生了变化。从教学中,他已得不到以前的那份满足。有时,他
发现自己倒更想满足简单些的基本欲望。
老年人的真实写照。
诺顿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多了。于是他开始谈论蒙哥马利和纳粹的人
体实验。他希望引起这些孩子的思考。
“今天我们依然面临这件事的后果,”他说道。“纳粹对人体进行的实验是一
项艰巨的工程,他们得出了一些宝贵的科学信息,可以在今天服务于社会。于是我
们处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上。这一知识是否由于得到它的手段不当从而变得肮
脏?许多人认为邪恶永远不可能产生美好的东西,如果承认这一知识的价值,就等
于间接承认纳粹行为的合法化。还有一些人认为,知识就是知识,本身并没有善恶
之分。得到知识的手段不应对知识本身的合法性产生影响。还有一些人认为,如果
邪恶能够产生正面的东西,那么二战中的那些人也就没有白白死去。这是个非常复
杂的问题,无法用简单的一两句话解释。”
下课铃响了。
“周末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你们可能要就此写一篇作业。”他微笑着看着学生
收拾起书包。“周末愉快。”
放学后,天气仍好得出奇。诺顿穿过足球场向第五大街走去。在将学校和人行
道隔开的栅栏下,他看见一群大红蚂蚁正从洞中爬出,向学生丢弃的一个午餐盒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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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他停下脚步观察着。在他看来,这真是件具有讽刺意义的事情:蚂蚁,昆虫世
界里的纳粹,却最经常遭到大规模屠杀。苍蝇、牛虹。蜘蛛、甲壳虫,通常都是一
个个被毁灭。而蚂蚁却总是成百成百地被踩死、被毒药杀死。整个蚁|穴在顷刻间就
可能毁于一旦。
他皱皱眉,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他和邻居的一个小女孩在一座蚁山上和周围的
草地上浇上汽油,然后扔进一根划着了的火柴。他们看着那些昆虫的身体被烧焦、
烤黑。他们还抓了一些蜘蛛和甲壳虫扔进火里,甚至还想把一只猫也扔进去。可在
他们逮住那只动物前,火已经灭了。
他闭k眼睛。怎么会想起这些?
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他深深吸口气,走出栅栏门,来到人行道上。
回到家时,卡罗尔正在厨房做饭。他没心情和她聊天,于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把公文包挂在衣帽钩上,拿了本《新闻周刊》,然后把自己锁在了厕所里。他在里
面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直到卡罗尔来敲门。她问他是打算在里面呆一晚上,还是
出来吃饭。当他走进餐厅时,饭桌已经摆好,最好的那套瓷器也拿了出来。桌子中
央是一大碗沙拉、一盘土豆泥和一小篮面包。
卡罗尔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银盘,上面是一大块闻起来相当不错的烤肉。
“这是什么?”她把盘子放在桌上时,他问道。
“什么是什么?”
“这些,”他指指桌子上的东西。“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说道。“我心情很好,想好好地吃一顿。这有罪吗?”
“不,当然没有。可你平常不会这么费事,除非你想要什么东西。或者……”
他看了看她。“你是不是撞车了?车坏了?”
她怒视着他。“你在侮辱我。我跟你说过了,我心情很好。”她停顿一下。
“刚才是。”他们彼此注视片刻,卡罗尔转身走进了厨房。诺顿坐下开始吃饭。饭
菜看上去很可口,所以他每个菜都夹了很多。卡罗尔回到桌边,把一杯牛奶放在他
面前。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他很欣赏这样的进餐方式,但卡罗尔显然被这沉默弄得很
不舒服。她终于让步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为什么心情这
么好?”
他叹口气。“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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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戏剧小组召开了本季度第一次会议。”
“那么你们今年演什么?还是《安妮》?这世界永远都需要更多的戏剧爱好者
来演出《安妮》。”
她啪地一声把叉子放在桌上。“你这狂妄自大的混蛋。”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为什么总要贬低我所做的事?”
“我没有贬低你做的事。”
“那你是在干什么?”
“我只是——”
“只是什么?批评?你当然是了。告诉你,我们今年要演的是桑德海姆的《陪
伴》。”她怒视着他。“不要说我们没有能力。”
“我没打算那么说,”他说道。
但他在说谎。他要说的正是那句话。只因为她嘴快,没给他犯错误的时间,所
以他只能扮演高姿态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使他一定要伤害她?贬低她的能
力、嘲笑她的成就?并不是他认为自己更高明,虽然她总这么说。也不是他认为自
己不如人,所以就要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不是,原因要简单得多。简单,同时也
更复杂。
他喜欢伤害别人。
那些蚂蚁。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盘子中的土豆泥。承认这一点很难,但这确实是一个
准确的评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发现并承认这样卑鄙、可怕的动机——
天啊,他心中暗叫。他甚至把这个也当成了恭喜自己的借口。他甚至在为承认
自己是个畜生而庆祝。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一切都开始于那些该死的蚂蚁。
他望着桌子对面的卡罗尔。“对不起,”他说道。“我只是……只是今天心情
不好。”
“不仅仅是今天,”她对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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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怎么做,卡罗尔。我说过了,对不起。”
“有时你真是个傲慢、自私的混蛋。”
“我——”
“我现在不想和你谈,诺顿。闭上嘴,吃饭。”
晚餐余下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晚饭后,他来到起居室,看一步关于美国
内战的记录片,而她则回到了厨房。
他判完最后一张卷子,晃了晃脑袋。他对这次的成绩并没抱太高的期望,可结
果却比他预想的还要糟。孩子们似乎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叹口气,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这些学生并不笨,但他们没受过什么教
育,而且也不想学东西。他们不读书,对西方文化中的基本事实和重要思想一窍不
通,甚至连正在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但他们却对过去二十年间的电视节目、蹩脚音
乐如数家珍。即使他最好的学生也没有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情况真是一团糟。
诺顿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抬头望望墙上的挂钟。午夜。卡罗尔几个小时前就去
睡觉了,他也该去的,可他还想看完那部记录片,再说还有这些卷子要判。已经是
星期四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本可以像其他同事那样把事情再拖一天,或者
不布置作文,而是出些标准化试题,然后要机器去判卷子。
可他不想牺牲自己的原则,为了方便就改变自己的教学习惯。尽管他又困又乏,
只能睡几个小时的觉,但至少在早上醒来时他能面对自己。
当他走进卧室时,卡罗尔已经睡得很熟,打着呼噜。甚至在他开灯时也没有醒
来。他脱下衣服,把它们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关上了灯。卡罗尔嘟囔着,翻了个身。
她的身体很温暖,几乎可以说火热。由于两人体温的差别,她总是说他是一具
死尸。对这种说法,他只能报以一笑。他知道自己老了,要是哪天他的心、肝脏、
或其它什么器官停止工作了,他并不会感到吃惊。
卡罗尔比他年轻许多。他62,而她才45。知道自己会先死让他觉得很宽慰。当
然,这很自私,可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一直是自私的。这种指控并不会让他良心不
安。没有她,他不可能坚持下去,不可能再承受这样的变化。而她也不会好过,但
她比他坚强,她能坚持下去。见鬼,她很可能会再嫁人。
那么,他为什么要对她如此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