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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从哪里来(现代乡村 青梅竹马 年下 虐恋情深)作者:青衫湿透-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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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赵芬过来瞅一眼,解开背上那捆砍来垫圈的花栎叶,连枝子搭到栅栏上晒,也笑着说:“是啊,赵婶子的泡菜,搁哪家都混不了,酸得恰好,味儿最正。”

    李氏没说什么,摘下肩头的旧布垫子,从井里摇了半桶水上来,擦了把脸,又把水倒进沤猪食的缸子里,才蹲下来揭开鸡蛋坛子,往外连取了五只:“辉呀,”边说边拿个笸箩装了,起身递给赵辉:“给你纪叔家的送去,跟人说句谢谢。”

    赵辉吃了一惊,抬头问:“妈,不用吧?”

    “就是呀,”赵芳也过来说:“哪用还五个鸡蛋?那还不如不吃了!”

    “你吃都吃了,快送过去。”李氏转身系上围裙:“路过村委会,给你爸说一声儿,回家吃饭了。”

    “那我送呗,”赵芳接过鸡蛋,笑着说:“我问问她怎么腌的,咋这么好吃。”

    “辉子去,”李氏没抬头,在灶下剥起了豆荚,吩咐一句:“你烧灶。”

    “哼,”赵芳嘴一噘,撂下鸡蛋:“轻省活儿都让弟弟干了。”

    赵辉心说,我还不愿去呢,拿起鸡蛋便往外走。这啥跟啥呢,比着送东西?

    赵家村的村委会就两间泥坯房,在村子中间的大路边上,赵辉敲敲敞着的门:“爸,妈叫你回家吃饭了。”

    “知道了,”赵伟正跟赵玉霞的爸爸赵德才说话,看过来一眼,见他拿着鸡蛋,问:“上哪去?”

    赵德才也是村干部,跟赵玉霞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圆脸,矮小敦实,满脸堆笑:“这娃,出息了啊,听我闺女说,都当上班长了。”

    “妈让给纪叔家赵婶子送的。”赵辉应道,又冲赵德才笑笑:“那我过去了。”

    赵伟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扬扬手,对赵德才说:“哪的话,来,咱老哥俩接着唠。”赵辉便转了身。每回李氏都让他来喊赵伟吃饭,每回爷儿俩就只这两句话,今天还多了句。当干部也不见得有多好了,自己在学校累死不说,赵伟拘在这两间破房子里,又能品出啥美味儿?赵辉摇摇头往前走。

    纪康家是两间干打垒瓦房,在村西头那座塌了顶的祠堂旁边,院门正对着上刀背岭的土道儿,那坡上有极好的草甸子。过去陈家坳附近大村子的人偶尔会上去放羊,但据说上边有精怪,羊放着放着就少了,有时连人也会被迷下沟子里摔死。这样传着就没人愿意去了,那路也荒成了细麻绳儿。

    赵辉刚走到祠堂边,纪康家就传出呯呤哐啷摔家伙的动静,当中还夹着赵桂芝斥骂的声音。他马上住了脚,这时候进去可不好,听人屋背更缺德,当下就要往回走,院门却猛一响,又嘭一声撞回去,纪康已经青着脸从里头冲出来,一眼看见赵辉,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刚到。”赵辉忙说:“我妈让给你家送的鸡蛋。”

    纪康皱着眉:“我正有事出去。”

    “哦,”赵辉点点头:“那我晚上再来。”说罢就往回走。

    “赵辉,”纪康叫住他:“你现在有空吗?要不一起去赵喜家问问,明天帮他收药材的事儿。”

    “……也行,”赵辉停下,三点来钟才吃的饭,这会儿也不饿,说:“那去吧。”两人便折脚往赵喜家走。

    纪康一路黑着脸不吭气,到赵喜家门口才好些。进了里屋,赵喜还在做作业,见他俩过来,稀奇地问:“咦,你俩咋来了,”伸手就来捞赵辉手里的笸箩:“这么好?给我送鸡蛋?”

    “去,”赵辉手一闪,把笸箩往桌上一搁,问:“你家收啥药材,要请一星期假?”

    “呃,”赵喜没了笑,蔫巴下脸说:“我也不知道,还不是治我妈那老病的。我爸跟他那些战友今年要去XX县烈士陵园拜祭,我就帮他收着。”

    赵辉进来已经闻到了一股子烂蒜瓣儿似的尿潲味,赵喜妈有肾病他知道,听说患那病的人排尿都这股味儿:“阿姨不是肾不好?咋又整出胃病了?”

    “老不好,吃了十多年草药,”赵喜愁着脸,在本子上接着算题:“倒把胃吃坏了,成天喊疼。”

    纪康说:“我跟赵辉商量了,明儿早上帮你一块收药。这就要考试了,耽误了不划算。要能等,下礼拜回来再接着收。”

    “不用了,”赵喜放下笔:“那药不是一天两天能收完的。”

    “所以才帮你啊。”赵辉也说:“早一天是一天。”

    “不用,你们上学吧,我自习就成。”赵喜连忙说:“那药没种在这儿,远着呢。”

    “远有什么,”赵辉奇怪地说:“你能去,我们还不能?”

    “说了不用,我一个人就行,”赵喜急了,一个劲儿推:“那药要赶着清早去收,一天就那么一忽儿,过了收不了。”

    “小子,”纪康突然寒下脸,一把扳住他肩膀:“你老实说清楚,那到底啥药?”

    “啧,”赵喜绞着眉,鼻子眼睛都快皱成了一撮儿,言不及义连挣膀子:“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嘶,疼死我了!喂,纪康……”见实在躲不过,才叽咕着低声说:“就,就一点儿大烟壳……”

    “你想死啊?”这会儿连赵辉都变了脸,压低嗓门说:“那玩意儿能种的?!前两年陈家坳有人偷种这个,罚了三千不说,还判了五年!你不知道?莫说你家拿不出钱交罚款,这牢谁去坐?!”

    “那不是逼急了吗?有头发谁愿当癞痢?!”赵喜小声辩白着,眼圈一下就红了:“镇医院的止痛针……一支都买不起。你没见我妈那样……从早叫唤到晚,连口水都喝不进去,气儿都快叫断了。”赵喜他爸是退伍老兵,每月有二十几元复原津贴,收入本来算赵家村冒尖儿的了。只是那两张票子相对一个长期病号,又能顶个啥呢。

    赵辉还是半年前打他家经过见的刘氏,头发都快掉没了,脸皮青灰,嘴唇开裂,那时已经缩成了个人干。赵喜这么乐呵个人,说话就红了眼。罂粟那玩意儿确实惹祸,但做儿女的,孝心谁能不懂?当下也就说不出话来。

    赵喜低个头,抬起手背去擦眼泪,囊着鼻子说:“你们回吧,我这礼拜收完了就……”

    “明天几点?”他话没说完纪康就站起身:“我过来。”

    赵喜抬起头,张大嘴,吃惊道:“别!万一有事儿,我可不想……”

    小时候一块儿玩一块儿疯,纪康只有坏点子、鬼主意,向来半分亏都不肯吃。赵辉也心下微诧,哪想到他会这么仗义?见赵喜还在犹豫,便暂时撇过一边,起身说:“行了,我跟纪康一块来,咱们啥都不知道,就是帮忙收药的。”走前又问:“几点?”

    “三……三点……”赵喜眼睛越发红了,跟着他俩到门边,哼一句:“我,我做作业去……”就把门轻轻合上。

    俩人出了赵喜家,都闷着头没说话,直到上了大路,纪康才一伸手:“鸡蛋。”

    “哦,”赵辉还想着赵喜的事儿,忙把笸箩递过去:“差点忘了。”

    纪康脸上倒已风平浪静,挑眉一笑:“我可忘不了。”冲他得瑟地扬扬手里的笸箩,便转身往家去了。

    赵辉瞅两眼那几步晃远的背影,跟着也掉头回家,心说,难道是——男大?十八变?!当下失笑出声。




第四章

半夜三点赵辉准时到西村口,纪康已经在路边扎着火把,弄完把防风灯提回院子,赵喜也扛着把叉子过来了。

    罂粟田翻过刀背岭还要穿过下面的山谷,在与赵家村落差八百多米一个荒僻的坳子里。仨人摸黑攀上小路,离村子远了才点着火把。四面都是风声,火苗远远地曳出去,树木发出破浪般萧瑟的哗响。四月底的月亮,蒙了层昏黄的雨膜,淡淡的光亮洒向兽群一般环伺蛰伏的连绵山峦。

    半小时后下了刀背岭,密林里的谷道越发漆黑。仨人鱼贯前行,赵喜缀在后面:“……纪康,另一个火把也点上吧?”

    “烧完待会还得停下来扎,”纪康回头看看:“赵辉,让他走中间。”

    赵辉噗一下笑了,停下来让赵喜上前去:“没胆子的家伙,以前没帮你爸收过?还死活不让我们来。”

    “去年秋才下的种子,我白天来过。”赵喜嗓子眼儿都结了层寒栗:“不是,刚才我好像听见狼嗥了。”

    纪康难得没笑话他,说:“哪有,点着火呢,刚是猫头鹰。”

    “是,是呀?”赵喜缩着膀子,叽咕道:“这娘的鬼林子……”

    赵辉本来还想吓唬他,见他那怂样,打住问:“那玩意儿用叉子收?怎么不叫我们也带上。”

    “……不是,”赵喜讪讪地:“我,我带着防野牲口。”

    “哈哈哈,”赵辉险些岔了气:“要来了野牲口,你还真敢上?逃命吧你!”

    “逃命也跑不过它们,”赵喜不服地争辩:“有家伙总比空手强吧?”

    “操,”纪康这回也憋不住了,笑骂道:“防个毬,快走路吧。”

    仨人又接着下了半个小时坡,那坳子才在昏蒙的月影下慢慢显出轮廓。未待靠近,一股奇异的香气便随风幽幽地飘了过来,越来越浓,在荒萧的山林间令人沉醉地弥漫。

    “怪不得要种在这儿,”一个火把都能照出那块细田,长着些近一米高的油菜株型作物。赵辉问:“这才多少棵?就这么香。”

    “九十来株。”紧挨着田边还有个小茅寮,赵喜进去提了盏灯出来,每人分了个小碗和一根粗针,自己蹲下来示范:“取它的汁儿。”

    “咱们那儿太高,”纪康划破一颗椭圆形的果实,乳白色粘稠的汁液从里面慢慢淌出来:“这玩意儿也养不活。”

    “九十来株都够人忙活,”赵辉边取汁边问:“你爸一个人收得全吗?”

    “他前两天都待在那寮子里,连夜收。”赵喜说:“我这时候来,肯定收不完。”

    山谷空寂,香气馥郁而缠绵,在幽凉的夜气中氤氲缭绕,**地蕴藉沉湎。三个人都不由放低了音量,小心翼翼地接取那一股股醉人的浓香。直至鹅卵般殷红的旭日从山尖冒出头来,那一垄蒴果才堪堪取完。

    赵喜把几碗浆汁倒进一口小锅里,点上炭炉慢慢熬炼。随着炭火温存熨煨,那股奇异的幽香更郁烈了,让人情不自禁蹙住鼻孔贪婪吸嗅,五脏六腑都似被这香甜充盈缠绕,绵软成初夏轻熟的微风。

    浆液最后结成块儿深褐色油膏,泛着微光厚厚地沉进锅底。赵喜用匙子舀出来,抿进一只小瓦罐里。纪康看他弄完,拿过来在手里掂了掂,问:“你妈一天得用多少?”

    “就这一小坨,”赵喜掐着小指,慢悠悠比划了下:“咋啦?”

    “我请三天假,跟你来收。”纪康看看他:“完了,就把田捣了吧?”

    “为啥呀?”赵喜靠在围寮上,还没从那股撩人的沉香中回过劲儿来:“还能多收好几天,捣掉不可惜了?”

    “味儿太大了,”赵辉掐着眉心,左右看看:“这儿是偏,也难说不会有人过来。又不是啥好东西,够用就得了。”

    “可惜个鸟,”纪康说:“明儿早我来熬,你上那边风口待着去。”说着踢了赵喜一脚:“起来,走了。”

    两人看他把瓦罐藏进寮子下的土坑里,盖上层茅杆草,才一道儿往回走。一路无言,进了刀背岭下面的山谷后,那股奇香才渐渐散去。

    赵喜方才走了趟夜路,纵使百般过意不去,终究没说出让纪康别请假的话。想了想,抓抓头:“……我不会碰那玩意儿。”

    “明坤叔……”纪康问:“他抽吗?”

    “没,”赵喜肯定地说:“我爸不会。他自个儿说的,人要是抽上这个,啥都完了。”

    “那就好,”赵辉也悬着心,那味儿实在太抓人:“既然这样,更该把田捣了,留着终究是祸根。”

    “要不,等我爸回来再说……”赵喜沉吟着:“他怕要留些种子。”

    “那过了这三天,你就跟我回学校。”纪康说:“要只你一个,还收不够这数。”

    “嗯。”赵喜点头应了,纪康便没再说什么。

    那天的太阳格外的好,亮堂堂地照在刀背岭锋利的山脊上,豁亮的流光像道奇丽的金环,晃动着令人睁不开眼睛。仿佛昨夜里那层迷蒙的月晕,只是个虚幻的错觉。几个人莫名松了口气,沿着斜坡慢走着,边晒太阳边打野菜。赵辉瞅瞅下面,突然笑道:“那不是黑丫吗?”

    赵敏也看见了他们,远远跑过来:“你们咋上这儿来啦?”又对纪康说:“上你俩家问,都说一早就不见人了。”

    “这不打猪草吗,”纪康笑道:“又想打听啥?除了半夜猪叫,没新鲜事儿。”他们几个上学后,虽不能像过去经常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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