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流长-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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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门是庄东其用内力,打开的。
傅远山仍在密室熟睡,尹士初本来在煎药。知道今天事多,尹士初放下扇炉风的小蒲扇,走到外院,然后让庄东其开门,放这些人进来。
众人进门,就见尹士初歪在院中的小榻上,既看不出坏,也看不出好,就觉得是副懒洋洋的样儿。
“药在厨房,看着火!”尹士初对孟库说道。孟库也不多话,直接进了厨房。而暗处的秦风,确认孟库没有逃跑,已经到了傅宅,便飞身离去。
“师傅~”俞敉冲过来,一屁股坐在小榻上。而严宏梁则乖乖的站到榻旁,等着尹士初吩咐。
“宏梁,去屋里,拿《刑典》出来。”尹士初说。
“是!”严宏梁小跑着进屋了。
“我呢我呢~”俞敉摇着尹士初的肩,撒着娇地问。
“老规矩,不懂就问!”尹士初闭上眼睛。
俞苍海再也等不及了,走过来,说:“《春秋史话》能不能借老夫看看。”
俞敉也瞧着尹士初,希望师傅不要借给他。
“能,明天还。”尹士初面无表情地说。
言罢,“叭!”从天上掉下一本书来,正是《春秋史话》。俞苍海拿着书,不惊反乐,对着天空大声说,“有没有《诗体论》和《流曲》。”
躲在树上的庄东其不由好笑,这老头还当真以为,书是天上掉下来的呀!那《春秋史话》正是他庄东其这几天看着解闷的,所以才顺手一扔。
见天上没有再扔书下来,俞苍海有点失望,又问尹士初,“那《诗体论》和《流曲》能不能也借老夫瞧瞧。”
“还了这本,再借你,今日,尹某累了,俞老,您好走。”尹士初这是赶人了。
虽然没有再谈大典的事,可俞苍海仍有斩获,借到了一本珍册,想到明天就要归还,他便抱着宝书,带着六个门生,出了宅子,准备立即回家抄书。可怜他那些弟子,要熬一个不眠的抄书之夜。
俞苍海被打发了,周广正上来了,他毕恭毕敬地向尹士初施礼,然后把公文都送上前来。
尹士初慢慢起身,回了礼,她眯眼扫了一下此人,暗道:没有任何背景的平头百姓,短短十五年就混到了这个位子,周广正不简单。然后尹士初淡淡地说:“周大人辛苦了,吏部的事,就照原来的条理办着。这些公文都是要我签署,拿来盖印的?”
“尚书大人,这些是司部里的重要公文,卑职拿来,请大人阅览。”周广正不温不火地回答。
“哦~有劳了。只是尹某这几天,身子不适,周大人留下十个最要紧的即可。别的,我明日再办。”尹士初说。
“是~”周广正轻车熟路,立即挑出十个牒册来。
“恩师,我找到书了。”严宏梁终于找到《刑典》,跑了出来。
周广正接着就告辞了。
……
宫中。
乾帝赵羧坤听闻尹士初病了,大喜。
宣了周妃前来,听曲喝酒,好不快活。
却没想着,去问一问李仲顺,病情如何。人都是有惰性的,如今赵羧坤稳坐江山,哪象他当太子时,那般的小心、严谨。
……
娇阳公主府上,进了一个极美貌的少年,而且性格倔强,骨子很硬,不管如何打骂,他就是一言不发。小公主来了兴趣,一天都围着他转。而尹士初作为寿宴上的小插曲,又是倒霉的伤患人士,很快就被公主忘记了。
……
月挂枝头,微风习习。
俞府里,苏明华等十几个学士,还在拼命抄录《春秋史话》。
而尹士初却在密屋,托起傅远山的头,一勺勺,细心喂药。孟库站在一边,静得象个不出声的木柱。
庄东其坐在屋顶,看着尹士初的藏书,一边负责警戒,一边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深夜时分,傅远山睁开眼,转过脸,见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人,正歪头小睡。
“你是谁?”傅远山问。
被吵醒的尹士初没好气地说,“尹大伯!”
第27章
尹士初说完那一句‘尹大伯’,脸上微微一笑,凤目如丝,既亲切又透着灵滑。
傅远山一见,只觉得胸口舒畅,似乎多年压在心头的重石,轻了不少。于是淡淡一笑,“大伯?你年纪分明比我还小。”
“是你自己叫的。”尹士初说着,站起身,轻轻走到床边,半坐下来,伸手摸着傅远山的额头,觉得热度还在。
“我当你是~父亲的朋友~,那次~~天黑,我没看清~后来,伤~伤重,糊涂了。”傅远山想要讲明,可多说了几句,就马上感到体力不支,非常疲累。
尹士初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就是傅清舟之子傅远山。我姓尹,名士初,我伯父,想必你也认识……你家的事,伯父都跟我讲过……”现在的尹方宇,要编瞎话,张嘴就来,再不会因为说谎,而面红耳赤了。只是,她每次这样,难免会无奈地叹口气。
“世伯他~他如今在哪儿?”傅远山问,尹风流是一代名士,可以仰仗,而面前这个人,他不知道能不能依靠。
尹士初看出他内心的犹豫,于是,阴着脸,答道,“过世了。”说完,起身离开密室。
傅远山万语千言,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见尹士初走了,想拦,又不知道怎么拦,只能由着尹士初走了。傅远山一个人躺着,心里百转千回。昏迷时,他隐隐听到一些话,不真切,感觉自己陷进了迷潭。以后,该何去何从,当务之急,是……
一柱香刚过,尹士初又进来了。
“能给我找几个姑娘吗?”傅远山突然抬起头,吃力地说道。
尹士初皱了皱眉,冷言道:“你想干嘛!”
“我想成亲~不!!!我想那个~,成不成亲都不打紧,只要姑娘是好生养的,最好别太丑了,越快越好……”傅远山不知怎的,劲头十足,不停地讲,好象说完话,他就解脱了似的。
尹士初只觉得满头满脑的黑线、乌粥,象是莫名其妙被人撒了一身的飘带、碎纸花。她不由的伸出左手,撑着额头,冷冷地说:“姑娘?生养?哈!自洁傲气、眼高于顶的傅家子弟,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般饥渴了。命都只剩半条了,你还想着要那个?一个不够,还要几个,还别太丑,还越快越好~傅远山,你是脑子糊涂了,还是疯了!”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极是严厉。
“我~我!”傅远山被尹士初抢白、责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哼!傅家就算再凋零,再落魄,也不能忘了气节、风骨。要是你再象这样,跟求配的恶狼一般,我看傅家就真完了。”尹士初毫不留情。
“……”傅远山无法辩驳,只是咬着唇,含泪满莹。
尹士初见他这样,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她走到门边,慢慢坐下,背对着屋里的傅远山,沉声说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就让过去的,全都过去吧! 一切会好的。你别放弃了~”
傅远山熬得太苦了,他想着,留下了后代,就可以离开人世,不再受苦了。傅家本是直竹高洁的文儒门第,受得这般的摧残,傅远山自是不想苟活世上。可尹士初的话,无意间,点破了他,让他无处遁形。
两人一时无语。
四周静得出奇。
庄东其早没了看书的心思,而是躺在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库拿着药,悄悄退出了外屋,又去了厨房。
慢慢的,傅远山忍不住呜咽起来,清亮的泪水从左右眼角,不停滑入两侧的发丛。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他需要排解,他需要诉说,跳过了那些难堪的事,他需要感情宣泄……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恨他们……爹,我很累,很苦……
尹士初没有吭声,她听出了一些隐情后,就自动屏蔽了傅远山那些情绪垃圾,而后,神游天外,开始回忆往事:桃红柳绿,春意浓浓,那人站在湖边,银鳞的波光,映着玉树身姿,丝巾乌发,轻舞飞扬。这么俊美的男子~她,尹方宇动心了。她开始昼夜不分的刻苦学习,她需要有真才实料,而不是投机取巧、剽窃他人。她知道,若要人前显贵,定要人后受罪,经过三十多年的拼命苦读,等她终于有自信,能赢得他的回眸一笑时,那人却身故了。他老了,不慎摔了一跤,就这么走了。她痛苦、失望!!她以为自己有爱,她不在乎他又老又丑……长生不老之后的第一次,她觉得时间不等人。她是有大把的时光,可别人呢~……人人都会离她远去,不单是那些欺负过她,伤害过她的人,还有她喜欢的人。……那人的儿子并不象他,倒是最小的孙子傅清舟,容貌跟他极其相似,可惜略有不足,总觉得不如他这般的谪仙风流,老也老的有风度……尹方宇沮丧之余,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尹风流,在文人雅士里领袖风流,名噪当时,借以弥补内心的缺失……‘竹山七贤’个个是才俊,诗词书画音律,各有所长……一时间,引领着云兆国上上下下,文风斐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可她闹了半天,最终没爱上任何人,也许是谨慎,也许是自私,她总跟自己说,没有人可以比上他。想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她,没有付出爱,而是慢慢地让自己冷却、沉淀。而思想纯正的傅清舟,已经娶了一个小家碧玉,实心实意地过起日子了……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风云变幻。尹方宇万万没想有到,她竟然会得到爱情,而且是来自另一个女人的爱情,那是刻骨铭心、澎湃无畏的爱。她这才知道,比起别人,自己的感情,是那么苍白无力,那么的弱小可怜。她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无情,后悔自己的冷漠。回到竹山,她闭门思过,一晃几年,才知道傅家有难,傅清舟谁不好惹,偏偏惹上了当时的摄政王。……真是一种奇怪的巧合。她招惹了女人,而他竟然招惹了男人。尹方宇的心情很复杂,她会想办法帮着傅家。可是,还没到舍身忘死,不顾一切的地步……最后,她厌了,离开了。可惜这个缘份,却剪不断,现在,她又回来了。傅远山伤重,还有他眼中的悲哀、绝望,让尹方宇心痛,不管怎么说,她曾经暗暗喜欢过傅家的一个男子,虽然那份感情,现在已经淡如清溪。
……
在门边坐了大半个晚上,天亮了。
孟库过来,手上拿着药。尹士初扶着门,慢慢站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腰身,然后走到一边,让孟库进屋。
傅远山很疲惫,却仍没有睡。
尹士初喂他喝完药。孟库及时递上了一碗小粥。最后,又准备了温热的布巾。
给傅远山擦了脸,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尹士初和颜悦色地调笑道:“放心~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我会帮你‘说媒牵线’的,你呀~就可着劲的开枝散叶吧~”
傅远山听了,脸上一红,侧过脑袋,有些生气。
“虽然尹某不才,但,后面还有一个了不得的三皇子当靠山。你就放心的养着吧。”尹士初说着,起身要走。
“你会帮我的!是吗?”傅远山试探地问。
“我只帮该帮的,你的孩子,我可不会管,得你自己教养。”言罢,尹士初出了屋。
“谢谢了,尹兄弟~”傅远山轻语道。
……
过了几日,又要上朝参政。尹士初因为每晚要照顾傅远山,所以眼圈乌黑,一脸憔悴。
乾帝赵羧坤见了尹士初这副模样,非常解气,原本的那些敌意和不愉快,算是暂时放下了。
朝堂上,还是那些事,尹士初暂时不想多话。
下了朝,她去吏部、礼部逛了逛,算是视察。
俞苍海正忙着抄书、看书,难得没来烦她,倒是另一个人,张玉书,意外的出现了。
午时,回家走到半路。
“卑职见过尚书大人~”张玉书走上前,低头施礼。
“张大人”尹士初下了马,拱手还礼。
张玉书微微抬起头,扫了一眼,忙又低下,轻声说:“卑职冒昧,想请大人,去前面的湖边小楼一叙。”
“半路拦人,确实冒昧,为何不递贴子。”尹士初说话的声音,不冷不热。
“卑职~卑职。”张玉书用袖子擦了擦汗,他也想递柬相邀,奈何无人敢去送信啊。如今他岳父已经不是吏部侍郎,所以张玉书也没人可以传话,总不能找平疆王吧。
“好了,又不是不认识,客套什么~走吧!”尹士初说。
张玉书猛得仰起脸,就见尹士初美眸带笑,哪还有半点生分、冷漠。
“原来挺灵气的。怎么?才当了一年的官,就傻了。”尹士初拍拍张玉书的肩膀,说着牵马向前。
张玉书颠颠地跟在一边,欢喜地说:“还当你不认得我呢~原来你~”
“你喝了我这么多酒,想不认得都难。”尹士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