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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至芳菲春将尽+番外 作者:陈则菱(晋江2014-12-29完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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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槛外落英转头空

  因为我是从石桥上“掉”下来的,所以毫无意外地投胎到一个平民家庭,可意外的是,投胎到某个不可明说的古代。
  阴差阳错的遭遇让我又惊又喜,前世记忆的挥之不去又让我无可奈何。
  我出生的地方名叫落英城,乃是象征春天樱花纷纷扬扬洒落之意。
  我的大名林芳菲,不过我并不是出生在春天,而是在落叶飘零的秋天。我非常不理解在小客栈做帐房的爹林子大为什么要给女儿取如此春意盎然的名字呢?莫非樱花凋谢时漫天纷飞的景象曾经无比惊骇地震撼过他的心脏?
  不过,据我冷静的回忆,他为了给我取名字,翻烂了那本借来的诗经,抓破了好几层头皮,喝水时不小心烫出了几个大泡泡,绝对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所以我很感动地不再疑惑他取名的用意。
  面对我偶尔表现出的超越年龄的言行举止,林子大一概解释为“我儿天资聪慧”。
  “天资聪慧”如我轻而易举地通过表面看出以下事实的本质:
  我的娘是“干妈”,她根本没有奶水,我是吃百家奶长大的:今天到东家讨几口羊奶,明天到西家讨一口不知是奶牛还是黄牛的奶;后天喝的才可能是人奶;
  林子大就职的小客栈的老板娘其实和那个常住客栈的小白脸有一腿,小客栈的老板其实是知道的,但目前为止他还没采取过任何报复性的行动,他可能有断袖的倾向,因为我曾不止一次看到他对林子大露出古古怪怪的表情,极像给梦中情人暗送秋波的样子;
  店小二板儿一点都不呆板,因为他偷看美女洗澡是忒有技巧的;
  我的帐房爹居然不会打算盘!他算账其实都是用心算的,拨算盘珠子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我的父母具备超时代的隐私意识,因为即使我在襁褓中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见到他们进行某种少儿不宜观看的运动;
  落英城是个中等的河滨城市,听说离大海只有几十里路。
  在极度缺乏娱乐节目的时代,我靠搜集分析八卦信息来打发多得没谱的空暇时光。
  林子大认得不少字,曾手把手教我写毛笔字,曾三分钟热度地教我念可能是女子行为规范一类的手抄本,可惜他既舍不得给我买练习用的纸张,又缺乏幼儿教师的耐心,所以很快就什么都不做,我又过上没有任何学习压力的童年生活。
  我只得经常在人多的时候假模假样地蘸水在石板上写写划划,时而不时地在洗衣工娘跟前摇头晃脑背两句女子行为准则,恰如其分地给人传递我曾努力读书练字的信息,避免日后有人怀疑我的断文识字是厉鬼附身,被闲得蛋痛的宗教人士插一身的荆棘,喷一脸的口水。
  洗衣工娘脾气挺好的,从来不打我骂我,即使我经常躲避学女红,她也只是面露忧戚:“不会裁剪刺绣,将来被婆家嫌弃怎么办?”
  历史的发展证明她的担心是毫无必要,因为很快林子大就听信了一个云游道人的话,将五岁的我送到了城外的洗石庵出家当小尼姑。
  据说那个道人是天佥真人的徒弟,长得既不仙风也不道骨,颇有几分练功走火入魔的癫狂样子,他在一个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如洗的的秋日,见到了手拉着手在街上看热闹的林子大一家,嘿嘿笑了几声,站在林子大的前面。
  那个叫天佥真人的在民间声望极高,传说他在海上偶遇仙人,仙人传授其呼风唤雨的异能,教其扁鹊再世的医术,赠其高深莫测的天书,天佥真人得道后,云游四方,广收徒众,或为民设坛祈求上天降甘露,或为民治病,报酬数目任由受惠者决定,或多或少,均不在乎。
  后来天佥真人得道羽化,其徒子徒孙继承师业,继续为民微利行善。所以那时道人极受老百姓尊敬。
  林子大毕恭毕敬地请那道人指点迷津,道人先是笑而不语,等到林子大快要谦卑地跪下来,才缓缓说道:“施主为何还要拖着这个拖累父母的呱呱之物,还不快快丢了去。”
  切!能不能来点有新意的,又是这些个陈词滥调!我暗中冲道人翻了翻白眼。
  可是林子大却大惊失色,连连作揖求化解之法。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聪明机警如你为什么要听这道人胡说八道?
  那道人假装沉吟片刻,道:“施主心地善良,养这魔障也有几年,功德早已完满。不过,若继续留这祸害之物在宅,施主的香火恐是断矣。”
  这算哪门子的化解大法!不过说信口开河地说了一个事实而已:试想一家三口住在一个立锥之地,夫妻夜间那点事有诸多不便,当然影响了造人。我的洗衣工娘到现在也没有怀上第二胎,估计是因为他们太小心翼翼给闹的,试想一对年纪轻轻的夫妇,居然谨慎守身到提防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怎么可能容易怀孕呢?
  我正打算把这个事实委婉地说出来以反驳那道士的扯皮,突然看到林子大双眼发光,我那娘亲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难道他们早就想扔了我,只不过一直没有合理的借口罢了?这个道士的话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最名正言顺的台阶?
  想到这里,我一阵心酸,亲情在这个年代这么不堪一击啊!
  也许林子大夫妇不是狠心的人,只是他们也不想断了香火,于是我这个祸胎最终被送走了。林子大听从了道人的建议,送我进入空门,不过不是当道姑,而是当尼姑。
  我那个恨啊,可是还能怎么样呢?
  所以我故意在落发前提出极端无理的要求:我要给自己起法号,住持月溪法师当然不答应,可是看我大有发挥孟女士哭倒长城那样的绝世哭功要哭倒不算坚固雄伟的洗石庵,又见林子大捐了一笔香火钱,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见好就收的我悲悲切切地进行了落发仪式。
  林子大参加了我的落发仪式,仪式结束后,他将我搂在怀里一小会,记忆中这是他唯一一次抱我,没想到他的怀抱还挺舒适温馨。
  林子大还藏了我的一小缕断发放进一个黑色的绣有兰花图案的小荷包里,说是留给我的娘亲作一个纪念。
  落了发,我正式成为洗石庵的一名小尼姑,每天的生活就是早起念经干很多活…吃一点饭念经,可能年纪还小,所以目前没有化缘的指标任务。
  没有肉吃是勉强能忍受的,女孩子吃那么多肉容易长胖,已经不是城里人是我不能忍受的,做人要做城里人,城里才有黄金屋,城里才有颜如玉。洗石庵离城门虽然只有三四里,可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就是绝对的偏僻乡下。
  出家人不能再贪恋红尘,何况是城里的花花世界?我当然把那个失落深深地藏了起来,一心一意地礼佛修行。
  一年后,我六岁,成为功德簿记师父的小助理,当师父恭敬地收下功德钱时,我工整地写下香客的大名和功德数目。
  因为我写的功德记录,洗石庵的人第一次见识到楷书,估计那个时候楷书被创造出来时间还不长,又因为那时印刷业也没规模化兴起,所以,大部分人并不认识楷书这种字体。
  差点露了马脚的我只好把林子大推了出来,说林子大无意中从一云游道人的手册里看到,觉得新奇,琢磨了一阵子,后来又教给我,所以我就会了。
  我这样说无非是让人庵里的人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想着尼姑不会真的去找什么云游道士去求证吧?从《西游记》上知道,佛家和道家经常打口水仗啊!
  没想到月溪法师竟派人请林子大赠一墨宝。我正后悔谎编得不够天衣无缝,没想到回来的人说,林子大在送我进庵后不到一个月,再一次碰到了那个道人,突然就看破红尘,当天就跟随那道人去了,我的娘亲不知去向。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很愤怒,这对夫妻不是担心香火,而是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女之情,就算是一拍两散,也该来关心一下我吧?他们这样一声不吭的劳燕分飞,明显就是谁都不会再认我了。我不由悲从中来: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弃儿,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前途渺茫。
  七岁那年,我升职了,做了簿记小师父,而原来的师父,则反聘成为我的助理,不过还是她收钱,我写字。
  渐渐有香客请我抄写佛经,月溪法师答应了。从此我成为一名正式的佣书人,为庵里搞创收的专业佣书人。
  十岁那年,我苦练的蚕头雁尾的隶书和赵氏风格的楷书小有成就,月溪法师惊叹字体的秀丽灵动,翩然若仙,可她又严厉地告诫我,出家人必须六根清净,如此柔美飞动的字不利于修行,并让我以后千万别在外人跟前炫耀这种风格的字体。
  见我怏怏不乐,她又语重心长地开导我:放纵本性,容易走火入魔,师父是过来人,有深刻的体会,出家人也要培养娴静温和的性子,朴素稳健的风格才有利于修身养性。
  我虽然感激她的一片苦心,可也不相信将一横写成了一波三折,真的就会让我坠入阿鼻地狱,所以在无人时,依旧苦练不已。
  我在前世最喜欢的楷书是赵子昂的《汲黯传》,曾下苦功夫临帖,曾被人赞为八分形似六分神似,现在的我才十岁,手腕的力量还不是那么稳定,而且曾有好几年手不提笔,想恢复到前世的水平,还真不能偷懒。
  这一年庵里很多尼姑突然还俗回家,据说是因为家里严重缺乏劳动力。
  我一下子忙得要命,又要抄写佛经,又要参与各种清洁工作和供奉活动,有时还跟随师姐妹到人家里做法事;小身板还真吃不消。
  暗暗奇怪,难道出家还俗都是那么随便的?月溪法师为什么不阻拦呢?我的忙碌何时是个尽头哦?
  九月初一,晴朗的天空突现橘红色云如缕,如同一条长龙,横卧天际,久久不散,有香客悄悄地说可能是真龙再现,天下可能要大变了。
  九月初五黄昏,落英城发生七级地震,城中房屋几乎全部坍塌,成为一片废墟,当时我到城里送经文,正走在回洗石庵的路上,差点被倒地的大树砸伤。
  大地在震动不已,我抱着头蹲在空旷的田野上,默默祈求佛祖保佑,洗石庵千万别倒掉,否则我晚上只好睡在露天的大地上了。
  天已经快黑了,大地也停止了震动,我找到了回洗石庵的路,走完上山的台阶,只见洗石庵的建筑绝大部分已经倒塌,我大声叫着师姐妹们的法号,心中感到恐惧不已。
  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在远处问了一声:“可是的笃小师妹?”
  我大声回答:“是我,是慈月师姐吗?”慈月是主持身边的尼姑,为人一向稳重可靠。
  慈月终于摸黑来到了我身边,我大声问她,住持怎么样了。
  她哭了起来:“住持,恐怕是不成了,那血流了一地呢”
  我让她拉着我探索着来到了住持躺着的空地上,慈月和我哭叫了半天,就在我担心住持会被她摇晃死了的时候,住持居然开口了,声音很低很低:
  “为师的就要去了,到了西天极乐世界,方能真正解脱。慈月,你跟随我多年,以后官府来问,就说你是我指定的下一任住持,我的佛珠你拿好,给你的袋子里有文书,印鉴,你要保管好。”她大口喘气,停了好久,又说:“庵里的其他人,能找来的,一定要找,愿意还俗的,你就随她去,愿意继续留庵里的,你要引导她们。”
  她摸到我的手,重重捏了片刻:“孩子,你到底不是这槛外之人,我受你父亲所托,照顾你也算尽心。如今,也许时机。。。。。。机缘已到,你该回去了。你天资异于常人,老天注定不让你埋没在这荒山之中。”
  :“慈月,你就多费心了。”住持说了这许多话,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秋天的夜晚,凉得让人发抖,可怜的住持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流血过多,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护,又在这荒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圆寂了。
  慈月和我抱着她的身体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山中下起雨来,我们无处可躲,又不敢躲在树底下和未倒塌的危房里,只捡了几片废墟里的木板,架在石头上,先将住持的尸体放在里面,又在旁边搭了个棚子,拖着浑身湿透的身子,钻了进去,暂时躲雨。
  余震不是很明显,我们在山上是安全的,可是雨下了这半天,什么东西都是湿漉漉的,我们根本没法火化住持的尸体,只好在庵后的空地,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慈月哭得很伤心,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毕竟我也乱了方寸,只是站在旁边,默默流泪。
  又到了黄昏时分,天阴暗得厉害,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的我饿得头昏眼花,可是一片废墟之下,能找出点什么呢?
  后来我们还是附近的地里,挖了几个红薯,生吃了。我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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