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躲不过作者:煌瑛-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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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问:相思是什么?
小蝶一定不假思索,用她那种令人信服的口吻,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病!”
然后,她会用那双莹亮柔和、宛若水中玄晶的黑眸,紧紧盯住提问的人,诚恳地说:“这是人人都要经历的成长病,要是不妥善处理,没准会要命呢——你看过那个什么什么‘娇红记’、‘牡丹亭’吧?那就是活生生的病例!这病害人呐!不过……哈哈哈,你真是运气好,遇到了我——”
通常说到这里,她会拿出一个小瓷瓶,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这是验方!我刚刚配的霜磷散!”
如果那人问:管用么?
“那当然!”小蝶会狠狠瞪这个不识货的家伙一眼,毫不犹豫地保证:“药到病除!”
如果那人继续问:既然是人人都要经历的成长病,想必你也得过?想必……这药你也亲身试过吧?
这个问题绝对能让小蝶的推销热情冰藏。她会用冷冰冰地目光从那个不识趣的家伙脸上一扫而过。为了辅助眼神的杀伤力,她通常会凶巴巴地添句台词,掩饰她的心虚:“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谁还用神农那老头子的土方法亲自尝药?……你倒是要不要?我诚心提醒你——这病发作很快的!而我这药的效果绝对神奇!不仅治相思病,连那些思乡病啊、重症花痴啊、好色啊……一概清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服用呢?——那人继续问:你不是每天每夜都在梦着我、想着家乡吗?
“啊——戳我的伤疤?你找死!”
当对话进行到这里,小蝶通常会强忍着怄气的眼泪,狠狠把手里的药瓶冲那人怀里扔去,然后——
从梦中醒来……
行走江湖
每个清晨,周小蝶醒来的第一瞬间,一定是——发呆。好像必须经历这样一个仪式,她才能够把昨晚的噩梦留在床上,而自己则可以脱胎换骨,生龙活虎地跳起来梳洗。
每个清晨,这个生活极度有规律的少女会穿上一身素净的男装,在脑后挽一个简单的发髻,系一方简洁的葛巾,看着镜中长身如玉的飘逸身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看起来很有风度。”
在单身贵族的生活中,她养成两个极好的习惯:一、自言自语;二、轻度自恋。
譬如现在,她就一边唧唧咕咕唠叨着,一边往房顶上爬去:“有人来过吗?没人?难道我做的标记被她发现了?不会吧,我做的暗号那么精巧……”
不知内情的人永远不会想到济慈堂的周大夫在做什么——她在检查头天夜里做的记号。但结果总是让人失望:没有她盼望的夜行人出现。
“哎……”周小蝶叹口气,没精打采地从墙头跳下来,呆呆地看着后院的某根柱子,数了数上面的刻痕——“师父啊师父,你老人家也太绝情了……”她攥着手里的小刀,咬牙切齿好久,才在柱子上又刻下一道。再看看这根柱子,已经被她划得惨不忍睹,随时都有“喀吧”一声折断的可能。
“眼看就要一千天了……柱子啊,柱子,你也别怪我把你弄成这样。”她摇摇头,“我怎能料到那个狠心的老太婆竟然真的不要我了……”
她垂下头,似乎无限伤感,踱着方步,唱着小调走了——“自从夜奔出家门,算到如今近三载……”
在这个平凡的清晨,容州城的天空一如既往,不染纤尘;容州的人民一如既往,扬着健康明朗的笑脸在大街小巷上热情地互道早安。善良的人们没有注意到:济慈堂药店的门缝里射出两道阴冷忿恨的幽光——小蝶不怀好意地探头探脑,看看来来往往的路人——每个人气色都正常得很。
这真是一个医生最大的悲哀……她长长出了口气,怀着沉重的心情,缓缓把门合上。看来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大主顾。
说出来也许没人相信:她周小蝶可是正宗正派、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药宗的嫡传弟子第八人……然而在这个人人健康的小城,即使她无不得意地琅琅道出来历,至多也就是换来别人一脸茫然……
如果早知道独闯江湖的结局如此悲惨,小蝶当年一定会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招惹那个让师父看不顺眼的家伙……
一切还是从“当年”(准确地说,是两年六个月十一天之前)说起吧……
她是个精力充沛得有些过剩的女孩子。大概这类型的女孩儿在十几岁的时候,都会比正常人更加逆反——至少周小蝶是这样。
十二岁的时候,师父看她能懂不少事情了,就语重心长地教导(间以声色俱厉的威胁):“江湖是个可怕的地方!千万不能踏入!否则,想脱身都不容易——像师父,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好不容易跟江湖人士断绝往来。所以你们作为我的弟子,绝不能和那些江湖上的人有牵连!”——说白了就是不让她结交江湖人士,免得把师父也拖下水。
但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很旺盛的。
小蝶趁着她大哥要去昆仑山寻药的机会,死缠活缠,终于得到师父的许可,出去见世面。
谁想到,一路上没看到心目中的江湖,却得看她那个风流的大哥不断骚扰良家妇女、不断被良家妇女的爹爹哥哥丈夫追打……有时候小蝶甚至怀疑:真的有江湖吗?怎么她老哥骚扰了这么多女性,其中竟然没有一个是身怀武艺的?按照传统的说法,早该有性烈如火的暴力女把她老哥身上捅个三刀六洞了……
昆仑之行留给小蝶无限遗憾。回到云南老家以后,她再也不幻想什么江湖。
但江湖这时候却找到了她。
那天,她兴高采烈地从后山的金霞洞出关,打算把刚刚炼成、能完全破解二百三十五种毒药的九转白玉丹拿给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显一显。
就在药宗山门前,她看到了那个中年人。
小蝶的师父,是当代最伟大的医师——药宗掌门任绯晴女士,所以山门外排七八里长的队求医问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什么浑身浮肿、面如土灰,什么口鼻流血、指甲脱落……种种惨不忍睹的情状,药宗弟子都见怪不怪。
但今天山门口这个人,却有些异常。
他面色红润、体格强健,从前看到后,从头看到脚,给谁看也不像有病的样子。但是——俗话说得好,“于无声处听惊雷”嘛!
小蝶知道,这次可让她遇到一个活宝!
“咳、咳!”她干咳了两声,迈着八字步绕着中年人转了两圈,假惺惺地说:“这位大哥,请恕小女子直言——看您站立的样子,左脚脚趾蜷曲,右脚脚根微抬,似乎是中了‘苍月流星散’,下肢日渐酸胀所致;听您呼吸,三长三短,似乎心肺如针刺,必是中了‘红霄丹’的剧毒;‘苍月流星散’和‘红霄丹’二者相生,如若中毒,顷刻毙命,但您却仍有一息,可见是服用了‘霜里见’强行压制……”
她的高谈阔论还没打算收场,这个中年男子就“咕咚”一声跪在她面前,眼泪汪汪,流出来都是蓝色,声音哽咽哀求道:“姑娘如此博识,必是药宗弟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姑娘救我!”
他蓝色的眼泪让小蝶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倒退两步,失声叫起来:“蓝色的眼泪?……你、你还吃了‘九头葫芦草’?!”
中年人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小蝶深深吸了口气,仰望上苍,展露出由衷的微笑——它终于,为她送来一个真真正正的考验!
低下头,她的神情恢复了庄重,“这位大哥,”她缓缓地、虔诚地说:“医者父母心,我这里有一颗九转白玉丹,可解天下奇毒,您先服下。”
那中年人却含着泪摇摇头,“姑娘有所不知,我身中多种剧毒,相生相克,如不能同时化解,必然突发,要了性命……”
“你信不过我,是不是?”小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凶巴巴瞪着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我的九转白玉丹可是能解二百三十五种毒药的天下至宝!你赶快吃了!”——这时候她的目的已经很难说,不过据她师兄师姐事后估计,她多半是想试试自己的解药灵不灵……
“可是我中的毒还有孔雀芭蕉灰、北风膏、三元金丸……啊!你至少要让我说完……”
“那些都是小意思!”小蝶毫不客气地把白玉丹往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嘴里一扔,往他下巴上一拍,“三日内不得饮酒,五日内不得吃荤——回家去吧!”
可是……治疗的后期反应和小蝶的预计有些差别。
这个中年人应该间歇性手脚抽搐三次,出一身冷汗,然后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对她顶礼膜拜、千恩万谢后离去——这是小蝶的期盼。
但他却“嗵”一声仰面栽倒,牙关紧咬,嘴唇发青,右手左脚的指甲出血……
小蝶的脑子“嗡”一声,陷入浑噩——他竟然还中了“山北水南”那种珍惜的毒药……
“我的天啊——那种稀世之宝,你到底是在哪里搞到的?!”小蝶手忙脚乱把他扶到阳光下。“‘山北水南’是纯阴剧毒,没有四五十年,绝对炼不出来。竟然让你遇到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你说‘恭喜’……不过你运气真不错,我师父有解药,而且和我的九转白玉丹完全相容,不必担心!”
她知道,这话完全是说给自己听——那中年人已经翻白眼了……
小蝶来不及和师父汇报,一溜烟跑到素霞洞禁地,用一根银簪开了十六把锁——她曾经打算,有朝一日如果离开药宗门下,就去当闯荡江湖的侠盗……
最后,她把一小瓶比香油还粘稠的粉色液体倒进中年人口中后,算算时间刚好。
过了不到一刻,那中年人果然幽幽转醒,似乎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肆无忌惮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嗝,茫然地看了看小蝶。
小蝶松了口气,“这次没问题了——胸肺里的秽气都清空,六个时辰之内呕吐一次,就万事大吉了。”
中年人终于明白这次是遇到贵人,拱拱手,诚恳地说:“在下曲光,请问恩人大名?”
小蝶叹了口气,“施恩不图报,你速速离去吧!”——其实,她偷了师门重宝“琼华液”,怎么还敢报上姓名。
那中年人还想坚持,就在这时,山门吱啦一声开了。
一个白衫青年在阳光下舒展四肢,“啊————”他打个哈欠,看似午觉还没睡够,睁着惺忪的睡眼,含含糊糊地招呼了一句:“小蝶,你出关啦?”
曲光笑了笑,向小蝶一躬到地,“原来恩人芳名小蝶——恩人医术高超,他日必然扬名江湖……”
“江湖?!”小蝶伸直了脖子,惊叫一声。
曲光笑得高深莫测,又拱了拱手,“我们日后必定还会相见!”
说完,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就转身下山,三下两下不见人影……
白衫青年又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晃晃悠悠走到失神的小蝶身边,把胳膊往小蝶肩上一撑,懒散地问:“这家伙终于走了。妹妹,你用什么法子把他打发走的?回头我在师父面前好好夸一夸你——这家伙据说是‘毒宗’的,来咱们这儿挑战。”
小蝶的脸色“唰”一声白了,好像浑身所有的颜色都在一瞬间褪到了地底下……“你说什么?!”她在哥哥耳边惨叫起来。
周小风对她这种高亢的腔调见多不怪,白了妹妹一眼,继续说:“他啊,据说是毒宗的什么什么执掌,不幸抽签抽中了——你也知道,毒宗三天两头就搞这种无聊的把戏,给人下若干种毒,还不让这人死,再把这个毒人送到我们这儿,看师父能不能解了……师父已经婉拒了百八十次。”
说到这里,他终于发现妹妹的脸褪色了。
“你、你、你……难道?!”小风的声调也变了。
“哥哥,我的九转白玉丹炼成了。”小蝶开始抽泣,“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写在本门《大事记》中——第一个炼成能解二百三十种以上毒的解药的人,是你妹妹……”
任绯晴那天的脸色是近二十年来最难看的。
她默默地看着桌子上一张青底洒金的战书。
上面措辞虽然恭敬严谨,但蠢蠢欲动的恶意却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解了他们的毒人,就是接受了毒宗的挑战……”任绯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她的眼神却浸透着无奈和苦涩,“我特意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触那个人……小蝶,我知道你在闭关,不知道我的命令也是在所难免。可是我一向嘱咐你们不得亲近江湖人士。你明知此人身中奇毒,以你的聪颖,不难推断他决非寻常百姓,为何还招惹他?你就是太喜欢招摇!而且,你竟然为了救一个江湖人士,偷盗本门禁药——只这一条,我就该重重罚你。”
“师父……”小蝶早就哭肿了眼睛,撮了撮红红的鼻子,可怜兮兮地哀求:“弟子只因炼药成功,一时得意忘形。还求师父大人大量,给小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好不容易避开江湖,你却把江湖又拉到我面前。”任绯晴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太师椅高高的后背上,“难道这就是天命?”
“师父!”静静立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药宗首徒孟小霞走上前,为师妹求情,“救死扶伤乃是我辈本分,小蝶师妹宅心仁厚,路遇伤者,上前救助本不为过。至于酿成大错,也是一时糊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