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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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趁罗贝尔夫人上卫生间之际,把萨丹拉走了。刚上了马车,娜娜咬了她一口,并威胁她,如果她再犯,就把她杀了。
但是,这样的把戏又继续发生了,而且发生过好多次,娜娜很伤心,作为一个被欺骗的女子,她很气愤。娜娜跑出去到处寻找这只野鸡,她所以老是飞走,是为了寻求一时的热恋,另外,对公馆里的舒适生活她也感到厌倦。娜娜扬言要掴罗贝尔太太的耳光;有一天,她甚至希望同她决斗,因为她们三人中有一个多余的人。现在,她每次去洛尔饭店吃饭,总要戴上她的钻石戒指,有时还带着路易丝·维奥莱纳、玛丽亚·布隆、塔唐·内内一起去,她们个个身着盛装,光艳夺人。洛尔饭店的三间餐厅里,灯光昏暗,弥漫着蹩脚菜肴的气味,这些女人大摆阔气,附近的小表子们看了惊讶不已,这使她们飘飘然起来,她们在饭后便把小表子们一个个带走。每逢这样的日子,洛尔总是穿着光彩夺目的紧身衣,露出一副宽厚大度的慈母的神态,亲吻每个人。只有萨丹,每次遇到这些麻烦事时,总是保持冷静,睁着蓝蓝的眼睛,露出Chu女般的纯洁的面容;她常被两个女人争夺,她被咬,被打,被拉来拉去,而她只说这太可笑了,劝她们最好和解算了。掴她的耳光又有什么用呢,尽管她很乐意让大家都高兴,但是她又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最后还是娜娜占了上风,她对萨丹说了无数温柔的话,又送给她那么多的礼物;为了报复,罗贝尔夫人给自己的情敌的每个情夫写了恶毒的匿名信。
一段时期以来,缪法伯爵似乎焦虑不安。一天上午,他很激动,把一封匿名信放在娜娜的面前。娜娜看了头几行,就知道信中控告她欺骗伯爵,与旺德夫尔和于贡兄弟私通。
“这是胡说!这是胡说!”她以极其坦率的口气斩钉截铁地嚷道。
“你敢赌咒吗?”缪法问道,他已松了一口气。
“啊!你叫我用什么来赌咒都可以……好吧,就用我的儿子的脑袋来赌咒吧!”
这封信很长。下面写了她与萨丹的关系,措词极其露骨下流。她看完信后,嫣然一笑。
“现在我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她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缪法听后,要求她辟谣,她心平气和地对他说:
“萨丹这件事,亲爱的,与你没有什么关系……这对你有什么害处呢?”
她对此事并不否认。缪法说了一些气愤的话,她听后耸了耸肩膀。他是哪个时代的人?
这种事司空见惯,她说出了她的几个女友的名字,她发誓说上流社会的妇女都是这样。总之,照她说来,没有什么事比这种事更普遍、更自然的了。不符合事实的事她才生气,所以,刚才关于她与旺德夫尔和于贡兄弟的事,他看见她是多么气愤。啊!如果这事是真的,他完全有理由把她掐死。但是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对他说谎有什么好处呢?她重复了刚才的一句话:
“这对你有什么害处呢?”
争吵还没有完,她倏然用生硬的语气打断了缪法的话:“何况,亲爱的,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么很简单……门是开着的……就这样,你要我就得要本来面目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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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法低下头来。实际上,娜娜对他发誓,他很高兴。她看到自己占了上风,便不再对他客气了。从那以后,萨丹被公开收留在她家里,跟先生们平起平坐。旺德夫尔不需要收到匿名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经常拿萨丹开玩笑,嫉妒她,找碴儿同她吵架,菲利普和乔治却把她当成同伴,同她握手,同她讲些不堪入耳的笑话。
一天晚上,娜娜又经历了一段奇遇。萨丹这个表子扔下娜娜不管了,娜娜便到殉道者街去吃晚饭,同时寻找萨丹,结果没有找到她。当娜娜一个人在吃晚饭时,达盖内来了。他虽然准备结婚,但有时老毛病复发,到这里逛逛,以为在巴黎的这个阴暗、肮脏的角落里,不会遇见什么熟人。因此,见到娜娜在那儿,他似乎显得有点尴尬。但是他不是一个见了女人就退却的男人。他笑吟吟地走到娜娜前面,问太太是否允许他与她同桌吃饭。娜娜见他在开玩笑,便摆出一副庄重、冷淡的神态,语气生硬地说道:
“先生,你喜欢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我们现在是在公共场所。”
谈话开始是用这样的语调,显得很有趣。但是在吃餐后点心时,娜娜有点忍不住了,巴不得炫耀一下自己的胜利,便把双肘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亲昵的口气问道:
“喂,宝贝,你的婚事进展得顺利吗?”
“不大顺利。”达盖内承认道。
事实上,他正鼓足勇气向缪法家提出求婚时,他感到缪法伯爵对他态度很冷淡,他便小心翼翼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这件事告吹了。娜娜的明亮眼睛盯住他,用手托着下巴,嘴唇微微一翘,以示讥讽。
“啊!我可是个荡妇,”她慢吞吞地说道,“你该把你未来的岳父从我的魔爪中夺走……怎么!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怎么胡涂到这个地步!怎么啦!你居然跟一个钟爱我、对我无话不说的男人说我的坏话!……你听着,我的小宝贝,只有我同意,你的婚事才会成功。”
这一点他刚才已觉察出来了,他正盘算着怎样才能使娜娜顺从自己的意愿。然而,他总是开着玩笑,不想一本正经地谈这件事。他戴上手套,做出严肃的样子,正式请求娜娜允许他向爱斯泰勒·德·伯维尔小姐求婚。她像被人搔痒似的,一下子笑起来。哦!这个咪咪!
对他恨也恨不起来。达盖内在女人面前获得成功的原因,是他说话温柔,嗓音纯正,悦耳得像音乐一样,所以妓女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他“丝绒嘴巴”,在他那温柔、抚爱的声音的包围下,女人们都顺从他。他知道自己这种本事的威力,就用絮絮叨叨的甜言蜜语给她催眠,给她讲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他们离开饭桌时,娜娜的脸泛起红晕,挽起他的胳膊,浑身瑟瑟抖抖,被他重新征服了。因为天气很晴朗,她把马车打发走了,陪他一直步行回到他家门口,随后,又自然地陪他上了楼。过了两个小时,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他说道:
“那么,咪咪,你一定要与伯爵的女儿结婚吗?”
“太太!”他悄声说道,“这还算是我的最好选择……你知道,我现在穷得连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她叫他帮她结鞋带。沉默片刻后,她说道:
“天哪!我呀,我还会有什么意见……我来出面给你帮忙……这个小姑娘瘦得像干柴。
不过,既然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哦!我是乐于助人的,我就给你撮合吧。“
她的胸部还裸露着,她笑起来,说道:
“不过,你拿什么酬谢我呢?”
他对她感恩戴德,一把搂住她,在她的肩膀上使劲吻着。
娜娜兴高采烈,浑身哆嗦着,头往后仰,挣扎着。
“啊!我知道,”她被他吻得兴奋了,大声嚷道,“你听着,我要你来答谢我的,就是你结婚的那一天,要把你的初夜权给我……就是说,在你同你老婆作爱之前,听见了吧!”
“好的!好的!”他说道,笑得比她更欢。
他们对这笔交易很感兴趣。他们觉得这件事这样处理很好。
恰巧第二天,娜娜家里举行晚宴,这是星期四的例行晚宴,缪法、旺德夫尔、于贡兄弟和萨丹都出席了。缪法伯爵很早就到了。他必须拿出八万法郎来为少妇还清两三笔债务,还要给她买一条蓝宝石项链,她非常羡慕这样的项链。他已经动用了他的很大一部分财产,但还不敢出售他的不动产,所以想找一个放债的人。他听从娜娜的话,去找拉博德特;但是拉博德特觉得这笔交易数字太大,就去对理发师弗朗西斯说,弗朗西斯很愿意为自己的顾客效劳。于是伯爵委托两位先生去办,但他明确表示,不能露出是他借钱的丝毫迹象。两位先生答应,把十万法郎本票放在公事包里拿回来,让伯爵收到后再签字。这十万法郎中有两万法郎是利息,他们请求伯爵谅解他们,并大骂那些放高利贷的坏蛋,可是,用他们的话来说,要借钱就只好去叩他们的门。缪法来后,叫人传话时,弗朗西斯刚刚替娜娜梳好头。拉博德特也在梳妆室里,他像一个不太重要的朋友,随便地呆在那里。他看见伯爵进来,就小心翼翼地把一大捆钞票放在香粉和香脂中间,随后,伯爵就在大理石梳妆台的本票上签了字。娜娜要留拉博德特吃晚饭,他谢绝了,他要领一个巴黎的阔佬客人出去逛逛。这时,缪法把他拉到一边,恳求他到贝克的珠宝店里走一趟,把那条蓝宝石项链买回来,他想当晚送给娜娜,让她惊喜一下。拉博德特满口答应完成这个差使。半个小时以后,朱利安悄悄把珠宝匣子交给伯爵。吃晚饭时,娜娜烦躁不安。她看到八万法郎,心里很激动。真想不到,这样一大笔钱统统要交到售货商的手里!这真让她心烦。上汤后,她就伤感起来,在这间富丽堂皇的餐厅里,银餐具和水晶器皿闪闪发光,她不禁感慨万千,赞美起贫穷的幸福。男人们都身着礼服,她自己穿着一件绣花白缎裙子,萨丹则穿得很简朴,穿一件黑绸裙子,脖子上只挂着一只金心坠子,那是好朋友娜娜送给她的礼物。站在客人们背后的是朱利安和弗朗索瓦,他俩在佐爱的帮助下,侍候客人们,三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当然,从前我一贫如洗的时候,比现在更愉快。”娜娜说道。
娜娜叫缪法坐在她的右边,叫旺德夫尔坐在她的左边;但她几乎不看他们一眼,却注视着坐在她对面的萨丹。萨丹的两边坐着菲利普和乔治。
“是吗,我的小猫咪?”她每说一句话,都这么问萨丹一声,“当年我们在波隆梭街若斯嬷嬷寄宿学校上学时,生活得多欢乐!”
烤肉端来了。两个女人仍然大谈着往事,好像不谈过去的事情就觉得恐慌,突然感到需要把少年时代的污泥浊水搅动一下;尤其是有男人在场时,她们似乎抑制不住这种狂热,把她们过去成长的粪土也讲出来,硬要他们听一听。在座的先生们听得脸上泛白,眸子里露出尴尬的神色。于贡兄弟竭力想笑,旺德夫尔神经质般地捻着胡子,缪法神态越发严肃起来。
“你还记得维克多吗?”娜娜说道,“他是一个坏孩子,常常把小女孩带到地窖里!”
“你说的一点不错,”萨丹回答道,“我记得很清楚,你家有一个大院子,有一个女门房,手里总是拿着一把扫帚……”
“她是博什老太,已经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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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你家的店铺……你妈很胖。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玩时,你爸爸喝醉回来了,醉得很厉害!”
这时候,旺德夫尔试图把话题岔开,在他们回忆往事的时候插了一句:
“喂,亲爱的,我想再吃点块菰……块菰味道真鲜美。我昨天在德·科布勒兹公爵家里吃过,但味道没有这里的好。”
“朱利安,来点块菰!”娜娜粗声粗气地说。
接着,她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啊!天哪,爸爸真胡涂……所以他失败得那样惨!如果你见到这样的情景,破了产,经济拮据!……我可以说我各种苦头都吃过,我没有像爸爸和妈妈那样死掉,真是奇迹。”
缪法神经质般地拿着餐刀在玩,这一次他竟壮着胆子插话了。
“你们讲的都是不令人高兴的事。”
“嗯?什么?不令人高兴!”她嚷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也认为这些是不令人愉快的事!……可是,我们那时得有人给我们面包吃呀,亲爱的……哦!我呀,你知道,我是个老实姑娘,事情是怎样,我就说怎样。妈妈是洗衣妇,爸爸酗酒,最后因醉酒而死,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听了认为不合适,如果你们觉得我出身的家庭不光彩的话……”
大家都说不是这个意思。她说这些,究竟要找什么碴儿呢!大家都尊重她的家庭出身。
但是,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们觉得我的家庭不光彩,那么,你们就离开我好了,因为我不是连父母都不认的女人……你们要我,就得连我的父母一起要,明白了吧!”
他们要她,也必须要听她讲她的爸爸、妈妈、她的过去、她所要回忆的一切,四个男人现在都缩着身子,眼睛盯着桌面。她像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女人,盛怒之下,把他们都踩在她过去在金滴街穿的旧鞋子底下。这时她还未息怒:即使有人送她财产,给她建造宫殿也无济于事,她还是要怀念过去啃土豆的时代。金钱是蠢货,只能用来开开玩笑!它是为商人而造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