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音--女皇神慧(上)-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直到我过了十二岁的春节, 我们才第一次大规模的庆祝节日。
大年初二的这天清晨,天没有亮我就起床了。和往常一样,王览先去上书房处理奏折。紫色的云霞浮在天边, 预示这是个好天气。侍女们伺候我梳妆。我的个子长得很快,与阿松也一般高了。淡淡抹些上等的蔷薇粉,唇上点些玫瑰花膏。紫兰问我:“陛下,今天还梳盘云髻吗?”我嫣然一笑,涂着粉色蔻丹的指甲在空中一划, 她就知道了我的意思。不一会儿功夫,她就梳好了一个灵蛇髻。十二岁, 说女孩不是, 说姑娘还小点。 可看着自己鲜花般怒放的面容,一种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吃了碗八宝粥——我还是改不了爱甜食的习惯。早膳后前往太极殿,我对于这套习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登上十六人抬的肩舆,冬日清晨的寒风迎面而来。祖宗立下的规矩,再冷的冬天也不许皇帝坐暖轿,以保持先祖质朴的遗风。前呼后拥的好几百人, 和演戏似的往太极殿去。如果细心的听,虽然几百人的队伍,步伐却整齐划一,一点也不乱。我深吸口气,冬天的气息钻进鼻孔,些微的辛辣,令人神清气爽。看着朝阳的红光,我满意一笑。太平的第三年头,还算风调雨顺。北朝与我朝的战争不了了之, 虽然南北双方都还僵持着, 但有“神刀关延”这样的猛将守边,我也不大操心。我童心未泯,在肩舆上表情想必变化多端。这是个最安全的地方,太监宫女守卫只被允许平视和俯视。所以,没有人看到最高处的我。可是, 肩舆上面的我冷哪!高处不胜寒——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到了太极殿,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王览看到我的灵蛇髻,又是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少年的腼腆和柔弱,整个人, 是面临千丈绝壁的寒潭,有担当有气势。的99bcfcd754
先讲了兴修襄州水利事,我问工部尚书。“你们怎么老要钱?这一年年叫老百姓富商捐,国家拨银子, 怎么湖北, 湖南老是水灾?今年朕就不拨银,也不要叫大家捐了。 查一查, 去年, 前年,哪些人担任过这发钱一道道关口的官儿,叫他们把家当都捐个一半出来。”
我说话不怒而威, 看工部尚书吓得双腿打颤。我又加上句:“黄尚书,你今年才到任的,我说的不包括你。你们工部做事也难,派下去的人倒受地方官的治。”
黄尚书个兢兢业业的人, 当个尚书了,女婿问他借条裤子都要讨还。这是朝官们流行的笑话, 也不是笑话。我和王览看到过太平书阁关于他家产的详细奏报。说他清贫的家徒四壁并不为过。 可一个人标榜清廉, 当上个二品官还系着麻绳一样难看的腰带,这不是我朝的难堪吗?说起太平书阁, 最大的妙处在于,除了我和王览, 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可官员们家的书童,女佣, 甚至小妾和兄弟, 都可能是太平书阁的成员。
另外的大事是防务的调动和吏治的改革。 我对王览点头:“摄政王, 你谈谈吧。”
王览侃侃而谈, 这些话我们昨天都商量过的。自从王览摄政后,群臣发现他对敢于直谏者青睐有加。所以, 逐渐发言者就踊跃起来。 王览年轻爱才, 全国的有识之士纷纷投奔朝廷。我常说他:“你是伯乐。”
退朝以后, 我和览匆匆用了午膳就赶往上书房,今天下午按照排定的名册,召见的都是知县一级的官员。看老中青黑压压的跪了一地。说了平身赐座。我品着香茗,等待王览发话。王览春风和乐的一笑,我肯定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以为他在对自己笑。他的目光逡巡一遍, 在每个面孔上停止几秒钟。
王览清清嗓子,开口说:“各位,今年皇上任命你们当上知县。小小一方土,父母百姓官。诸位要用心, 是我不必说的了。只是这政治的事情, 还是讲求中庸之道。当青天严酷的逼死人,当好官不顾尊严的求取扬名。都是不符合朝廷的宗旨的。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众位明白。”
按照规矩, 众官全部退出。听到太监报名字, 再一个个进来谢恩。
王览对胡子花白的山阴知县抚慰说:“把你们年纪大些的放到县里,是指望你们给年轻人表率。”我对老者点头微笑, 赐以紫金锭一对。
最年轻的知县蒋源,才十七岁。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王览亲切的拍拍他的背:“你还年少,当是历练吧。”我对蒋源眼里激动的泪花,印象很深。
“蒋源,你是少年名士,此次赴任, 寡母带去吗?”我问。我看过他的档案。
“回皇上的话, 巴西路途遥远,臣不敢带母前往。”他说话中气十足,一副初生牛犊的样子。
王览说:“巴西是远了点,过一年就把你调回到浙江来。不过,你可不要辜负皇上的信任。”
“臣不敢。”
二十七个人接待完,我坐得脖子都酸了。刚要站起来, 王览却轻声笑着摇头:“皇上, 还有呢。”
“还有?”我一撇嘴,我可不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子,我是学过九章算术的。这二十七个我会算错?
“有, 不过是在观水亭。”他卖个关子。
观水亭是西池边上一个八角的亭子,四面都有纱窗遮盖。 夏季的时候,坐在檀香木的亭中, 望着亭子中间小小的八卦形碧水池。人生写意,尽在此中。
王览带着我走到亭边,先走了进去, 就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 相王殿下,亏你写了那么些信, 把我从扬州的美女那里骗回来。还饮酒赋诗呢? 小气! 就是给泡了一壶茶。你怎么对得起我?”
这个声音模模糊糊, 我好像听过。扬州? 这是。。。。。。?
王览也随意的笑哈哈的:“老是醇酒美人。你以为自己是杜牧啊?十年一觉扬州梦, 你可别赢个薄幸的名声。叫你回来是要你做事的。”
我走了进去, 那人背对着我,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他听到声音,脸上带着笑,回过头来。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华鉴容 !
他收起了笑容, 跪下行礼:“皇上圣安。”那种收放自如的潇洒不存在了,他和其他臣子一样恭敬。也许多了一点冰冷和疏远的意味。 他的孝期两年前就满了, 召他回朝,他说是先要游历中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云云。没想到混到淮左名都的青楼里去了。不久以前, 我的表姐,淮王之女永安郡主告诉我,华鉴容如今在竹西佳处偎红倚绿,和名妓们互相唱和。我还不信。如今听他自己说了,还就是如此!
我微微一笑:“平身吧。王览真坏,快元宵却把华鉴容华公子叫回来。扬州明月夜,元宵节灯会的热闹天下驰名,我们这里哪里比得上?”
王览也不说话,只是笑着。
华鉴容打量我一番,走到了王览的背后。背起手,嘴角翘起。才慢条斯理的说:“几年没有参见,陛下把臣都成了野人了。谁不知道宫里的灯会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扬州虽然美人多,可咱们宫廷砸得起钱啊。”
王览推了他一下:“胡说,京城也有的是禀山岳灵晖的佳人。”
“是吗?这次元宵节让我见识见识。”他隔着小水池俏皮的笑着瞟我一眼 :“皇上恕罪, 臣鄙陋,皇上包涵点。”
眼睛看到王览,他马上就亲热自在多了:“快,拿些好酒来,你不能食言的。”
十五 元夜暗香
正月十五元宵节,久违的热闹又回到宫廷之中。
我坐在西池的水榭之中,身边围绕着一大群皇亲国戚的女儿。我的表姐永安郡主千桦,二八佳人。美色闻名京师。珠围翠绕,显得她越发姣好,她笑语盈盈。“陛下,宫里好久没有那么多人啦,臣为了今年元宵,专门裁了这身衣裳呢。”
在夜晚的彩灯下,她五彩的裙裾显得巧夺天工,上面还缀有珍珠,真是漂亮。我笑一笑:“阿姐你穿那么好看,是不是想找婆家了?”
周围的女孩子轻快的笑起来,她脸红了:“陛下是取笑永安呢。”说完她用春葱指头拢了一下鬓发。我真是羡慕她,身材婀娜不说,举止也那么女人味儿的曼妙。
她扭过头, 隔着西池,朝对面的回廊看。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到了一池碧水中倒影的千万华灯,象数不清的星星,在童话般的意境中亮闪闪的眨眼。花灯攒列,交互生光。 回廊里,王览周围坐着少年亲贵,览背对我们,一身白衣象是染了西江月色。潇洒的身姿让人想起酒醉的李太白,恍若乘风飞去。他的对面,是华鉴容,他带着特有的孔雀式的骄傲笑容,亮丽的眼睛使这元宵的灯光黯然失色。
“在扬州,人们叫鉴容哥哥‘芍药公子’。据说他每追求一个名妓,就给她送大把的粉色芍药。”永安郡主若有所思的说,我知道,她的眼里除了华鉴容没有别人。
“大红色的芍药不是更美吗?”我问。
永安郡主回眸一笑:“谁知道,也许,鉴容哥也能收心。”她咬了咬玫红的下唇,凑近我贴着我的耳朵说:“陛下,永安是喜欢他的。”
我的心里一沉,她在暗示我为她指婚吗?她是我的表姐。我的三叔淮王,有许多儿子, 却只有一个女儿,把她视为掌上明珠。虽然王览一直对淮王有着戒心。但毕竟是一家人。她和鉴容, 亲上加亲未必不是好事。
我还在思考着,萧哲老总管已经跑来:“皇上, 相王殿下要奴才过来请陛下和各位移驾到明光殿,观赏歌舞。”
我点头,把手伸向阿松,她扶着我和大家一起进入明光殿。
明光殿中摆放着一个个席面。大家入座后,台上一群少女就表演起了“采莲舞”。宫中每年都从民间选取女孩子进入梨园学习。这三年大忌后的宴会,想来女孩子们是盼望已久的机会,所以精彩之余, 还有彼此较劲的味道。
王览在和他老父王铭大人边说边笑,王铭今夜红光满面,也没了自从我登基以后对儿子的拘谨。我也很替他们父子高兴。环顾四周,对着戏台上出神的,吃着蜜饯闲聊的,和心上人眉来眼去的, 都有。只是不见一个人:华鉴容。
我和华鉴容一起长大,刚才永安郡主的话老压在我心上。探探他口风, 再指婚。也算对得起当年的情谊了罢?我对王览说:“朕去更衣,你叫大家随意吧。”王览含笑看我一眼,点点头。他是不能离开明光殿的,不然,大家会胡乱猜度, 好好的一个元宵夜就给毁了。
老实说, 我并不知道华鉴容在哪里。可我们小时候,一到月圆之夜,就喜欢到一个地方去。这只有我和他知道。因此我命令随从在后面安静等着,一个人进去。
西风飒飒,桐叶萧萧。远处金碧楼台,歌舞升平。外面元夕,灯烛辉煌。可那人,偏偏还在这灯火阑珊处。
我走进那个废旧的偏殿的时候,华鉴容两腿伸直, 靠在窗台上,明月剪影下,他对月独酌。嘴里还念念有词:“似共梅花语,尚有寻芳侣。着意闻时不肯香, 香在无心处。”
我笑了:“你呀,是为赋新词在强说愁吗?”
他很惊讶得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还会在这里出现。大约半醉了,他竟然在窗台上不动。过了一会儿, 才嗫噜出两个字:“阿福。”
我现在不是阿福了,豆蔻梢头二月初, 我是个美丽入画的窈窕少女。
可我还是微笑了一下,和儿童时候一样。我一跃踏上窗台,他只能屈膝, 把窗台让出一半给我。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热切。
“你不是说要看美人吗? 为什么还是跑到这儿来。”我问他。
他不说话, 只是用酒后更加明亮的双眼凝视我。自从我当上了皇帝, 除了览没有一个人敢于这么看我。
我回避开了他的眼睛, 看着洒在窗台上的淡月的藕荷色光影。 我说:“鉴容,其实现在我们也挺累的, 你回来, 太好了,帮王览一把手。”
“相王行事,过于缓和,有些并不可取。”他懒懒地说。我猛抬头望他。
他又说:“我对相王说过。宽仁并不能治天下, 没有狠心, 这国内的腐败怎么改?”
我勉强一笑说:“今天元宵节, 谈朝事太煞风景。你觉得永安姐姐怎么样呢?”
他略微吃惊,过了好一会儿,说:“很美。”
“那么,如果你们一起,不是很好吗?本来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