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阳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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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后,决定从此不再打幕墙的主意,因为这里面包含着危险。他的一个搞装修的朋友在河西做了一道蓝色玻璃幕墙,一到刮大风的晚上,这个朋友就睡不着觉,要是白天刮大风他就更担心,生怕幕墙一垮砸死行人。这是很难说的,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很难说。马民走进友谊商店时,盯了眼蓝色的玻璃幕墙后,心里想。
马民在友谊商店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他花了三千多元买了一套料子极好的银灰色皮尔卡丹西装,又买了一双黑色的老人头皮鞋,往镜子前一站,他觉得自己换了个人似的。为了使自己更加容光焕发什么的,他又买了一条深红底子上起黑黄斑花的金利来领带。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打一百分了。她不爱上我那才有鬼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男人的衣着最能体现一个男人的经济实力。
10、新华楼
马民开着汽车到新华楼前面停下,走出来时,周小峰已经只身站在门口了。周小峰看着满脸精神的马民走下汽车,他眼睛里顿时就含满了那种吃惊得亮亮的光泽。“你他妈的,”周小峰对马民骂了句粗话,“你打扮得跟表子崽样的!”
马民嘿嘿一笑,亲切地走上去,望了眼新华楼那红色的门,“还可以罢?”
“岂止可以,”周小峰亲热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一身真的不含糊!”
“下午没事,和我老婆一起去买衣服,”马民撒谎说,“自己就顺便买了这一身。”
“顺便?”周小峰非常理解地笑笑,“你是顺便?未必就没有别的意思?”
“她们呢?”马民绕开他的追查道,眼睛朝街两边张望。
“你是顺便?”周小峰盯着他,昂着他那张瘦瘦的黑脸。
“她们呢?她们还没来?”
“她们就来了。”周小峰说,“你是顺便?”
“真的是顺便。”马民笑笑,“我觉得自己没有一身真正高档点的西装,我觉得应该改变一下节约闹革命的观念,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不穿点好东西,也过不得想。”
“你还没穿得好东西?!”周小峰骂道,“你这杂种。”
“你才是个杂种呢。”马民回骂了句。
有时候骂人,在他俩中间反倒是一种增进友谊的方式。不是朋友,反而不会用脏后来骂对方。这是男人中一种亲切的方式,这种亲切的方式还在他们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两人就时不时要相互骂几句。“你跟她们讲好了么?”马民笑笑说。
“你急什么?”周小峰瞪着他,“你还怕她们不会来?”
“我不是怕她们不会来,”马民很精神地站直身体,“我是最不喜欢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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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是六点钟了,准确他说已经是六点过五分了。“你等彭晓不会有意见,”
周小峰看了下表后说,“再等半个小时你也会愿意。”
彭晓和文小姐来了,她们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了。文小姐不是昨天那种装束,但彭晓仍是昨天穿的那身衣服,脚上一双耐克旅游鞋,腰边挎一个漂亮的棕色皮包,脸上飘扬着笑意,两只手插在裤口袋里,很随意走过来。
“哎呀,马老板今天很潇洒呀。”文小姐见面便这么称赞马民说。
马民真希望这句话是从彭晓嘴里说出来的,但彭晓只是看着他一笑。“潇洒什么?”
马民望一眼文小姐,“你才潇洒,走路这么婀娜多姿。”
“莫这样形容我们,”文小姐显得很高兴地瞟着马民,“你这一身好潇洒的。”
“最潇洒的还是我们彭小姐。”周小峰替马民表扬彭小姐的风度说,“一副大家闺秀模样。我是好没指望呢,在这个世界上,好的东西都被别人夺走了。”
“嗯罗,好的女人都成了别人的妻子。”马民一笑,“走罢,进去?”他说着就一脸精神地往新华楼里走去。马民觉得自己很精神,觉得好像有股新生的血液在他身上流淌一样。“很高兴今天又和两位漂亮的小姐吃饭。一天疲劳下来,看见你们就心情愉快。”
“那你是看见彭小姐心情愉快吧?”文小姐很聪明地笑说。
马民一笑,折过头来说:“我们到楼上找个地方吃饭。”
四个人上了楼,在一张圆桌前坐下,不锈钢餐车推上来。马民不住地叫服务小姐把一碟碟菜往桌上端。“再来一个羊肉火锅,”“不要了,”文小姐说,“我们肚子都不饿。再说,吃不完。”
“吃不完没关系。”马民回答说。
彭晓偏过她那张美丽的脸蛋来看着他,她的眼睫毛很长,因而目光显得含着温情一般。“马民,不要火锅。吃不完。”彭晓笑笑,“莫浪费罗。”
“浪费什么?没关系的。”
“你很有钱是罢?”彭晓望着他,笑着说。
“请你们两位小姐吃几餐饭的钱还是有的,”马民大气地说。
“那也没有必要。”彭晓说,一张脸笑得很亲昵,“留着钱多请我们几次罢?”
“好罗,那就不要火锅。”马民回转头来,看了眼彭晓,彭晓也看着他,目光是那种柔情的目光。马民总觉得那两片目光含着什么内容一样,比如审视或者拿他与谁比较的内容。马民喜欢她这片目光,他觉得自己在这片目光里格外精神抖擞。他对她一笑,“彭小姐今天忙什么事情?”说着他边拿起了筷子。
彭晓轻轻一笑,两个酒靥可爱地展现在马民眼里,“上午去同国泰公司的老板谈一个广告业务,”彭晓回答说,一边举起筷子夹起一根凉拌牛百叶放进嘴里,“下午邓经理又要我去电视台找孙导演,腿都跑酸了。”
“那我狠心疼,”马民说这句话是冲口而出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马民的这句话及脸上那种飘扬着爱情的笑容被文小姐捕捉到了。她当然就借题发挥道:“哎呀,就开始心疼起彭晓来了,我好羡慕彭晓的。”她说话时眼睛望着彭晓。
彭晓马上一笑,“文姐,你才真的让人羡慕。”
周小峰正吃着一条油炸小鱼,他说:“你们都让我们羡慕。”
文小姐一笑,“我不让人羡慕。”文小姐笑容满面地扬起脸来看了眼周小峰和马民,“我们彭小姐随便到哪里都有男人追。”
马民说:“那彭小姐好俏好俏的吧?”
“顶俏牌植物油呢。”文小姐形容彭晓说,“好多男人打她的主意呢,我们彭小姐很有魅力,好多有钱的老板都被她迷住了。我非常羡慕她。”
马民被文小姐的这几句话说得败了兴致,有的人一开口说话就让人败兴,有的人半途上使人扫兴。文小姐应该是那种半途上使人扫兴的女人。在马民看来,她们无疑把他视为“好多男人打她主意”中的一员。她们在来的路上一定议论过他,甚至嘲笑过他,文小姐八成会是这样对彭晓说“又一个追求你的男人,我好羡慕你”什么的。想到这里,马民决定改变自己今天的初衷,虽然他并没清晰地意识到今天的初衷是什么。马民举起酒杯与周小峰碰了下,抿了一小口酒又夹了点辣牛肉放进嘴里嚼碎咽进喉咙,“你今天上午同什么公司的老板谈广告业务谈成没有?”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国泰公司,但他故意把“国泰”二字丢掉,“那是什么公司,看我在那里有朋友没有?”
彭晓了笑,“国泰公司。”
“国泰公司,我没有朋友。”马民望着彭晓,“业务谈成了吗?”
“会要谈成的。”彭晓笑笑,举起筷子夹起了一根辣椒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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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姐很能干咧,”周小峰对马民说。
马民一笑,“一看彭小姐,就知道彭小姐聪明能干。”
“她真的能干。”周小峰说。
这一桌酒只吃到八点钟,本来还可以继续吃下去,但文小姐的传呼机在她身旁的皮包里不停地叫,同树上的蝉鸣一样。这是文小姐的丈夫打她的传呼机,文小姐开始回说她在新华楼吃饭。但她的丈夫一定是个喜欢管妻子——甚至可以说是把妻子管得很严的家伙。他隔个半个小时或一刻钟就打她的传呼机,使她的皮包不断地发出叫声,这桌饭当然就吃得没劲了。“你们慢慢吃好,我丈夫好讨厌的……”文小姐抱歉说,把马民的手机递给马民,她的一张消瘦光洁的脸上是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儿子今天不舒服,在家里要妈妈。我丈夫在电话里发脾气了。”
“那就算了,”彭晓回答说,拿起湿面餐巾纸揩自己的脸,“一起回去。”
“你在这里玩,”文小姐对彭晓一笑,“马老板是特意请你玩的。”
“没有没有,”马民否认,他觉得什么东西都不能表现得太露骨,一露骨就变得不舒服了,如今这个世界大家都是出来找舒服的。“我是请你们两位小姐。”
“谢谢,”文小姐说,站起身要走的样子又说,“改日我请你吧。”
“你丈夫管得你好紧的,我还敢要你请我吃饭?”马民笑笑,看着这位面容消瘦的女人,其实他心里很有点恼火她。
“嗯罗。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文小姐停下没走,“他什么事情都管着我,又要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做好事。我真的觉得他有时候好讨嫌的,又没办法。”
马民觉得她像是说了几句真话,笑了笑,示意她还等一下:“我们一起走。我用车送你。”马民转过头对服务小姐大声道:“小姐,买单。”马民眼里出现了他母亲的形象,那是个一张脸上布满了善良的女人,那是一张土色的脸,一双眼睛的上眼睑皮很厚,目光像现在妻子脸上的目光,眼眸黄黄的。他母亲那张苍老的脸近来常常在他脑海里闪现。
马民付了帐,四个人走出来。街上灯火辉煌,一切还处在热闹的状态中。由于周小峰和她俩不是同一个方向,周小峰望一眼大街和驶来的的士,就说他“打的”回去。马民迈到桑塔纳轿车前,打开车门,钻进去,坐到司机位置上,回转身打开后门,让彭晓和文小姐上车,对立在车外的周小峰说了声“明天见”。街上灯红酒绿的,车辆穿梭一般来来去去。马民喝了点酒,脑壳有点飘飘欲仙,身体也有点头重脚轻的味道,自然就努力集中思想开着车,以免出现车祸。
“嗨,”文小姐叹口气,在马民身后表示抱歉,“本来玩得好开心的。我觉得我丈夫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她指的“别人”当然是她自己。
“我估计你丈夫在屋里为所欲为惯了。”马民一边开车一边猜测说,“晓得你在新华楼吃饭,而且你又是说陪重要客户吃饭,他还一个劲地打你的传呼机,是有点烦躁。”
“嗯罗,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他经常冲我发号施令,我真的讨厌他。”文小姐说。
马民想自己不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吗?妻子还不是在家里要听他的。马民想起昨天在药膳酒家吃晚饭时,文小姐说她丈夫这一向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认真读着希特勒的《我的奋斗》,又读《拿破仑传》、《林肯传》什么的,就觉得她的丈夫野心还真不小,估计是想当希特勒第二,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对这样的男人要认真批判,”
马民说,嘿嘿一笑,“为什么他就可以在外面潇洒,你就不能,那太不对头了。”
“嗯罗,”文小姐一点也不维护自己的丈夫,“你去帮我批评他罢?”
“我怀疑你丈夫在家里是法西斯。”马民说,“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读希特勒的《我的奋斗》。我劝你以后晚上睡觉穿上防弹背心。
还要买顶头盔戴上,以免发生不幸。“
彭晓在马民身后笑得前仰后合,格格格格格,眼睛亮亮地,因为她觉得马民的这句话说得太风趣了。“戴头盔,穿防弹背心。”她说,“那不成了兵马俑里的武士?”她怕文小姐难堪,弥补道:“马民,你这样‘臭’我们文小姐,我有意见埃”“我说错了吗?”马民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形容人家的丈夫是过于损人了,忙力图纠正说,“我是说一句玩笑话,文小姐千万莫放进脑子里去。”
“你找到感觉了呢,”文小姐说,“我是要戴头盔和穿防弹背心睡觉。”
“我晓得她丈大,”彭晓形容说,“她丈夫是那种心性很高傲的男人。表面上同什么人都谈得来。其实很少对人说真话,城府很”我打你的传呼机,你会回话不?“
“你加个代号,我就会回。”
马民想了下“你给我一个代号,”马民说。
“96要罢?”
“那我在你的传呼机里,以后就是96了?你见了我的代号会回话吗?”
“我想应该会回话罢。”她一笑,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往楼房的门洞走去。
11、96号汽油
马民一直在想着“96”这个代号的意思,为什么彭晓要给他这样一个代号。96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