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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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8)
正寒暄着,叶君山从杂屋房里提着半边壮硕的羊肉出来了,扔到砧板上,告诉沈天涯是二舅和祝村长带来的:同时拿了刀,从上面割一小块下来,扔到盆里。又找来一个大塑料袋子,将砧板上的大块羊肉裹好,塞进冰箱上层的冷冻箱里。
接着叶君山进杂屋房里抓出两只鸡,对客人说:“你们跟天涯聊,我把鸡拿到门口,让蒋老头修好,今晚你们就在我家吃你们拿来的土鸡和羊肉。”祝村长说:“我们今晚还要赶回去,家里事多。”二舅也说:“不杀不行吗?放谋房里养着吧,两只鸡都要下蛋了,乡下土鸡生的蛋比城里饲料鸡生的蛋香:”
沈天涯还以为是叶君山从街三买回来的鸡。心想,没给人家解决经费,今晚吃起这羊肉和鸡肉采,哪里安心?
沈天涯这么自忖着,等着二舅和祝村长问那个报告的事,不想他们偏偏对此只字不提,好像压根儿就没这回事似的。沈天涯只好自己开口了,说:“本来楠木柯的报告,我是准备放在市里解决的,连表都造好了,谁知今年市里财政短收严重,市委领导送来的报告都没有解决,楠木村的报告也被刷了下来。”
说到这里,沈天涯停了下来。抬头去看对面两个人,就见二舅的额头一下子灰了,好像祖坟被人挖掉了一样。祝村长的脸色也拉得老长,目光里全是失望的神色=他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无助地望望沈天涯,又望望正在播放着喜气洋洋的元旦节目的电视屏幕,只差没掉下泪水来了。
沈天涯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了,好像是自己欠了他们的大债似的。其实通过各种关系跑到市财攻来要钱的也不止一个楠木村,并没有几个地方能要得到钱,二舅和祝村长他们的失望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何况除了今天他们送的羊肉和鸡,沈天涯没有得过他们别的什么好处,问心无愧。尽管妃此,沈天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自
在,安慰他们道:“市里没法解决。我又把你们的报告递到了省财政厅,省财政厅的经费也已安排完了,就看搞完决算后还有没有一些余钱,只要有可能,我还是会给你们想办法的。”
这话又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祝村长这才告诉沈天涯。他们已在村里人均集资了一百元,公路的粗坯子已经拉下来,但村民究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想再集资已经没有可能,所以才特意跑到市里来,想多少弄点钱回去,着手第二期工程。二舅也说,二期工程任务更大,还要修一座桥,没有二十几万是拿不下来的。
沈天涯知道如果不给楠木村解决点钱,他是没法交代的了。只好答应他们,上半年一定给他们想办法。也许是失望之后又见到了。希望,两人就喜得好像沈天涯答宜的钱已经到了兜里,抱拳向他直打拱手。
话说到了这一步,两人也不想再呆了,准备出门。因为没给人家办成事,沈天涯执意请他们在家吃晚饭,说:“你们也看见了,君山修鸡去了,你们不吃了饭再走,她会怪我不留你们的。”祝村长说:“上次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次我们就不吃饭了,那条路是离不开我俩的,我俩不在场,没人做主,就要坏事。”二舅也
说:“天涯,祝村长说的没假,你还是让我们走吧,反正以后还会来找你们的。”
说着话,两人都站了起来。
沈天涯这才发现,一直坐着不动的祝村长,原来一只衣袖是空的。沈天涯讶然一惊,捞起他的衣袖,说:“这是怎么了?上次还是好好的嘛。”祝村长笑笑,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是修路开山时放炮炸的。”
听这口气,祝村长像是说一件跟自己没挨边的小事。沈天涯在钦佩这个祝村长的大度的同时,责备道:“放炮也不小心一点?”二舅说:“那天也是怪,一次放了六炮,晌了五声,等了十多分钟,另一声还没响,我们以为有两炮是同时响的,六炮听起来才像是五声,就是还有一炮不响,过了这么久没动静,绝对是哑炮了,工程又拖不得时间,祝村长等得不耐烦了,就走了过去,偏偏这时炮响了,炸走他一只手臂。”
沈天涯不免心生感叹,心想祝村长他们确实不易,说:“这究竟是一只手啊,又是农村人,少一只手,今后怎么办?”不想祝村长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豪放地说道:“我那只手若换得来一条宽阔的公路,这是多么合算的事情?”
闻言,沈天涯不禁大为感动。
这天晚上,二舅和祝村长虽然已经走了,叶君山还是做了他们送的土鸡和羊肉,温了他们送的乡下米酒。嚼着香喷喷的羊肉和土鸡肉,喝着芳醇的乡下米酒,沈天涯心上很是愧疚:他眼前总是晃动着祝村长那只空洞洞的衣袖,后悔不该让曾长城把安排给楠木村的那笔资金调换了一个帽子。
沈天涯把杯里的米酒倒进嘴里后,对叶君山说:“元旦过后,把处里的事情理一下,我要到楠木村去一趟。”叶君山说:“去干什么?”沈天涯说:“去看看他们修的路。”叶君山说:“你又没给人家解决问题,好意思下去?”
沈天涯又喝一口米酒,说:“我会想办法的。”
第二十章
沈天涯没有忘记傅尚良的嘱托,准备要易水寒出面,请游长江帮忙选购一件茶具。电话打到易水寒家里,好一阵才有人接住,一听是个女的,沈天涯以为是易水寒的老婆,又觉得那声音嫩嫩的,不太像。也不好冒昧多问,只得要她叫易水寒接电话。那人就问沈天涯是谁,沈天涯心想,我没问她是谁,她倒反问起我是谁来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告诉她说姓沈,市财政局的。这样那边才放下电话喊易水寒去了。
等了好一会,易水寒的声音才传过来,说: “你是天涯吧?”沈天涯没好气道:
“我不是天涯还是海角?刚才那人是谁?啰嗦半天不肯去叫人,是不是你的二奶?”易水寒大骂道:“就你们这些鸟政府官员,天天想着的就是二奶三奶。”沈天涯说:“不是二奶,怎么口气那么大?”易水寒说:“那是我家小妹,我正在陪省文物博物馆的教授看我那方白氏歙砚,除了你沈天涯,市长书记的电话我都是不接的。”
沈天涯只得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在下不知。”易水寒说:“不知者无罪,你有没有空?我也正要给你打电话,想请你过来陪陪教授,晚上好给你买单的机会。”沈天涯说:“你倒好,我打电话找你。你没问我有没有事,先给我派起工来了。”易水寒说:。那你有屁就放嘛。“沈天涯说:”我想请你和游长江陪我去买套高级茶具,我是外行,怕买了水货闹笑话。“
易水寒就在那边大笑了,说:“你何不早说?游长江一个月前在文化馆门口开了一个小茶馆,上等的茶具茶叶有的是,我让他按进价卖给你。”沈天涯大喜,说:“那你等着,我这就到你那里去。”又补充道:“说好了,晚餐我买单,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多可惜。”说得易水寒在那边直乐。
赶到文化馆,敲开易水寒的家门,里面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有几分靓丽的女孩。看那轮廓,跟易水寒有几分相像,沈天涯知道就是易水寒的小妹了,说:“刚才接电话的是你吧?”女孩说:
“正是小女,我也不知你是哥哥的好朋友,多有得罪了。”沈天涯笑道:“哪里哪里。”进了屋。
听到动静,易水寒在里屋喊道:“天涯吧,到里面来。”沈天涯就往里直奔。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砚盘,易水寒正和一老一少两位眼镜先生对着那方沈天涯见过的白氏歙砚嘀咕着。易水寒忙将两位客人介绍给沈天涯,说是全国有名的古文物鉴定专家,特到昌都来为这方白氏歙砚做鉴定的。
除了在领导面前,沈天涯逢人就爱开句玩笑,也不论是生是熟。当时就对二位笑道:“我不懂文物,却听说识真容易辨假难,二位大师要提高革命警惕,这方所谓的白氏歙砚很可能不是自居易的歙砚,而是易居白仿制的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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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两位大师学贯古今,精通自居易的诗文砚,却并不知道还有一个什么易居白,顿时就傻了眼,镜片后的眼珠子葡萄一样,瞪紧沈天涯,半天没转悠一下。易水寒则在一旁骂道:“你尽搅浑水,两位老师可是学问高深之人,哪像你玩世不恭。”回头忙向两位专家道歉:“对不起两位老师,我这位朋友演过一阵子小品,素有昌都小本山之称,对谁都敢开玩笑,常欺我易家祖上没有名声显赫之人,便把白居易的名字倒过来说成是易居白,安排做我的祖上,以挖苦讽刺我。”
两位大师终于明白过来,年纪小的一位忍俊不禁道:“还别说,乍一听嘛,易居白叫起来比自居易还顺耳一些。”年纪大的说:“这就叫做假作真时真亦假呀。”
正在说笑,外面又有人敲门,原来是游长江带着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来了。大家见过面,记者们就开始采访易水寒和两位大师,并对着白氏歙砚摄像拍照。他f门忙碌的时候,沈天涯和游长江没事可做,站在一旁又影响人家工作,只得出了里屋。
易家小妹见二位来到客厅,起身移过两把椅子,叫他俩坐。沈天涯在她脸上瞧瞧,愈发觉得像易水寒,问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
游长江当然跟易家小妹很熟,她还没开口,就代她回答沈天涯道:“一个很诗意的名字:雨萍,大学毕业,还在家里待业。”沈天涯心想,这个名字还不错,只是婉约了点,雨萍雨萍,岂不是雨打浮萍?又听游长江对易雨萍道:“今天认识了这位沈大哥,一定要跟他搞好关系,他在市财政局预算处当处长,资金大权在握,在昌都市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只要他肯出面,你的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
沈天涯没吱声,却想这游长江也是挑着灯草,说得轻巧,好像工作跟河里的砂子是一回事,把手伸进水里就能捞一把上来。如今各类企业不是破产就是倒闭,原有的工人都养不活,纷纷下岗,机关和事业单位则人满为患,天天在喊机构改革,而大学毕业生像夏天的蚊子一样,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那工作是说找就找得到的?
易雨萍显然受了游长江的鼓动,放亮的眼光落在沈天涯身上,用娇嫩的口气笑道:“我哥早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好朋友在市财政局实权处做处长,今天终于有缘得识,以后恐怕真得投奔沈大哥哟:”沈天涯虚与委蛇了几句,便避开易雨萍的目光,转换了话题,对游长江说:“据说游大作家近来开了一个茶馆,生意火得很?”
第二十章(2)
说到自己的新行当,游长江掩饰着心头的得意,说: “还凑合吧,茶友们很捧场的,还有市委市政府两个院子里的人也常去关顾。”沈天涯说:
“是吗?可喜可贺嘛。”游长江说:“这还要感谢你沈大处长呢。”
沈天涯不知游长江有什么要感谢他的,说:“此话怎讲?”游长江回头望望里屋,好像有什么秘密生怕旁人听去了似的。见里面的人正在忙碌,才把嘴巴附在沈天涯耳朵上说道:“是你促成我写出那篇《作秀癖》的文章,好多人是想认识这篇文章的作者。才上我的茶馆来喝茶的。”
这话让沈天涯有些意外,如今什么时代了,人们对媒体热炒一时的明星都失去了过去的热情,还会对写文章的人感兴趣?可转念一想,游长江写的文章是针砭时弊的,跟昌都市里的官场现象相吻合,一时弄得昌都市机关里人人皆知,大家的胃口也就被吊起来了,对写文章的人产生点好奇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沈天涯已经对那篇《作秀癖》的宏文失去了兴趣,告诉游长江,想到他那里去买一套茶具。游长江说:“算你运气好开口得早,我那里还有一套宜兴产的紫砂茶具,原价给你。我进了六套,一个星期就被人家买走了,是企业老板和政府里头的小官员买走的,说是要拿去送领导,现在市里好多领导家里都有从我那里出去的茶具和高级茶叶。”
游长江说得正起劲,一位老教授从里屋走出来,打开屋角的旅行袋,找出一方印鉴,复转身又进了里屋。沈天涯一时起了好奇,不知他拿那印鉴做什么,也跟了进去。原来老教授是要在一张写好字的印了省文物博物馆头函的纸上盖印,那是一纸关于易水寒那方白氏歙砚的鉴定书。
老教授盖好印鉴后,沈天涯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易水寒,见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样。
记者们都围过来,把鉴定书摄人镜头。
站在沈天涯身旁的游长江显得很内行,轻声说道:“有了这份鉴定书,水寒这方歙砚就价值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