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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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依靠一本简单的中文版使用手册,就笨手笨脚指挥美国海军一艘舷号SSN 762名字叫“哥伦布”号的688级①攻击型核潜艇出航,潜入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去古巴沿海执行战斗任务。他边看手册边学习驾驶技术和攻击战术:如何下潜,改变和控制航向航速,在地图上导航,辨别敌我目标,收放潜望镜和电子天线,用声纳搜寻凶猛可畏的VⅡ潜艇,测距测深,目标移动分析,掌握鱼雷和战斧巡航导弹的发射程序,等等。他几乎忙得手忙脚乱。 蒋冬至越玩越着迷,整日整夜沉浸在海底的潜艇猎杀战斗中,以至于他连续四天没迈出过房门一步。饿了他就吃一碗快餐面,困了他就钻进被窝里睡一会儿。窗外阴雨连绵不绝,冷风呼啸,密集的雨点敲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哗哗的响声,但他全然不觉,似乎惟有电子游戏能够慰藉他空虚的内心,忘记自己的逃亡身份,驱散笼罩在他身上的失败感。 到第五天,也就是星期五,蒋冬至感到自己身体几乎要虚脱了。空虚感和失败感重新返回到他内心,而游戏的新鲜感与刺激感消失殆尽。他坐在台式电脑前,“哥伦布”号在碧波荡漾的加勒比海海底下正以5节的航速游弋。他在游戏中虚拟的3D潜艇控制室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去驾驶/操控部门,修正一下航向,改变一点下潜深度,一会儿去导航部门,无聊地放大缩小海图,一会儿又到TMA部门,估算被自己跟踪的一艘“阿库拉”级潜艇的航速航向。但他最爱去的还是声纳室。 面对着游戏中的声纳宽频带显示屏,听到海底深处发出平稳得像呼吸一般的水流声,蒋冬至总会生出无比宁静的感觉,好像自己已潜下去很深很深,没有人会发觉他。整整一个下午,他就一直呆呆地傻坐着,听着海水呼呼的低语,让“哥伦布”潜艇在海底里随意飘荡,没有作任何干预。他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兴趣,只想静静地漫无目的地航行。他觉得他自己就像一艘躲在汪洋大海下面的孤独的潜艇。 然而,宁静持续几小时后终于被打破。声纳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示意发现了敌方目标。经辨认,一艘VⅡ潜艇出现在前方。于是战斗开始了。他必须进入攻击程序:跟踪目标,计算距离航速航向,装填鱼雷,发射准备,开火。但是他已厌倦了攻击,退出游戏。    书包网
第二回:销声匿迹(13)
他去卫生间小便。在镜子里,他发觉自己眼圈发黑,胡子像乱草般布满脸腮。他打开煤气热水器洗了一个淋浴澡,刮了胡子,刷了牙,顿时感到一身轻松,清新舒适。他走出房门,下楼。天已转晴,暮霭四起,落日的余晖映红了楼房,灿烂,优美,宁静。他步行出小区大门,穿过马路,去对面一家饭店吃晚饭。他已对快餐面恶心了。 吃完饭,蒋冬至心情大好。但走进小区后,他却迎面碰到了上星期六晚上曾敲开他房门的小区户籍警小吴。他见避让不及,就朝小吴打了一声招呼。不想小吴马上和他搭话了。 “哦,你是张致远。”小吴笑了笑。 “对,我是张致远。”蒋冬至无比惊讶。没想到,小吴记忆力如此厉害,简直过目不忘。 “你找到工作了吗?” “谈了几家公司,还没有确定下来。” “哦。上次忘了问你,你是搞什么专业的?” “IT行业的。”蒋冬至含糊回答一句,心里暗想:你这个小警察管这么宽干吗,难道想介绍一份工作给我做不成?而我怎么可能会去警察介绍的地方上班呢? “哦,IT行业有前途,高薪啊。”小吴说。 “我先走了,再见。”蒋冬至生硬地说。他不想再和小吴多聊,多说多错。 “再见。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找我,你有我的名片。”小吴挥挥手,热情地说。 小吴是一个好人。蒋冬至想。不过他现在最怕好人,越是好人,对于他来说,越是危险,必须离得远一点的。因为他已经被看作坏人了。他突然沮丧起来,眼前浮现出周国勤伸手拦他出租车的情景,连脸部表情都清晰无比,历历在目。这太像游戏中的情节:他这么一停车,就踏上了一条生死未卜的不归路。运气差得不能再差了。如今再后悔也没用,时间是无法倒回去的。再说,在这场游戏中,他只是一个倒霉的小角色,不是操控全局的玩家,他没有权限可决定自己退出。 回到住处,蒋冬至将《688(I)深海猎鲨》放回书架上。他已不再需要它。游戏中,VⅡ潜艇总是突然从宁静而黑暗的海底深处冒出,惊心动魄,令人胆寒。这给予他启示:你不主动,对方就会主动。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真实处境:对于他,生活已经变成了一场寡不敌众的战斗。 赢 家 蒋冬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伸手从沙发底下抽出公事包。到新沧之后,他始终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一直没敢去翻看公事包里李通和周国勤两人为之丧命的那两大本揭发材料和录像带。他怕因此而沾染上死亡的晦气。 他拉开公事包的拉链,看见两大本揭发材料和一盘录像带正麻木不仁地在躺在里面,完好无损。它们似乎毫不在乎有多少条生命为了保护它们而惨遭杀害。他取出两者中较厚的一本,顺手将公事包放在地上。他因为犹豫而迟疑,没有立刻打开。灰蓝色的硬质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记。他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捏住揭发材料,怕拿不住,被它滑出去。 他深呼吸一下,终于翻开文件。第一页是一张打印清晰的南段城区电子地图,标注出了数十个房地产项目和商厦别墅。第二页第三页都是徐中路的半身照片,也是打印在专用纸上的彩色图像。正文从第四页开始,图文并茂,文字叙述旁边配有丰富的照片图像,彩色图表,或者是从南段报纸上直接扫描下来的新闻实样片段。感觉就像在读一本杂志上揭露黑幕的纪实报道。 照片上徐中路英俊斯文的脸庞以及一双明亮善意的眼睛,让蒋冬至很不舒服:这个人迷惑性太大,一点也看不出黑道老大的残忍本性,相反,倒给人一个成功自信的中年才俊的印象。他一口气读了下去,被徐中路曲折的经历和神通广大的力量震惊得目瞪口呆。 徐中路,1962年出生于上海,1980年毕业于当时上海最风光的重点中学师大二附中,考入名牌大学交通大学。1984毕业后,分配到上海江南造船厂当技术员,因为表现出色,很快晋升为厂里最年轻的船舶制造工程师。1986年他结婚,妻子长他两岁,是上海交响乐团一名大提琴手。据说婚后生活美满,但因为考虑双方事业发展,没有生孩子。1989年忽然婚变,妻子跟着一名澳大利亚商人远走高飞,出国定居了。据说这一事件对徐中路打击巨大。这一年他辞职下海,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倒卖当时紧俏的钢铁和其他生产资料,但不久就出事了,公司被工商局查封。后来他在一个亲戚资助下,东渡日本留学。三年后去香港闯荡,先到处打工,后与别人合开公司,利用97前后的形势,专做大陆进出口生意,终于积累了数亿身家。他身份也变了,成了正式的香港居民。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1998年。那一年,徐中路先后在上海和新沧投资房地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把总部从香港迁到新沧,开始长期在大陆居住,坐镇,亲自执掌他绵延南方三省一市雄心勃勃的房地产投资计划。可能是因为和香港其他房产巨子相比,徐中路手上的资金少得可怜,所以他采取一种当时看起来非常激进而且风险巨大的投资策略,归纳起来,可概括为九个字,即:“大地方小投资,小地方大投资。”意思就是,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北京广州等人口千万以上的大都市,他只做小规模投资,巨资则投在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土地绝对便宜的中小城市。    
第二回:销声匿迹(14)
南段就是被徐中路选中用来下巨资的一个“小地方”。第一个项目是南段汽车站的改造。2000年3月,南段撤县设市,急需一个重大市政工程为首届市政府撑台面,能在形象上让南段焕然一新。所以嘴上说是改造,其实市领导最希望拆旧重建。徐中路来南段考察后,聘请上海一位著名建筑师“为南段市免费服务”,设计了一座号称是后现代风格的车站建筑,造型漂亮新潮,气势磅礴。建筑模型和效果图在会议室里一放,当场让南段市领导眼睛一亮。徐中路还主动表示,愿意为资金捉襟见肘的新车站出资四百万人民币,为市领导“排忧解难”。 此后徐中路在南段畅通无阻:他投下二十四亿巨资,与南段市政府合作,圈走市中心大片上佳地块,兴建高级住宅和相关商业设施。预售相当火暴。受利好消息刺激,福建、浙江及D省等中小地产商纷至沓来,圈地运动愈演愈烈,迅速演变为南段城区突飞猛进的扩展运动。仅仅五年时间,城区几乎就扩大了一倍。与此同时,房地产热也预热了其他的招商引资热。鉴于南段人力成本低,地面交通发达,许多劳动密集型的中小规模台企先后撤出投资政策朝打造“长三角硅谷”方向倾斜的苏州-昆山地区,搬来南段落户,使南段经济得以连续几年强劲增长。 就这样,徐中路不仅被南段市领导,也被整个Z省的领导层视作是对南段经济发展作出杰出贡献的第一号功臣。他本人也成为南段这五年来经济大发展的最大赢家,资产猛翻了好几番,据称身家已达到五十亿了。徐中路出手阔绰,为人仗义,又与省城及上海苏州等地诸多社会名流有交往,这为他赢得了众多人缘,也使其在南段的根基愈加稳固。五年来,徐中路在南段的市政府、公检法系统、工商税务部门、各大银行,已笼络了一大批得力人士在关键时刻为他所用,社会关系网络四通八达,上至省城下抵南段各乡镇。事实上,徐中路已是南段市里最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了。但出奇的是,徐中路并没有因此而嚣张,相反,他做人做事始终刻意保持低调作风:他的公司高层一向严拒传媒采访,他本人更一反常态,从来不公开露面,也不出席各种排场浩大的开幕仪式。 2002年3月,一桩离奇的谋杀案将徐中路牵涉在内。市局刑警队为此对徐中路进行了长达数月的侦查,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说明徐中路与此谋杀案有关联。负责侦查此案的警官周国勤后来也被调离市局刑警队,去派出所当了一名副所长。死者肖海运,福建人,曾到香港混过几年,混上了香港居民身份。2001年年底,肖海运到南段投资房地产,在南段城区看中一块风水宝地,想买下来造高档楼盘,便托关系游说市领导和有关部门,但他被告知,此块地皮早已被徐中路收入囊中。肖海运于是与徐中路接触几次,都没有结果。 肖海运耿耿于怀,暗中雇了私家侦探在香港调查徐中路底细。3月初,肖海运在南段市部分政府人士中悄悄放风说,徐中路和金三角贩毒组织有联系,他的房地产投资涉嫌为贩毒组织洗钱。一星期后,肖海运神秘失踪。警方后来在南段郊区一幢未售出的空关别墅内发现肖海运已被人用砍刀残忍地剁成四大块,身首异处。徐中路因此被怀疑有作案嫌疑。但大部分人,包括警方和南段官员在内,都不相信肖海运的话,认为这是天方夜谭,是肖海运拿不下地皮怨恨徐中路而故意乱泼脏水。警方调查结束后,陶书记专门在市委办公室里接见徐中路,安抚他说:真金不怕火炼,多云转晴,请放手大干。肖海运之死的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因为警方作进一步深入调查后发现,肖海运这人在江湖上名声非常不好,赌场上和情场上都欠了一屁股账,和三教九流的人全都有来往,也常常为此结怨,所以他也有可能是被仇人或债主给暗算掉的。 不过,肖海运死前一星期和某人曾进行过一次非常关键的秘密谈话,非常令人震惊和难忘。 肖海运:徐中路在南段造了不少房子,目的就是用房地产为掩护为贩毒组织洗钱:一幢一百万元人民币的房子被反复买进卖出几十次,就等于是漂白了几千万元人民币的黑钱。 某人:这怎么可能?一幢房子反复被买进卖出几十次,太不正常了,工商税务一查帐就会看出有问题,怎么可能办到呢? 肖海运:这你就不知道了,徐中路售出的房子有一部分是卖给了你们南段人和在南段做生意的老板,但有很多是自己卖给自己。他手下专门有人负责用黑钱和假身份证成批成批买下房子,这些房子一经售出,从账面上看,就和徐中路在南段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没有瓜葛了。然后把这些房子交给徐中路控制的许许多多中介公司再次出售,用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