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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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将周国勤以生命誓死捍卫的录像带和两大本揭发材料卖给徐中路,换回自己一条命和一辈子的太平生活,换回一笔巨款,保佑周国勤的家人过上小康生活。无论如何,这是可耻行为。他痛苦地低下了头,清楚地感觉到可耻感正在啮碎他的心。 春天夜晚的微风吹凉了他的身体。他哆嗦了一下。 他找到了为自己行为辩护和开脱的强大理由:是周国勤强迫他卷入其中的,是周国勤用手枪顶着自己脑袋,以自杀相威胁,胁迫他开车去北段的。他迫不得已,并非自愿加入。难道他就此必须终生背负被徐中路追杀的义务,才算坚持正义吗?他为什么不可以和徐中路私下做个交易,以了结此事,恢复他以前平静的生活呢? 最理想也最光明正大的解决方案是报警。但现实远非黑白那么简单分明。 蒋冬至清楚,凭他手上的录像带和这两大本揭发材料,远不足以直接证明徐中路有罪,凭此即可将其逮捕入狱。徐中路上下皆通,财力雄厚,人脉关系遍布长三角地区,单凭他蒋冬至单打独斗,想要告倒他,简直比登天还要难。除非惊动中央政府,或至少也要有够分量的省级领导亲自出马,否则,他和徐中路斗,就如同鸡蛋撞石头,永远赢不了。 希望既然如此渺茫,我干吗还要搭上自己性命,牺牲我的生活呢?蒋冬至扪心自问。 他终于明白了周国勤和他的区别:周国勤是警察,而他不是。从里到外,他都不再是了。 他之所以为自己和徐中路做交易而深感痛苦,乃至不齿,是因为他的身体内仍有正义这一种稀有成分存在,是因为在英雄主义的荷尔蒙作用下,他仍下意识地把自己幻想成警察。但现在他毕竟已不再像从前那么渴望那么憧憬自己大有作为了。等英雄气概一挥发完,他就成熟了。等正义一挥发完,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心安理得了。 蒋冬至回到卧室,看见熟睡中的董荷在被窝里懒散地翻了一个身,嘴里呢呢喃喃,说着梦话。他觉得,他已不可能撇下她,独自去逃亡。正义太抽象。而生活那么具体那么生动,你割舍不掉。 蒋冬至爬上床,钻进被窝,心里面对周国勤抱歉道:兄弟,我真的想活下去,我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好好生活。我向你保证,我也一定让你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他闭上眼睛,作了决定。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第一次作这么困难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在上班路上,蒋冬至对董荷谎称要为图书馆电脑房买一款杀毒软件,需要中途下车去一家电脑城。董荷没问什么,挥挥手,和他拜拜。蒋冬至下车,步行了一段路,找到一家小杂货店,买了一个手机卡号,登记时,他填了一个假住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驶往3公里之外一个新建的商业区。他在商业区里转悠了一圈,又在两家小店铺里买下两个手机卡号。 回到图书馆时,已是上午10点钟。今天他不用在电脑房值班,工不工作由他自己说了算。他关上小间的门,锁住,拉上窗帘,返身把观察望远镜转向新沧大厦,捕捉49层上大办公室里徐中路的踪影。天气多云转阴,云层稀薄,空气中光线明亮。在望远镜中,新沧大厦的玻璃幕墙清明可鉴,近在眼前,连后面的人的面孔也看得一清二楚。    书包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三回:暴露(7)
蒋冬至移动望远镜,稳住,瞄准在大办公室。他轻轻转动目镜视度转环,将画面调整到最清澈明净状态。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在玻璃幕墙后面晃动,是徐中路。他看见徐中路的脸了。徐中路在玻璃幕墙后面来回踱步,陷入沉思状。 他真的已对追捕自己不耐烦了吗?蒋冬至微微一笑,心想:他肯定没料到,我正在偷窥他呢。 蒋冬至掏出颜色绚丽的低价手机,拨出号码。刚才来图书馆路上,他已在手机上插上了SIM卡,拨号充值,开通了一个新号码,并且将昨天记下的手机号码也存在手机上了。 “是你吗?”手机里,是昨天傍晚给蒋冬至打电话的年轻男人在问。他口气平静而老练,仿佛早料到蒋冬至今天一定会打这个号码似的。 “对,是我。” “我们谈话不要涉及人的名字,对大家都好。”年轻男人抢先警告道。蒋冬至明白,他是预防万一,怕新沧警方对无线通讯信号进行拦截过滤。 “好的。” “你考虑好了吗?”年轻男人进入正题。 “我要你们头亲自和我谈。”蒋冬至提出了条件。头是指徐中路。 “那是不可能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 “那我们免谈。”蒋冬至还以干脆利落,挂断手机。这是第一回合,他想。 在望远镜里,蒋冬至看见徐中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徐中路倾听着,表情冷淡,不时插进几句话,脸上依然一副思考状。 电话是不是和他谈判的年轻男人打的?他向徐中路汇报了自己刚才提出的条件?他们在商量对策?蒋冬至兴奋起来。他换了一种姿势,让自己身体放松,站立得更舒服一些。随后他俯身贴近目镜,目不转睛盯着徐中路。他要观察徐中路下一步作何反应。 几分钟以后,蒋冬至看见徐中路离开了玻璃幕墙,往大办公室深处走进去几步,但仍露出他的脑袋。接着,在他脑袋旁边又多出两个脑袋,全是男人:一个二十七八岁样子,陌生面孔;另一个三十岁出头,蒋冬至非常眼熟,因为这一张脸他常在望远镜里看见,有时候会与徐中路并肩站立在49层大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后面,边看风景边交谈。现在,三个人面对面交谈片刻,消失在大办公室深处。蒋冬至猜想,二十七八岁的陌生面孔,应该就是和他谈判的年轻男人。 又过去三分钟,蒋冬至的低价手机响了。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新号码。 “喂?”蒋冬至问道。他感到纳闷,自己这个手机号码刚刚启用,只有那位年轻男人知道,难道他又换了一个手机号码?这么小心戒备,倒也难得。 “我们再谈谈。”果然是年轻男人,他口气比上次客气了不少。他们大概商量好对策了。 “我说过了,我要你们头亲自和我谈,其他人一律免谈。” “你先掂量一下自己分量,搞清楚自己是谁。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是不相信你。和你们头谈,代表我有诚意,我希望大家消除所有误会,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代表我们头在和你谈。” “你干吗不让你们头接电话呢?”蒋冬至将声音提高八度,装出烦躁的样子。 安静了片刻,手机里传来一个和蔼的男中音:“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头。” 蒋冬至偷偷笑了。他猜想,这声音肯定是他眼熟的那位三十多岁男人的。他在电话里假扮徐中路,欺负自己从未亲耳听见过徐中路的声音。徐中路不可能亲自出马:万一他的声音被监听了,或被自己录了音,记录在案,不就等于自找麻烦吗?自己目前占了上风,该将计就计把这桩讨厌的事情了结了。管他谁谈呢,只要能谈成就行。 “你好,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条件?” “东西你肯定看了,对吗?” “我看了。”蒋冬至承认道。但他心口突然一收紧,有一种看到自己名字被列在死亡黑名单上的绝望无助感。 “怎么样,感想如何?”对方问。 这时,蒋冬至看见徐中路再次出现在玻璃幕墙后面:他手里握着一部造型厚重粗放的灰颜色手机(不是蒋冬至刚才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的那部),右耳朵上新挂了一副有线耳机,一个弧形的话筒柄从耳机上伸出,垂向嘴边。他眼睛朝下望,俯瞰下面街道。在30倍的望远镜里,徐中路的脸部表情清晰无比,尽收蒋冬至眼底。 “坦率地说,相当刺激,肯定会引起轰动。”蒋冬至回答道。 “你指哪方面?” 蒋冬至看见徐中路嘴巴动了动,同时声音在手机上同步传出。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这个你应该最清楚了:比如你和当官的上床,你和你的香港朋友喝茶聊天,都是大卖点。”蒋冬至含含糊糊说道。他也担心谈话被监听,或被拦截过滤。他暗指自己手上有徐中路和梁幼青上床的录像带,以及徐中路在香港与汤军会面的照片。他清楚,徐中路应该听得懂。 “我可以先打听一下吗,除了一盘录像带,你手上有多少关于我的揭发材料?” “满满两大本,一共有一百多页。有文字,照片,图表,统计数据,对你了解得非常详细。” “这么说,你的要价不会低喽?”蒋冬至又一次看见徐中路的嘴巴在动,在说话,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笑容。    
第三回:暴露(8)
“不高。”蒋冬至说。他屏住呼吸,在望远镜里目不转睛盯着徐中路嘴巴看。 “你要多少,说一个数。我做生意,一向不喜欢让别人吃亏。” 声音和口型对上了,一字一句,完全吻合。蒋冬至发现,和自己通话的竟然就是徐中路本人。他顿时感到无比惊奇:他完全想象错了,自己眼熟的那位三十多岁男人没有假扮徐中路。怎么会是这样呢?徐中路疯了吗?他为什么要亲自出马暴露他的身份呢? 突然间,蒋冬至豁然开朗,想明白了:挂在徐中路右耳朵上的有线耳机是手机变声器,难怪徐中路不用怕他嗓音被暴露。他每说一句话,音频和音色都预先经过变声器处理,才传到自己的手机上,听上去声音完全变了,是另一个陌生人在说话。 “五十万人民币,现金。”蒋冬至出了价。 在望远镜里,他看见徐中路迅速作了反应。徐中路笑了,露出灿烂的笑容:“说真的,我没料到你会开出这么低的价钱。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出个价。” “谢谢你,不必了。我只要五十万就够了。” “为什么?” “多了我也拿不动。” “你在银行新开一个户头,我可以转账给你。” “银行不保险,你可以通过银行追踪我。”蒋冬至直截了当挑明了徐中路的用心。 “你不必这么紧张。”徐中路说,“不过我确实对你不放心。我知道,你很会耍滑头。” “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必须让南段警方撤销对我的通缉令。” “这是当然的。我也不希望你落在警察手里。” 蒋冬至发现徐中路在望远镜中望着自己,眼神平静而又迷离。他与徐中路对视着,有一种虚拟和真实相互错乱的强烈感觉。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男中音在他耳边再次响了起来:“我听说你找人帮忙,弄了好多个备份。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为了预防万一。”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想再和你兜什么圈子了,没什么意思,我要和在你背后的幕后指使人直接谈,你看怎么样?安排一下吧?”徐中路试探道。 蒋冬至不明白,反问:“在我背后的幕后指使人?是谁?” “你应该清楚。” “我不清楚。我承认,我不是一个人孤军作战,很多人在帮我,但没有人知道内幕。我也没有什么在我背后隐藏的幕后指使人,更不想牵连到帮我的人。我只想和你作一个了断,你明白吗?” “你留着这么多备份,我还要你的东西干吗?我怎么和你了断?” “这个你放心,备份我会管理好的,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不行,你不能留备份,所有的备份都要和东西一起交给我。” “这不可能。没有备份,你就会对我轻举妄动。” “我绝不会碰你,我向你保证。” “我不相信。”蒋冬至态度坚定。 “我看过你的录像,”徐中路口气温和地说,“你看上很年轻,人长得也帅,招女人喜欢,你应该去好好享受生活,和我较什么劲呢?你是被卷进来的,本来就和我无冤无仇,我干吗碰你呢?我给你三百万,你把东西和所有备份全部给我留下,你拿钱走人,我们这就两清了,就像你说的,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我信不过你。” “你没有其他出路,你只能相信我。” “哈哈,”蒋冬至冷笑道,“没这么简单,我没有出路,你也不会有出路。现在要作选择的人不是我,是你,你懂了吗?” “什么选择?” “一,你给我五十万,东西归你;二,你省下五十万,我也不需要备份了,你明天上网,可以免费下载你现在要出五十万买下的全部东西。” “你想过你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吗?” “当然想过了。” “你这么毁了自己一生,不觉得可惜吗?” “你别忘记,你毁灭在先。你毁灭了,我不就安全了吗?” “哈哈,你的口气倒不小。”徐中路笑出了声。停顿一下,他突然又说:“我喜欢你的性格,你像我年轻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