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春暖 作者:欣欣向荣(晋江vip2013-04-30完结,豪门世家)-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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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吴婆子手里接了斗篷替她披上:“这会儿外头冷呢,小心冻着。“拢好风帽,携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过二门直到了大门前,两乘暖轿抬着,出了王家巷往陈府去了。
陈府所的新桥巷,隔着王家巷不远,过了三条街拐个弯便是了,乃是一处前后三进的宅子,陈子丰虽放了这青州通判,也算个肥差事,常有打官司来往,求上门来,银钱也便得了不少,况他靠着梅鹤鸣这个大财主,每每应酬,哪轮得上他使银子,倒是回回落个轻松。
无奈家底儿薄了些,当年为了跑这个官儿,把家里仅剩的那点儿物件都换了银钱送礼,上青州来时,手里便打着饥荒呢,这宅子还是凑了银子添置的,也掂量着这青州也不见得就能长久,如今又从梅鹤鸣哪儿得了升迁谋职的信儿,更不会白费银钱置办新宅,故此,虽身为通判,这宅子比梅鹤鸣王家巷的宅子还要小些,倒是收拾的不差。
到了大门前,早有那几个外迎候着,宛娘的轿子却没落下,直抬了进去,有吴婆子跟着,陈夫身边的婆子接着,梅鹤鸣倒也放心,只叮嘱吴婆子小心些,便跟着陈子丰几个到前头厅里吃酒叙话。
再说宛娘,好容易出来放放风,打从上了轿子,便掀开窗帘往外瞧了一路,常日总听李家婆娘说这青州府如何如何繁花,何曾亲眼见过,便是那日来牢中探王青的时候,也不过匆匆而来,忙忙就去,哪有心思打量这青州府,这会儿看来,却是繁盛之地,道路宽阔房屋气派,往来等,即便贩夫走卒穿戴也干净齐整,没有丝毫困顿之相。
想想也是,古来南北往来皆靠水路通行,这青州府临着水,交通便利,自然繁盛,自己若想跑,这通达的水路倒可优先考虑,若顺水南下,出了青州府地界也不难,若南边跟她想的那样,逃出生天再谋个安稳,梅鹤鸣的势力再大,也不是手眼通天,自己若能逃出这青州府,到南边改换个名姓,不信他能找到,或许开头会发狠的寻她,若一日两日甚或三月四月寻不见,哪有如此大的耐心,说不得便丢开手,从此两便了。
正想着,忽听吴婆子外小声道:“奶奶到了。”说话儿轿子落下,打起轿帘,扶着宛娘出了暖轿。
说起这位陈子丰的夫,莫怨梅鹤鸣说,却是个贤良温婉的妇,乃是陈子丰得中之年,跟他同榜的进士,姓张叫张恩的嫡亲胞妹,因知陈子丰尚未成亲,便给妹子保了这门亲事。
陈子丰那时正缺倚傍,那张恩的父亲虽说只是个县丞,可大小也是个官身,娶妻娶贤,扫听的张恩的妹子是个稳妥的女子,便应了。
成亲之日挑开盖头一瞧,见模样也算齐整,难得更是性子温婉,也颇和心意,过门后操持里外,妥妥帖帖,膝下只得一女,过了年才五岁。
这吴氏也果是个大度贤良之,惯不会做那等拈酸吃醋之事,便是陈子丰外如何胡为,她也不曾说过一字半句,倒越发得了陈子丰几分敬重,把个妾所出庶子养吴氏身边,有个什么心腹事也跟她商议。
宛娘这个事,陈子丰家来就跟吴氏说了,吴氏不禁道:“一个外头的妇罢了,怎的梅公子如此看重,巴巴的做了这个情?”
陈子丰道:“莫要轻看了她,别瞧着是个寡妇,可尽有的手段,如今梅公子连明月楼都不去了,竟是一门心思都跟她过起了日子,这回是赶上过年,不得不回京,怕这妇独个府里憋闷,才想起这里,念着大度随和,故此让多陪着她往来走动,却要好生待承,告诉底下的,别话不妨头的胡乱嚼说,这位如今可真真是梅公子的心头好呢。”
吴氏不禁暗暗纳罕道:“若真如此,怎不纳进府去,岂不两便。”陈子丰道:“前一阵倒是听着有这意思,还说请杜大做个现成大媒,不想那寡妇却不应,也不进府,白等王家巷新置了一座宅子。”
吴氏道:“依着这么说,这位莫非很是刁钻厉害的主儿了。”陈子丰道:“倒也照过一面,瞧着倒是体面模样,底细的性子,一个外怎得知晓,只记的莫怠慢了她,也就是了。”
这吴氏得了老爷的话儿哪还不能上心,里头听着信儿,忙着就迎了出来,立二门首,一眼就瞧见了吴婆子,吴婆子她自是认识的,知道她是来禄儿的娘,梅府里很有些体面,如今竟然伺候了这位,可见是得了梅公子的意。
见吴婆子搀着出了暖轿,忙打叠起精神迎了上去,打头照了个面,微微打量一遭,只见,外头羽缎狐狸毛里儿的斗篷里是件大红通袖妆花锦缎的袍儿,下头玄丁香色织金裙儿,裙摆微动,露出脚下遍地金扣白绫软靴,好一双小巧的红鸳小脚,头上梳了挑心髻,当中戴了支赤金拔丝观音,右戴一支红宝石绛桃,两点儿赤金镶火玉的坠子,垂耳侧,映着一张白净小脸,说不出的端庄标致,只这一身穿戴,就可瞧出梅公子有多着紧了。
忙笑道:“一早听说妹妹要来,就盼着,不想这会儿才到了,这酒席可都摆下半天了,来来,姐妹里头吃酒叙话。”
☆、49章
吴氏携着宛娘的手进了后再,说说笑笑很是亲热;仿佛两并非头一回见;而是亲近的手帕交一般。
虽是内眷也正儿八经摆了席,摆里头花厅;相陪的除去吴氏尚有两个挽着妇髻的女子,比吴氏年纪略小些;瞧着也有二十一二了;姿色都算不差;吴氏一一指给她。
穿着豆绿金沿边儿比甲肌肤微丰白净圆脸的是方氏;另一个穿着银红比甲瓜子脸丹凤眼的是蒋氏,吴氏穿着一件紫丁香灰鼠皮的对襟袄,紫绡翠纹裙,比之两个妾侍;更显贵重大方。
宛娘暗度吴氏,跟这两个丈夫的妾侍倒真跟姐妹一般,三想来事先得了嘱咐,并未把宛娘低瞧,亲亲热热的一味劝酒吃,宛娘推脱不过,吃了两小盅下去,吴氏待要劝第三盅。
吴婆子忙上前拦道:“不是辜负了夫的情儿,们家奶奶着实吃不得多少酒,若是这盅子吃了,说不得就真醉了,爷刚头还特特的叮嘱了老奴,不让奶奶多吃酒的。”
吴时没说话,那蒋氏笑道:“早听说宛娘妹妹是梅公子的心尖子肉,常日还不理会,如今可不得不信了,听们家爷说梅公子是个千杯不醉的海量,宛娘妹妹怎能就这点酒量,今儿天寒,这盅子又小,酒也是果酒,温过早散了酒气,再吃些也不妨事的。”
吴氏也笑道:“蒋妹妹说的是,再吃了这一盅,咱们便听曲儿耍子吧!们这府里虽比不得梅府,个个丫头都能弹会唱的,却也有两个通些音律,平日伺候们爷的,今儿前头寻了外头院里的,就用不着她两个,倒偏了咱们,也消遣消遣。”
宛娘只得吃了,这酒的确是果酒,有种香香甜甜的味道,也不很难吃,吃下去觉得身上暖暖的舒服,
宛娘既不吃酒,吴氏便让撤了下去,另让摆上四叠细点,果脯等物,让丫头捧了热茶来,亲手递与宛娘。
宛娘忙谢了道:“夫何需如此客气?”吴氏道:“若认真论起辈分来,还得称妹妹一声小婶婶呢,只们爷说了,妹妹年纪小呢,被这么一叫可不叫老了,好这里没外,便乱了辈分,称呼一声妹妹吧!倒也不是客气,是怕头一回来们这里拘束了。”
宛娘道:“承夫盛情,宛娘不胜感激,今日虽头一回见,跟夫却很是投契,日后断然免不了要来叨扰,夫倘若总如此客气,叫宛娘怎样登门,既然叫了一声妹妹,只当姐妹一般待承才对。”
吴氏那日听爷提起,还忖度着这宛娘是个古怪性情儿,今儿一见倒颇出意外,先不说一点乡野之气瞧不见,说话做派都有股子大气劲儿,模样更是生的齐整白净,莫怪那阅尽百花的梅公子瞧眼里,哪个男的得了这么个不得稀罕着,况说出的话也敞亮,让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便去了应酬之心,道:“妹妹既如此说,姐姐就实的应着了,妹妹可得常来走动,若不来,姐姐要打发去押的。”几个听了这话儿都笑了起来。
正说笑,只见帘子打起,进来两个十四五的丫头,左边一个抱着琵琶,右边一个使唤月琴,梳着两个小鬏,余发垂额至目,箍着红丝流苏,珍珠坠子,白绸夹袄桃红镶边儿裙,紧束腰身,显出窈窕之姿,眉清目秀,姿色不俗,虽年纪不大,眉眼间却有些风情显现。
宛娘心道吴氏说是平日伺候那陈子丰的,也不知怎么个伺候法儿,瞧吴氏跟方氏蒋氏不以为意的模样,想来早已习以为常,倒是自己成了个另类。
两个丫头真生了好嗓子,唱了一曲锦堂春慢,一曲喜迁莺令,真个莺声呖呖婉转柔媚,这边两支曲儿刚唱完,外头进来个婆子回道:“前头明月楼的伴香姑娘,二门处候着,说要给夫磕头见礼呢。”
宛娘一听,心里不禁膈应一下,伴香,明月楼,上回跟梅鹤鸣书房里那个貌似叫伴琴,也是明月楼的,跟这个伴香有什么干系不成,这伴香若是明月楼的粉头,被叫来唱曲取乐,又何必非要巴巴来给吴氏磕头见礼。
正暗暗琢磨,就听旁边方氏哼了一声道:“她倒是假客气上了,勾着爷成日不着家,连府门往那边开都快不记得了,倒把明月楼当成个通判府,赶明衙门办公也别去了,都搬到明月楼去岂不省事。”
吴氏扫了她一眼,方氏才悻悻住嘴,吴氏道:“偏这些话,便是有什么怨言,爷家来时,怎不当着他的面说,巴巴跟前说做什么,她既让爷包下,也算爷的女,进府来给磕头见礼没什么,若不受她的礼,倒是的不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拈酸吃醋容不下呢。”说着让婆子把引进来。
不大会儿功夫,跟着婆子进来一个女子,若说姿色高低,也只比过才知道,这叫伴香的一进来,倒把刚才弹唱的两个丫头给通比了下去,模样而生的好,打扮的更是俏皮,玉色袄,翠蓝裙儿,裙下一双小脚弓鞋,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扭腰摆臀,天然生就的风情勾摄魄。
到了近前,跪下磕了头道:“伴香叩见夫,二娘三娘万福。”吴氏亲手扶起她道:“倒是礼儿全的孩子,便不来磕头,也不怪的,只伺候好爷就算全了的礼了。”说着指着宛娘道:“这是梅府里的宛娘妹妹,是们府里的贵客,却该给她见个礼的。”
伴香一愣,吴氏这一说,倒勾起许多前事来,想当日妈妈原是惦记让梅公子梳拢她的,梅公子包了月卿小两年光景,最末了,却松口把她嫁给了周都监,失了这个财路,妈妈自是不大顺意,便打扮了她到梅公子跟前,梅公子开头倒也动了意,让她脱了鞋一瞧,却丢开了手,她这才跟了陈通判。
她妹子伴琴倒是比她还不如,那日从梅府里回去,便关屋子里哭了半日,后妈妈问她,才说没成事,要紧的档口,就是这个宛娘闯进去大闹了一场,搅了好事,妈妈又拖情陈通判,她也很求了几遍,陈子丰才去了一趟梅府,回到明月楼就说:“这事莫惦记了,另寻梳拢伴琴是正经。”不想他们姐妹两个接连都折她手里,不过一个寡妇,心里哪会服气,这会儿见了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只见虽生的白净,姿色也说不上绝美,听伴琴说性子极泼,半丝贤良大度也无,如此一个寡妇,怎就得了梅公子的心,旁的女子竟都丢一边去了。
吴婆子见她下死力盯着宛娘瞧,皱皱眉咳嗽一声,伴香才回过神来,蹲身道了个万福,吴氏让身边的婆子去里头取了一匹桃色缎纱跟两支珊瑚钗,给了伴香,才让好生送了前头去。
伴香拿了东西,这才又回来前头席间,坐与陈子丰身旁陪着送菜递酒,陈子丰瞧见她回来楼怀里问她:“夫可说了什么不曾?”伴香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陈子丰点点头亲了她一下,放她下去拨琴唱曲。
周存守觑见机关笑道:“莫不是想纳了伴香吧!”这一句正点中陈子丰的心口窝,陈子丰道:“也不瞒,这伴香清官儿时跟了,这几月伺候的也周到,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周存守嘻嘻一笑道:“ 少跟打官腔,直说要纳了她不就得了。”陈子丰叹道:“便是要纳她进门,也得她娘放她才成,伴香明月楼里挂了头牌,就是一颗摇钱树,那老鸨儿哪肯轻放,也不知要多少赎身银子,也知道的家底儿,却有几分作难。”
周存守道:“说是块木头还真不通窍了,明月楼便是再怎样,也是咱们青州府的地界上,那老鸨儿敢狮子大开口,不用,把她的明月楼先砸了,这么猜度着,若要赎伴香,怎的也要二三百银子。”
陈子丰一听,就觉有些割肉似的舍不得,这二三百银子都能买下他这处宅子了,手里虽说有些余钱,年后进京也要走动送礼,那是正经事,耽搁不得,可伴香着实有些丢不开。
周存守一看他的眼色,便知他心里的想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