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谁天荒地老 沐清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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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踉跄着站起来,推开他公寓的门,顾不得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发疯般跨进那潮湿冰冷的水汽里。
她爱他,在他与别人相爱的时候就爱着他,可是,在他们分手后她却成了别人的替身。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完全超出她的承受能力,她的心,很疼。
那个夜晚,下了整夜的雨,那个夜晚,迷离而令人心碎。
他站在窗前,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看着她飞奔在雨雾里,心,也被大雨淋湿。
茫茫人海,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能够相遇而后相爱,真的很难,而能坚持走下去,是不是更难?如果根本不爱呢,日子要怎么过?
“韩诺?”谢远藤见他久久不语,轻推了下他。
韩诺收回思绪,静静看着她,意味深长的样子,“华都和九维合作过,相信对九维的实力还是了解的,别想太多,尽力就好。”
谢远藤点头,想了想又微微偏过头说,“我们去吃早餐吧,我饿了。”
声音轻柔娇羞,带着丝小孩子撒娇的味道。
韩诺没什么味口,但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下一软,没有拒绝。
就近找了一家早餐店,谢远藤是真的饿了,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又吃了半笼包子,而韩诺只随意喝了几口豆浆,就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
没有让他送她去公司,谢远藤在市中心的广场下了车。惆怅地走在熟悉的街上,心中酸得厉害。
她不相信所谓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才会发生美好的爱情,她相信平平淡淡悠然宁静的相爱才能走得更长更远,至于那海誓山盟的约定,她认为,许在心里就好。只是,这么久了,他依然坚持着自我。想到他的困惑,他的迷惘,她忍不住气妥。
那个他惦念了三年的人,那场隔在他们之间的意外变故,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有个问题在他心头辗转千百回而不得结果,将原本意气风发的韩诺磨砺得愈发沉默寡言。曾经是稳重,如今是深沉,令她再也猜不透他的情绪。可他,还是要飞蛾扑火不是吗?她想拦,怕他再也承受不了更多,而她,却又无能为力。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A城的街道上,谢远藤仍记得他那声绵长的叹息和无可奈何的目光,想起他是真的爱着她以外的人,泪就忍不住一滴滴落下来。
三年,她仅仅靠着假象一般的温柔坚持着,外人眼中他们是多么的相配,经常以恋人的身份出双入对,甚至已到了可以将婚期提上日程的亲密爱侣,可她自己知道,他从不曾承诺过什么,甚至委婉着拒绝过不记得多少次,她却始终自欺欺人地不去点破。
然而,她离他的心,终是很远。
两心对峙
法庭宣判的时候,韩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幽深的目光扫过坐在最后一排的温行远,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整理好资料出来的时候,温行远表情淡淡地倚在那辆有些招摇的越野车前,显然是在等他。
两个人就这样迎面立在法院外的广场上,意味深长地对视,交换着或许只有彼此才懂的心境。
长久的沉默,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目光愈发沉甸。
最后,韩诺深吸口气,走到他身前,沉声:“相信不会影响到华都竞那块地。”
“如果仅凭这么个小案子就能击垮华都,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眼神沉沉地看他一眼,温行远淡声,“明知必败无疑,你还是接下这宗案子,是为了打破零的记录?”
韩诺的脸色透着疲惫,微敛着眼,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忽然就笑了,“哪儿敢啊,我现在的成份就够复杂了,明知会输还接,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边说边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身为华诚的法律顾问,害得毅凡差点拿不下资质,这个时候再给自己制造污点,我的事务所就该关门大吉了,你认为我就这么不尊重自己的职业?”
温行远似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勾起嘴角,“开始我还真没弄明白,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就过不去,想不到问题竟然出在你韩大律师身上。”
“你不知道?”韩诺不理会他话里的刺儿,挑了挑眉毛。
“几亿的投资你以为我是开玩笑?”原本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绷了起来,他又说,“资质的事迫在眉睫,要不是真急了,也不会麻烦郗贺。”
带着几分嘲讽,他翘起嘴角,那笑容让他整个人看着去带着森冷的气息,“韩诺,你面子大啊,郗贺还是头一回动用了关系。”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韩天裕想借着正大的案子拖着我,他能啊,一个月就想把我终结了?就凭他想动华都的子公司,这动静也大了点。”
收敛了表情,他径自上车,随后又摇下车窗,“他该感谢你肯授理这个案子,不过,同样的方法你已经用过一回,这次你帮不了他。”
温行远的车扬尘而去,韩诺仰头看天,扯着嘴角苦笑。
三年前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三年后这一幕再次重演,他已感到疲惫。
尤记得三年前法庭宣判之后,他情神恍惚地走出来,有人也是站在同样的地方等他。
“韩大律师这演的是哪出儿,大义灭亲?”那人微眯着眼,优雅地抬手,让司机先走,“韩诺,你记得,他欠下的债不是你还得了的,你最好别再插手。”
“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还想怎么样?”韩诺的眉间剧烈地颤抖着,漆黑的瞳孔紧缩,冷声质问。
“你告诉我什么是应有的惩罚?”男人熄灭手上的烟,表情瞬间转冷,似是千年寒冰能在刹那间将他冰封至死,“郗家的帐户一夜之间全部被冻结,小颜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至郗家于死地。”双手紧握成拳,他已极力克制怒气,“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下了这么重的手?啊?商场如战场,敢赌就要担得起后果,他凭什么动了整个郗家?郗贺有错吗?小颜又错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如果郗家再打输这场官司,赔上的是什么?五年,哈…”冷笑一声,他抵着自己的左胸口,冷声质问:“你摸着自己的胸口告诉我,他做的那些事是坐五年牢就能了事的吗?”
“你记住了,他怎么往死里整郗家,我会让他加倍还回来。不就是五年吗,我等着他出来。”
韩诺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深刻的凄绝,抿着唇不再说话。
看着韩诺眼底透着浓浓的哀伤,他一字一顿,“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话我不想再重复,能做不能做的你都做了,之前就当我不知道啊,如果再生出什么枝节,就连你我都一道送进去。”
韩诺与他对视,动了动嘴角,他的声音醇厚,语气简洁而冷漠,“记住了,我叫温行远。若是你伤了小颜,我叫你,生不如死!别怀疑我的话。”
那次,不是韩诺第一次见他,记得郗颜家里刚刚出事的时候,韩诺送她回家时见到温行远与郗贺站在楼下说话。他一直不停地抽烟,偶尔点点头。临走时他拍了拍郗贺的肩,似是鼓励,也像是安慰。郗贺先是皱眉,随后懒懒地笑,在温行远的右肩重重捶了一记。然后,他看见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不知道温行远是谁,从未听郗颜提起过。然而,他猜测他与郗贺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时候,能令郗家人展颜的人根本没有,而他,似乎轻易就做到了。
在郗颜妈妈的葬礼上韩诺第二次见到温行远,他穿着深色的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投在她的背影上,许久许久。
当郗颜哭得脱力,是他大步上前,及时扶住她下滑的身子,将她搂进怀里,那么紧那么紧。。。
那样的目光韩诺看得清楚明白,是深刻的柔情,是满溢的怜惜,是一个男人看他心爱女人时该有的表情。
白色的花海,湿咸的泪水,绝望的脸庞,一切都惨淡得让人心痛,令他没有勇气上前。
许久,韩诺终于闭上了眼,哑声说,“颜颜,对不起。”
记忆里印像最深的就是温行远似有穿透力的眼神,让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而他清晰又有些空茫感的声音时常回荡在韩诺的耳边。
“韩诺,最后一次机会,三点半的航班。”握着电话,他许久说不出话,而彼端的他也选择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五分钟变得似是比五年更漫长,就在韩诺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温行远已抢先一步挂了电话。
他给了韩诺最后的五分钟,他用五分钟的沉默结束了郗颜的初恋。
五分钟过后,韩诺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可怕的脸色。
那么受伤而绝望。
五分钟过后,温行远没有再迟疑,坚定地从郗贺手上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地球的最南边,一守就是三年。
那么坚定而决绝。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是深夜。
横躺在宽大的床上,随手摸出枕下的相框,他贴在胸口。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很不安稳,不断地做梦,醒过来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没有开灯,就那样睁着眼晴,直到天边有了光亮。揉了揉太阳穴,他抓起衣服走进浴室。
刻意让自己忙碌,就是怕心不受控制地想她,可是哪怕累得连眼晴都睁不开,她,依然如影随行。
原来,思念一个人,痛楚竟是如此清晰而深刻。
七点钟,他站在窗前,拨着那熟烂于心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不记得这一个多月来听到过多少遍相同的话,他漫不经心却又固执地一遍遍重复按着那几个数字,既耐心又无奈。
公寓的门铃响起,他烦燥地收起手机,打开门。
谢远藤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抓起他的手就往门外拖。
“远藤?”韩诺不解,按着她的手。
“监狱医院打来电话,韩叔叔心脏病发…”
话音未落,韩诺已冲向了电梯,不知道是怎么将车子开到医院的,只知道隔着玻璃看到父亲的身上插着管子,而床边的仪器上显示着他心脏依然在跳动时,他瞬间跌坐在椅子上。
别无选择
韩诺木然地坐在医院的走廓里;耳边清楚地听到熟悉的心脏监视器的声音;而那白色病房的大门正向他敞开。
一室的苍白,一屋子的仪器,还有满心的冰冷。
他站起身,颤抖着推开病房的门。
父亲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毫无生气,毫无知觉。身上插满了维持他生命最后一缕气息的仪器,他看到隐约有血迹渗出来…
他的心;像是碎裂般绞痛着;那么强烈;那么清晰。
身体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空,倚在门框上,他大口大口喘气。
是天意吗?是惩罚他的过错吗?撑了三年,挨了三年,可是今天,仿佛这一切,已经到了终点。
主治医生看见韩诺来了,叹息着摇了摇头,“你父亲一直在等你,我都担心他撑不到你来,还好…”
韩诺抿紧唇,仰头闭上眼。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节哀吧。”主治医生拍拍他的肩,“去和你父亲道个别吧。”
护士随着医生都退出了病房,谢远藤静静站在他身后,眼中蓄满了泪,轻轻握着他的手,却无从安慰。
这一天到底是来了,或早或晚,终是逃避不了。
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几声闷雷滚过,倾盆大雨接着一泻而下。
病房里,回荡着微弱的呼吸声,清冷就这样无情地洒落下来。
真的,已经不行了吗?他是要去赎罪了吗?
挣开谢远藤的手,韩诺一步一步挪到父亲身边。
父亲老了,头发白了,皱纹深了,眼眶也已微微下陷。可他,却依然是他的父亲,生他养他的亲生父亲。
嘴角动了动,心如针刺般疼着。
三年前入狱的时候他就病着,医院偶尔会打电话给他,可他从未来探视过他,只有谢远藤来看他,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告诉他父亲的近况。他知道,他的病一直没有好,他知道,父亲一直想见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恨过他,恨他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恨他从不曾顾及到儿子的感受,伤害了无辜的郗家,以至令郗颜的妈妈枉死。然而,他身上依然流着他的血,他还是与他有着血缘之亲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