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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位置-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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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沈天涯觉得暂时也只好这么着了。
  沈天涯在预算处呆着,下级财政部门和市本级有拨款的单位逢年过节几百上千的送些红包,那是习以为常的,见怪不怪了,可像东方公司这么大把的票子送上来,心里确实没有底。为此,好几天他心情都是沉沉的,郁郁的,缓不过劲来。甚至自受到欧阳鸿的亲切接见以来一直悄悄储蓄在心头的那份得意和喜悦也一点点流失掉了。
  不过沈天涯转而又暗自思忖,又不仅仅他和罗小扇收了钱,欧阳鸿郭清平傅尚良也都是收了的,而且肯定收得更多,他们没事,自己和罗小扇小题大做,多心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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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沈天涯会想起胡长清慕绥新那些大贪官来,他们收了人家的大额票子,是不是也会心神不安,有这样的想法?但沈天涯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想想那些大贪官都是做大官的,官大量也大,哪会像他这样为区区几万元钱坐立不安?沈天涯就有些泄气,心想自己这么胆小量浅,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有时沈天涯难免要留心一下傅尚良。看看他有什么异样没有。却见傅尚良完全没事人一样,好像他从没收过人家的钱,倒像是他把自己的钱给了人家,说话做事还是那么颐指气使,那么理直气壮。
  沈天涯还趁去市委办事,跟郭清平见了一面,他也一如既往,谈笑风生,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第十六章(9)
  后来市纪委又主持召开了一个全市性的反腐工作大会,沈天涯听说欧阳鸿要在大会上做反腐工作报告,特意跑到会上,想看看欧阳鸿收了东方公司的钱,会不会影响他做反腐报告。可沈天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欧阳鸿的半点破绽。欧阳鸿的报告没有一般领导干巴巴的说教,逻辑严密,说理充分,还善于旁征博引,举的例子既形象又生动,博得全场一次又一次热烈的掌声。
  让沈天涯印象最深的是欧阳鸿对“钱”字的分析,简直人木三分,恐怕就是把《说文解字》翻出来,也找不到这么经典的解释。欧阳鸿中气十足,声如洪钟般说道:“大家知道古时钱字的写法吧,那是一个金旁加两个戈字,戈是战士手上的兵器,你们想想看,两个战士拿着兵器戒备森严地守卫着金字,这钱是随便拿得的么?”
  欧阳鸿这番解释自然又赢得一阵雷雨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沈天涯也情不自禁拍响了巴掌。只是他拍到一半,就拍不下去了。欧阳鸿刚收了东方公司十几万元,就跑到台上做起了反腐报告,而且做得这样理直气壮,形象生动,这是不是太滑稽了一点?
  沈天涯没法再听下去了,欧阳鸿的报告还没做完,他就出了会场。
  可沈天涯却没能把欧阳鸿关于钱字的理论从脑袋里抹去。沈天涯在财政局工作厂十多年,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不与这个钱字有关?财政局机关每天都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跟卖时髦商品的超市一样,细思量,有哪一个不是奔着这个钱字来的?说一千道一万,财政局就是专门绕着这个钱字打转转的,就是名副其实的钱局,若没有了这个钱字,财政局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所以沈天涯对钱字的敏感,对欧阳鸿关于钱字的理论那么在意,那么耿耿于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晚上回到家里,沈天涯什么也不做,把藏在书柜最里层的词典翻了出来,想查找一下欧阳鸿的绝妙说法是不是来自于词典,结果词典里解释比欧阳鸿说的肤浅和平淡多了。沈天涯还将繁体的钱字和简化后的钱字做了比较,繁体钱字确实是金字一旁两个戈字,而简化后的钱字却是金字旁一个戋字,戋字已经没有兵器一说了。如果按照欧阳鸿的理论,简化后的钱字里,那金已经没有士兵拿着兵器守护了。
  沈天涯于是恍然而悟,现在金字因为没有士兵守护,所以——今人对钱也就没有了顾忌和畏惧,拿起钱来才如此大胆放肆,不可一世,才出了一拨又一拨的贪官。
  这么胡思乱想着,沈天涯就觉得有些好笑,直骂自己神经过敏。总不能把如今贪风盛行归咎于钱字的简化吧?如果这样,反贪局抓贪官之前,岂不要先把简化这个钱字的老学究先抓起来再说?
  一开始,见沈天涯翻出多年没翻过的词典,一旁的叶君山就感到有些奇怪,现在又见他对着词典哂笑起来,她更加莫名其妙,忍不住要问沈天涯道:“你今天怎么啦?对着词典又发呆又发笑的,是不是神经出了毛病?”
  沈天涯这才把目光从词典里移开,对叶君山说:
  “我要改行了?”叶君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你要改行,不在财政局啦?”沈天涯说:“是呀,我准备改行搞文字研究,我发现中国的文字的确是博大精深,其妙无穷,搞文字研究一定大有前途。”
  叶君山这才听出沈天涯是在说鬼话,踢他一脚,骂道:“你把我当二百五。”沈天涯笑了笑,把欧阳鸿关于钱的理论说给了叶君山。叶君山也觉得这个解释很有意思,说:“欧阳鸿很会煽情嘛,当领导的有欧阳鸿这样水平的恐怕不多吧。”沈天涯说:“我也很佩服他,可光说得好又有什么用呢?”叶君山说:“也许欧阳鸿做得也不错吧?”
  沈天涯真想告诉叶君山,欧阳鸿发表钱字理论之前就受过东方公司十几万元贿赂。可沈天涯知道这些是说不得的,说出去那是要酿大祸的。沈天涯只好环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支开了。
  又说了些闲话,沈天涯有些困倦了,想去休息,叶君山却还要缠住他,说:“忘了告诉你了,今晚你回家之前,二舅又来了个电话,说祝村长已在村民中酬了部分资金,开始着手村道工程的设计了。”沈天涯说:
  “他还说了些什么?”叶君山说:“别的他没说什么,可我跟他说了,你回来后我再催催那个报告的事。”沈天涯说:“报告早给曾长城了,近段我被一些杂事拖住,忙过一阵子,我再落实一下。”
  第十七章
  大约是沈天涯和叶君山宴请范院长夫妇三个星期后,范院长就亲自到预算处找了沈天涯一次。范院长是带着叶君山一起去找沈天涯的。
  刚好那天财政局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郑副局长被检察院带走了,范院长和叶君山去找沈天涯时,沈天涯刚参加完局务会回到预算处,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正低着头忙碌着。
  那个局务会就是通报检察院带走郑副局长的基本情况的。
  郑副局长是那天上午八时被检察院的办案人员从财政局带走的,财政局好多干部都亲眼目睹了郑副局长被带走的实况。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只有两位,他们那部车身写着检察两个字的警车早早就停在了财政局的坪里,郑副局长从警车旁从容而过时,并没意识到警车跟他有关,政法部门不仅有正常经费要从财政局拨出,还有罚没收入得到财政局来办理返还手续,他们的警车停到财政局坪里也是家常便饭了。
  也就在郑副局长走过检察院的警车,迈上大楼前的台阶时,小车的门开了,两个中年男人从车里钻出来,也跟着上了台阶。当时电梯正在运行中,郑副局长一边抬了头望着电梯门外的显示屏上由大到小的数字,一边听局里几个等候电梯的干部说着笑话,大家嘻嘻哈哈的,其乐融融的样子。
  那几个干部中有最喜欢说油话的钟四喜,另外还有预算处的正处级科员老张他们。老张嘴唇上的胡子很惹眼,钟四喜就拿他的胡子取笑,说了一个笑话。这天风有些大,钟四喜戴了个鸭舌帽,他把帽子扶正一点,说:“一位性感女郎到酒店里去吃饭,发现一位留着胡子的男人喝酒不数钱,她吃完饭后店老板找她结账,她不肯数钱,店老板只好悄悄告诉她,那个留着胡子的男人是位警察。性感女郎很不服气,把裙子往上一掀,说,你看清没有?我是秘密警察哩。说得大家都望着老张笑起来。
  老张当然不服输,也说了一个笑话:一对未出生的双胞胎没事可做,在妈妈肚子里闲聊,忽然伸进一个脑袋来,弟弟说:“哥哥你看,爸爸又看我们来了。”哥哥说:
  “那不是爸爸,那是研究室的钟主任钟叔叔。”弟弟不相信,说:“你怎么认得是钟叔叔?”哥哥说:“爸爸来看我们一般是不戴帽子的,只有钟叔叔才戴帽子。”大家于是又望着钟四喜的鸭舌帽开心地笑了。
  还没笑够,电梯门开了。因为在场的就郑副局长职位最高,大家就让他先上。钟四喜还笑道:“领导不上谁敢上?”郑副局长客气着正要往里迈,两位中年人堵在了郑副局长前面,其中那个胖些的说:“郑副局长你稍等等。”
  郑副局长只觉得他们有些眼熟,却并不认得,以为是来找他办事的,不耐烦地皱皱眉头,冷冷道:“有事到办公室去说吧。”胖子不容分说道:“你不用到办公室去了。”然后对他亮出了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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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郑副局长被那两个人带到坪里,塞进警车,大家都愣了,仿佛一时搞不清眼前出了什么事。直到警车开出财政局的大门,无声地消失在路口,他们才重新把电梯揿开,往里迈去。大家低着头,沉默着,平时只要坐上两三个人就有说有笑的电梯里破例地没谁吱声了。最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就怪钟主任爱说那个秘密警察的故事,这下可好了,竞把秘密警察给招来了。”电梯里的气氛这才又活跃起来。
  不用说,这件事立即在财政局里炸开了锅,大家一时也没心思办公,都在交头接耳议论这件事。沈天涯因为上班路上被外单位的人拖着说了一会儿话,等他赶到财政局时,郑副局长已被带走,还是事件的见证人老张把亲眼所见告诉他的。
  第十七章(2)
  老张正讲得来劲,局办公室秘书跑了来,通知副处级以上干部都到二号会议室去参加局务会。这天老张也不知是跟钟四喜说了一个笑话,思维敏捷起来,还是见郑副局长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情绪比较饱满,他体内的幽默细胞顿时被激活了,说起话来耐人寻味。只听他对秘书说:“我们服从大秘书的安排,这就到二号脱衣
  间去。“秘书不知脱衣间是什么,望着老张,疑惑道:”什么脱衣间?财政局还有脱衣间的?“
  只有沈天涯知道这个典故的来历,对老张说:“财政局哪来资格配备脱衣间?”
  财政局内部有几种类型的会议,第一是人数最少的党组会和局长碰头会,分别是研究人事和经费的,处于决策层面,主要放在一号会议室里召开;第二是人数稍多的党组扩大会和局长办公会或局务会,分别是研究党务和局机关事务的,处于半决策半通报情况的层面,主要放在二号会议室里召开;第三才是干部职工大会,人最多,纯粹是为了报告局里工作,通报上级有关精神的,只能放在三号大会议室里召开。
  也许不仅仅是财政局,别的机关或者说古今中外的权力运作机制概莫能外,也就是说规模越大人数越多的会议越不重要,规模越小人数越少的会议越重要,那些决定单位前途命运乃至国家生死存亡的重大决策,往往不是在大型会议上做出的,而是在小型的小到只有几个人参加的小会或碰头会做出的。
  几分钟后,沈天涯和老张估计开会时间快到了,一起出了预算处,下到老张说是二号脱衣间的二号会议室。
  平时开会大家都提不起精神,用局里干部带些夸张的说法是,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开始听报告。今天可能是大家意识到了会议的内容,到得格外积极,沈天涯两人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副处级以上干部基本到了。除了正副处长和副处以上领导,正副处级科员都在副处级以上这个概念里面,局里近一半的干部都进入了这个圈子,所以二号会议室塞得满满的,还有人没位置,只得到大会议室里搬来几把椅子应急。
  沈天涯和老张在会议室里转了半圈,终于在门角找到位置坐下。这才发现蒙琼花就坐在一旁,罗小扇紧挨着坐在她的另一边。沈天涯跟她俩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心下就想,这两个女人的位置若对调一下多好?
  这时蒙琼花咧开了嘴巴,悄声说道:“你们两个迟到了,傅局长刚才说了,谁迟到谁买东西请客。”沈天涯压低嗓门道:“行呀,我请客,你出钱。”嘴上说着,目光却从蒙琼花肩头瞟过去,跟罗小扇的目光触碰上了。罗小扇跟他点点头,会意一笑。
  做了处长,沈天涯更加身不由己,总被这事那事缠住,虽然跟罗小扇同处一个单位,偶尔也在楼里碰上一面,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又各忙各的去了。今天碰上了,中间又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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