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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双目囧囧 - 黄雀纪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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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我确是偏心。平日我与薇儿亲昵撒欢,将她放在这空荡荡的屋中,听那潮起潮落,却懵懂无知,还自负体察蔷儿心思,实是……实是后悔莫及。 
  蔷儿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我倚立门边,放下笔温言笑道:“娘,怎的还未休息?” 
  我走上前去,轻抚上她一头乌发,将她搂在怀中:“娘想你啊。”这一头黑发细密柔顺,摸在手上,甚感陌生。想起我已有十多年不曾如此抚上蔷儿的头发,亦无如此抱她在怀。 
  原来要宠爱蔷儿如此简单,愚笨如我,却一直茫然不察,可笑,可叹。   
  徐子卉   
  我这辈子,从没想到,会在一个地方呆那么长的时间。 
  真的,一开始,到黄雀岛,只是一个偶然。 
  那一天,搭皮特的顺风船,想到广阳转转。忽然见大副打着旗,将船往南边的一个小岛驶去。 
  “皮特,你个奸商!不是说这船往广阳走吗?现在是要往哪去?”我跳下桅杆,冲到皮特的面前,拽起他的衣领。好小子,敢阴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呵呵。”皮特满脸堆笑,双手举高做投降状:“不都说你们天朝人最有耐心吗?怎么在你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啊?船上燃料不够,我们这是要到黄雀岛补充供给。” 
  “黄雀岛?那是什么地方?”我这才松开手,大咧咧坐在甲板的靠椅上:“还有你,好歹也和我国做生意十多年了,真不明白这腔调怎地还如此生硬?听得我耳朵疼!” 
  “好吧,说我国语言总行吧?”皮特笑笑,向南边望去:“这黄雀岛是这几年海上新出现的一个中转站,过往的商船常在这补充燃料和淡水。” 
  “哦~”我百无聊赖地扭过头,“这岛从远处看,还真有点像黄雀。就不知道这岛上可有什么有趣的去处,我也正好玩玩。” 
  “这岛听说有你们天朝一个名门望族的祖宅,应该是个不错的去处吧。” 
  “名门望族?抱歉,那和鄙人这辈子是没有任何联系了。”我耸耸肩,哼了一声。 
  “还有这里的岛主,是一位很有趣的女性。” 
  “女性?美女吗?那我倒有兴趣见识见识!”我摸摸下巴:“黄雀岛的贵族小姐……不错的主题啊。” 
  皮特没有回答我,只是继续摆出他那奸诈的笑,命令水手全速前进。 
  …… 
  我这辈子,从没想到,我会在一个荒蛮的小岛上认识一个贵族小姐。 
  真的,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去写生。 
  这黄雀岛确实比我想象中的富庶,岛民和大陆上的很是不同,似乎还保留着很多古老的习俗。 
  ……呸,什么古老的习俗,不就是一群集体崇拜嘛!我拿着画板想到山上那个传说中的名门望族的古宅取景,还不到半路就有七八个貌似村民的人窜出来,说什么上面是慕容家的领地,客人您不能去;哦,你是要去画画啊,那更不行了,慕容家的家宅可是尊贵得很,没有家主的允许,平常画师是不能画的等等等等。 
  庆德陛下的新政都已经颁布多少年了?就连皇帝的夏宫都允许平民进入,这岛怎的还似活在旧年代? 
  我心中虽破口大骂,无奈岛民淳朴得紧,坚持不懈进行劝阻,最后只好抱着画板悻悻离开。好在找到海岸边上一处荫庇处,恰好能望见远处山上的慕容府邸,皮特没有骗我,这里确是写生的好去处,我坐下来,拿出炭笔开始打草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我疑惑地抬头,难道是皮特忽然兴致大发,在这岛上哼我最喜欢的钢琴曲?不对啊,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循着声音走去,我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穿着青袍白裙,一头如丝黑发随意披下,只用一条银色丝带随意扎着,正顺着海岸边慢慢走着,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口里却轻轻哼着曲子。她美吗?我不知道,真的,我找不到词来描述她,因为她就像一个走错时代的旧时女子,本该在深宅大院里绕着月下一弯莲花池漫步,却在一瞬间被上天把背景换成无边的天空和海洋。 
  我想,如果这一刻我不把这景象画下,那我徐子卉这辈子所追求的艺术应该都成了空谈。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我一抬头,就看见画中的女子走出笔下,正站在我的身边。我一骇,手中的炭笔几乎脱手。 
  “这位先生,我不是故意惊扰您的。”她见我惊骇的表情,立刻解释道:“只是这岛上还从未有画师来过,我很好奇您笔下的黄雀岛该是何种景象。” 
  我的头脑却更加混乱起来,这个女子,不是应该在撞见有男人偷画她的那一刻就轻声尖叫而后飘然离去么?怎的反而走上前来,落落大方地攀谈起来? 
  她见我呆望着她不做声,不由轻咳一声,面颊浮现出两片红云,见我回过神,又继续问道:“这画可是西洋的素描技法?” 
  乖乖,这事可太有趣了!在这个未开化的小岛,有个像从旧时古画中走出的女子,在和你讨论西洋的素描? 
  “确是西洋的素描,不知小姐从何得知?”我清清喉咙,收敛笑容,肃容答道。 
  “果真是素描?”她面露惊喜:“不瞒先生,几年前有位异国传教士曾经过鄙岛,教我小妹一些粗浅的西洋知识,这素描一词也是他偶然提起。” 
  “徐子卉,徐子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让我好找。船要开了!”我正待答话,皮特气喘吁吁地从岛的另一边狂奔过来:“你不是要去画那山上的古宅吗?” 
  我暗骂他煞风景,无奈身边佳人在望,也只能长吁一口气,用皮特的母语答道:“这岛上的愚民不让我上山,说那山上的古宅神圣得很,闲人止入。” 
  “竟有这事?”身边的女子忽然插话,用的居然也是皮特的母语:“这实是我平时教导疏忽了,只是岛民们也是一片愚忠,请先生勿怪。” 
  皮特这才注意到我身边的女子,他看看她,默默敬了个礼。又看看我,脸上突然冒出古怪的笑:“徐子卉,这位就是黄雀岛的慕容岛主。” 
  我面容一僵,只见那女子将双手合于胸前,朝我轻鞠一躬,笑道:“徐先生,我是黄雀岛的岛主慕容蔷。” 
  …… 
  我这辈子,从没想过,我会在一个小岛教一个黄毛丫头习画。 
  真的,一开始,我只是因为好奇而随口敷衍。 
  我活到廿六岁,不算老,但好歹见过许多人;我自小就四处飘荡,不敢自诩踏遍世界,但好歹也到过许多地方。 
  京城里的名媛贵妇,我见过不少,不外乎两类:老点的,仍坚持穿着我朝旧服,思想行动都像块腐朽的木头;年轻点的,天天穿着洋服到处溜达,学到几个西洋词汇就自封洋派,可别说洋话,就连素描恐怕都不甚了解。 
  幸甚幸甚,这些女人的存在,让我从此生活无虞。洋派的女子在家中挂一幅我的作品以提示身份,旧派的女子却以拿我的画作为鞭挞目标而洋洋自得。 
  对付这两种女人,未免太甚简单。 
  但今时今日,我竟看到一个习惯之外的女人,有趣啊有趣! 
  “徐先生,您既会素描,不知对西洋油画可有研习?”慕容蔷忽朝我恭敬问道。 
  嗯?原来这天朝之中还有不识我的贵族小姐?很好! 
  “略有涉猎,并不精通。”我含笑答道。同时用目光严厉制止皮特疑惑的表情。 
  “先生过谦了。我有一小妹,年方二八,仰慕西洋画技已久。不知先生可否盘桓舍下几日,指点其一二?”这女人,仍是一脸诚挚。 
  不会吧?要我去教黄毛丫头画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还未开口谢绝,就听见一边的皮特笑道:“岛主,我这朋友正要赶往广阳,黄雀岛只是临时停靠,难以久留。” 
  你这死洋鬼子,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我横他一眼,继续保持我最佳的风度,说道:“虽然如此,但岛主盛情难却,何况我实是想去慕容府邸一窥究竟……也罢,我就在这岛上再停留三日吧!” 
  “多谢徐先生!明日戊时在寒舍恭候大驾。”她大喜,展袖朝我又是一拜。当她抬起眼睛时,我发现她的笑眼中流光溢彩,容光逼人,不由一愣,脑中突然闪现出风华绝代四字。 
  她又看看我手中的画稿,又开了口:“徐先生,小妹一向心高气傲,野性难驯,请来的先生若不是她真心敬重,实难久留。不知先生可否将此画稿送予我,也让我小妹看了之后心服口服?” 
  若是平日,这般请求我恐怕是嗤之以鼻,但今日,神使鬼差,我竟将画稿递上。 
  待慕容蔷离去后,皮特突然轻哼一声,一字一句说道:“你完了!” 
  “什么意思?”我皱眉。 
  这混蛋斜睨我一眼:“不告诉你!”说罢摇摇摆摆离开了,一边走一边朝我挥挥手:“三个月后来接你。” 
  “你聋啦?我说的是三日后!”我吼道。 
  “嗯……我三个月后来接你。” 
  …… 
  我这辈子,从没想过,除了绘画还有别的东西能让我入迷。 
  真的,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想教一个黄毛丫头画画。 
  次日来到山顶的慕容邸,果然一路通顺毫无阻碍。偶遇岛民,竟还有人退到路边躬身行礼,这黄雀岛,果真淳朴得很,但,也和时代脱离太远了! 
  来到山顶,这才发现慕容府邸与别处不同,既无正门亦无围栏,连个看门人也没有,想想亦是,这黄雀岛岛民皆为慕容家所有,四面环海即为天然屏障,何必再修那无用围墙坏这大好景致。行至山顶就望见一小小庭院,院中摆放一硕大的青花鎏金瓷缸,种着几叶荷花,几尾锦鲤在水中悠然翩翻,煞是可爱。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慕容府的建筑甚是古老,屋檐石刻,菱柱青砖都是百余年前的式样,置身其中,竟忘了身处孤岛,更像是入了天朝初建时贵胄大员的宅门深处。我低头看身上衣着,不由庆幸昨日一时兴起向岛民购置了几件旧式长袍,否则穿那一身窄袖洋服来这地方可滑稽得紧。 
  正想着,一个女子忽然从一边游廊走出,见我立在院中,似乎大吃一惊。她梳着旧式双髻,脸上略施脂粉,身着粉色襦裙,双手拢入袖中,甚是清秀可爱。可这时杏眼圆瞪,樱唇微张,呆呆望我竟像是木塑一般,看得我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岛上的女孩子,平日恐怕很少见到外来的男子吧?要不怎地这等反应? 
  见她仍不开口,我只好开口说道:“在下徐子卉,前日慕容家大小姐邀在下前往贵府教授绘画,请问姑娘可否代为通报一声?” 
  她似是反应过来,正待回话,就听见一阵轻柔笑声由远而近:“劳烦徐先生久等,黄雀岛乃粗鄙之地,下人未免没了见识,怠慢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我抬眼望去,慕容蔷翩然而来,唇边带笑,仍是青袍白裙,只是款式与昨日略有不同。她望我一身打扮,忽然掩嘴一笑,道:“先生今日的打扮可与昨日大有不同啊……” 
  我略微尴尬,昨日在皮特的船上,随手掳了件水手的衣服穿上就上岛乱逛,和今日相比确实差距甚大,只好强笑道:“承蒙岛主抬爱入府,自然要入乡随俗,不可太随便了。” 
  她微微一笑,道:“先生大可不必如此。”随即轻唤独立一旁的侍女:“兰儿,将徐先生带到中庭书房。” 
  说罢,又转脸向我:“小妹年少顽劣,失礼之处,还请先生多多包涵。先生若有要求请尽管说出,慕容自会尽力完成。只是慕容还有杂务缠身,先行告退了。” 
  啊?怎么就走了?我看着慕容蔷颔首行礼,飘然离去,有些措手不及,一时竟是怅然若失。 
  等见到了慕容薇,我才知道慕容蔷笑容中的深意。 
  这中庭书房,和这慕容家的别处院落却是大相径庭。彩绘玻璃窗,珐琅定时钟,家具清一色的西洋样式,在屋中一角竟还摆放着一架钢琴!我看着端坐桌前一身火红洋装的二小姐,发觉今日换的这一身衣服在慕容蔷看来却是相当无谓了,不由暗自懊恼,竟没注意到慕容薇对我投来的好奇目光。 
  忽听见慕容薇对房子的侍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先生学画时不想有人打扰。”她的声音和慕容蔷很是不同,清朗爽利,带点小小的任性和骄傲。 
  我望向她,不得不承认她是非常美的,但是这种美太尖锐太摄人,带着一种异样的迫人力,让人沉迷却窒息。作为艺术家我欣赏这种美丽,但作为一个男人,我却本能地想要摆脱这种美丽带来的危险。 
  但实际上,她还是一个孩子,因为这个时候她正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笑容向我走来。 
  “喂,我要怎么称呼你啊?”她像一只猫,轻轻踱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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