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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身将腐朽,其爱不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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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吊金钟、杜鹃虽幸存下来,也已奄奄一息,有些花是彻底枯萎,完全认不出来。北面开出一块空地,搭上了铁架子,架子顶上盖了一半石棉瓦,也许是个临时的工棚,底下已放了些设备,还有一张简单的长桌,桌上放着油漆、焊接器与护目镜。
    梦里的时间仿佛走得很慢,许久都没有人来。
    江紫末站在院子里,景物静止了,她感到异常地孤独,以致于被叫醒后,她心头还怅然若失。
    童自辉推她的那只手还搭在她的肩上,脸上神色莫名。
    “到了,下车!”他说。
    童童已推开车门蹦到地上,又趴在她的窗口歪着小脑袋观察她。
    江紫末很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顺便瞥了眼腕表,梦里漫长得像是过了几个小时,然而在现实中也不过是学校到家的二十来分钟。
    “到了吗?”她讪讪地问,打开车门下车。
    两父子已走向电梯,童童问父亲:“小惠姐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大概已经做好饭了吧。”父亲说,“你饿了吗?”
    “太好了!”童童欢呼,“爸爸走快点,我快饿死了。”
    说罢拉着他父亲往前跑。
    原本要追上去的江紫末脚步慢下来,望着两父子的背影,她的心像是被谁抓痛了一下,忽然很想闹一场别扭。
    “你还不进来?”
    听到童自辉的声音,她往前看,父子俩站在电梯里,童自辉按着控制键,童童好奇地看着她。
    她不愿意向他们走去,后退亦无路可去。仿佛被谁硬推着往前走,步伐凌乱,双肩下沉,拳头攥得紧紧的。迈进电梯里,她如同是受了一场委屈,心里憋足了气。
    电梯门关上,她觉得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心头有股挥之不去的伤感,加以父子俩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存在,于是她将身体紧紧地贴着电梯门,仿佛要挤出去一般,心里感伤得快要掉眼泪了。
    这时,她的手触到一点温热,微偏过头往下看,是童童把手塞进了她的掌心里。他微仰着小脸,似乎是鼓足勇气才敢做出这个举动的。
    “童童!”她感激地握紧掌心里的小手。
    童童朝她露出微笑,母子俩平静而自然地拉着手,并没有再说过什么。
    站在后面的童自辉抿紧唇,收回原本推儿子上前的那只手,揣回裤袋里,笔直地站立着。
    到家后,餐桌上已摆好了饭菜,厨房里传出水龙头冲洗餐具的声音。江紫末换鞋后迳直走到厨房,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儿正在水槽边刷锅,身材矮小,也很瘦,瘦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那套朴素的白色印花裙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腰间系着围裙的带子,真正的盈盈一握。从她垂落的发丝间,精巧的侧脸的弧线隐约可现。江紫末仅凭这么一眼,便暗自叹道:看样子是个未经雕琢的天然美女。
    小惠察觉到了有人,转过头来。
    江紫末顿时一惊,在小惠的左额上有一块手掌大的印子,直伸到发鬓里,印子的颜色比周围的肤色要深,就像一块白布上的污迹,把一张原本清丽的脸全毁了。
    那张脸简直让人有些骇怕。江紫末掩饰不住自己的讶异,同时,她也明白到童童为什么不愿意让同学误把小惠当妈妈的原因。
    她又仔细看了看小惠,虽然脸吓人,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有一种天真坦率的傻气。
    小惠的神色依旧坦然,她傻笑道:“紫末姐,我听说你病了,记不太清楚,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被我吓了一跳。”
    换江紫末难为情了。她讪笑着说:“哪有的事。”好像仍不足以挥去尴尬的气氛,她卷起袖子,“要我帮忙吗?”
    说着走上前,小惠却倒退了几步,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碗筷我都摆上了,可以开饭了。”
    江紫末只好甩手出去,童童和童自辉已就坐,她便挨着童童坐下。小惠擦干手出来,选了一个离他们最远的位子坐。
    童自辉放下筷子,对小惠说:“为什么坐那么远?还是照往常吧。”
    话一出,童童和江紫末同时望向小惠。她犹豫了一下,拿了自己的碗筷,仍坐在原处。
    童自辉并没有勉强她,但也没有动筷子。
    江紫末咬着筷子,目光交替地看着两人的神色,童自辉泰然自若,小惠则低着头。她立刻明白了原因,便笑嘻嘻地劝道:“小惠,坐过来吧,你离那么远,我们还不好递菜给你呢。”
    这次,小惠略犹疑了一下,便坐到江紫末对面,照旧与童自辉隔着一个空位。
    终于都动了筷子,小惠的手艺虽然比不上江美韵,就是与半吊子的江紫末比也差了一些,但总算得上清淡可口,紫末不是挑嘴的人,但是童童吃过昨天那顿鱼虾大餐后,对小菜显然不怎么有胃口,握在筷子在碗里挑挑拣拣,童自辉用余光瞥着儿子,不悦地皱着眉头。
    “童童,好好吃饭!”他不轻不重地喝斥一声。
    江紫末仿佛觉得这句喝斥是冲着她来的,再看看对面的小惠,她一直低垂着头,紫末知道她是怕抬起头来,使自己看到她的脸会坏了胃口。
 
    chapter 10

    这样的用餐气氛自然是让喜欢热闹的江紫末食不下咽,然而她也晓得,此时即使是她出尽百宝,也没法缓和气氛,便索性将筷子重重的撂下。
    童自辉头也没抬。
    倒是另外两双眼睛都盯着她,小惠的眼神怯怯的。
    江紫末无奈地摇摇头,“我出去一会儿。”
    说着站起身来。童自辉这才问:“去哪里?”
    “去妈那里,”她说,“就不信她老人家还会给我脸色看!”
    她抬起脚便往外走,但走的步伐极慢。她以为童自辉会再叫住她,然而已经快走到门口,身后并没有声音传来。原本只是想赌一赌气的,这时却变得骑虎难下,便横了心地要去母亲家里。
    正在开门时,童童却追上来。
    “妈妈,我跟你一起走。”
    声音有如天籁,江紫末得意地转过身,见童童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小鞋,边穿边说:“要外婆给我做炸虾。”
    童自辉把母子俩打量了一遍,淡然地说了一句:“早去早回!”便埋头吃自己的饭。
    江紫末怒从心起,不在意她就算了,连儿子要出走也不理不睬。果然是小惠回来就万事大吉了么?那么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临时保姆。
    她拉起童童,声音高亢地撂下一句:“我们走!”
    照旧没得到回应,灰溜溜地牵着小同盟军,重重地关上门。
    童童像出笼的小鸟,很快活。江紫末仍憋着一肚子气,“童童,干脆我们今晚别回家了。”
    “可以吗?”童童问,“不怕爸爸生气吗?”
    可以不回家,当然好。可童童也不希望父母为此吵架。
    “我不会跟他吵的。”紫末说。当然不会吵,她已打定主意在娘家赖个几天,童自辉不来接,就不回去。
    到一楼,他们往小区外的路走,童童突然停下脚步,“妈妈,你不开车吗?”
    “开车?”江紫末一愣,对了,她是会开车的,但也忘记怎么开了,“不,我们坐车吧。”
    坐车!江紫末低头看看自己那一身雪白的套裙,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绝不会在某个地方装着一个鼓鼓的钱包。
    她踌躇了一会儿,在童童面前蹲下,语重心长地说:“童童,妈妈今天要教你个道理!”
    “什么道理?”童童歪着脑袋。
    “大丈夫能屈能伸,偶尔一次屈服不算是失败,屡败屡战,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童童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妈妈真正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我们回去跟你爸爸道歉。”
    “啊?”
    “妈妈没带钱出来,”江紫末沮丧地说。
    童童也顿时消沉了,鄙视地看着母亲,“早说嘛!”
    然后丢下母亲,很识时务地往回走,看样子是去投靠父亲了。
    江紫末无奈地跺跺脚,彻底看清了这小叛逆的真面目。
    于是,离家出走不到十分钟,江紫末和已背叛她的小同盟军又站在了家门口。小惠开门后,童自辉看着他们俩,仿佛早知道他们会马上回来似的,淡淡地讥笑到:“这么快就吃好了?”
    原本想道歉,并已为此打了许多腹稿的江紫末听到这句话,又被挑拔起了怒火。
    童童已奔向餐桌,童自辉对悔悟的儿子表示欢迎,把童童的碗递给小惠,“饭冷了,重新盛一碗来。”
    江紫末见这一幕更加下不来台,气鼓鼓地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把声音开到最大,震耳欲聋。
    其间小惠来过客厅,并给她盛了一份饭菜端来,她没再回餐厅,端着自己的碗静静地坐在紫末旁边吃饭。
    江紫末多少获得了一点安慰,瞥了一眼小惠,也许是看多了的原因,她脸上的那块印记已不若最初那么吓人了。
    “小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问。
    小惠扒了一口饭,摇摇头,“我不知道,亲戚说童先生去乡下找人,见了我,就把我带来了。”
    说了等于没说,江紫末想。
    小惠见紫末没有答话,看看左右无人,便朝紫末坐近了一点,小声说道:“这次回乡下,我听亲戚们说,城里人找保姆专找丑的,是为了家庭和睦。”
    江紫末“哧”一声笑出来,小惠也傻笑起来。
    开心归开心,江紫末可不信童自辉那么冷漠的人会想到这一层去,大概就是不想费心思,随便挑了一个踏实能做事的。
    想到此,她看着面前的饭更没了胃口。父子俩吃完饭便进了书房,一个工作,一个写作业,没有人来过问她饿不饿。
    苦肉计没有效用。江紫末洗过澡后便要躲回卧室。
    经过书房,门照旧虚掩着,站在门口可以瞥见童自辉坐在椅子上,对站在面前的童童说着什么。
    江紫末见状放轻脚步,贴门站稳。
    “童童,你今天对同学说,你会对她们负责任,”童自辉神色凝重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错的。”
    童童不解地摇摇头。
    “一个成年人都难以承担起的东西,你都不能自食其力,又怎么做得到?”童自辉温言责备道,“负责任不是你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娶了一个人就算是负责了,真正的做到给另一个人安稳无忧的生活,真正做到给予她所要的快乐,给予她所要的幸福——现在我跟你说再多,你可能也不懂,既然连我的话都没办法真正理解,你又能为别人做什么呢?”
    童童不语,但神情显然是有些不服气,可也没有大胆到顶嘴。
    “更何况——”童自辉顿了顿又说,“许一个很多年后才能兑现的承诺,那是很轻浮的人才会做的事,因为人生是充满变数的,你永远不能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轻浮?”童童抓住了关键字,“是什么?”
    “就是像你这样,轻率地对别人许诺。”
    “那样不好吗?”
    童自辉点头。
    “那我不要做那样的人,”童童终于明白了道理,并学他父亲抿紧唇,状似在反省了。
    童自辉用深思的目光盯着儿子,良久,摸着他的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童童,你太小,所以不知道做一个从不叫人失望,或一个总是失望却永远坚持的人有多么难。”
    门外的江紫末心似猛地往下一跌,这样的语气,疲累而又无奈的,总不像是由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童自辉口中说出来。
    是什么让他感到力不从心,甚至有埋怨的情绪?
    她想不明白,也没有惊动他们,悄然回到卧室。窗户忘了关,清冷的风一阵阵扑向她,真正有些秋天的意味了。
    江紫末向来不擅长应付纷杂繁复的情绪,更不会感伤,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便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睡了。
    半夜,她又饿醒了。敌不过困意,腹中却饥肠辘辘,似乎哪一种生理需求都不能忽略。痛苦地挣扎了许久,她终是离开了床,在黑暗中摸索到厨房。
    厨房的墙壁上有盏小灯幽幽亮着,那是为了半夜起床找水喝的人预备的。
    江紫末双眼朦胧着走到厨房门边,酒柜前的高凳上已经坐了个人,是童自辉,他看起来像是还没有睡过,柔和黯淡的灯光照着他的脸,双眼略微发红,嘴唇边已长出细密的新胡茬。
    一个自斟自饮,尤其寂寞的样子。
    他知道紫末在旁边,并没有理她,仍喝着酒。紫末也不自找没趣,打开冰箱,拿出面包片烤上,倒了杯牛奶,便坐到他旁边。
    静默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说:“下午我去了260号。”
    童自辉端酒的动作一顿,“有什么收获?”声音很冷淡。
    “我记起那里原来的样子了。”紫末说,“与咖啡店的老板聊过,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起那套产业?”
    “记起来了?”童自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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