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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司汤达文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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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他凭一时感情,轻举妄动,有失他的身份。 
放教皇回宫的事,很快作出了决定。民众准备举行庆祝活动,欢迎他回宫。他们搭起了凯旋门,从瑟姿纳到罗马的路上,花草树木修剪得像公园一样。一天上午,某高级教士来没收我的账册,并宣布我的职务到此结束。考虑民众对我们的敌对态度,我决定邀我的一个朋友去英国,并让他乘我的车。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弄到去佛多伦萨的护照。我收到护照后,怀着故乡将沦入苦海的顶感和永不复返的决心动身了。接着,我听到教皇政府复辟和巴卡红衣教主大肆煽动复仇的消息。这更坚定了我远走他乡的决心。在接待我的这块好客的土地上,我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作了这个明智决定。 
(黄健昆译) 
 

中短篇小说 瓦妮娜·瓦尼尼


一八二X年春季的一天晚上,罗马举城轰动,B公爵这位名闻遐迩的大银行家,在威尼斯广场边新落成的宫邸里举行舞会。凡是意大利的艺术、巴黎和伦敦的豪华生活所能产生的辉煌壮丽,都汇集一起,装饰这座宫殿。宾客如云,英国上流社会那些端庄淑静的金发美女,早就渴望享有参加这个舞会的殊荣,她们蜂拥而至。罗马最俏丽的女人与她们争夺美女大奖。有一位年轻女郎由她父亲领着走进舞场,她那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都表明她是个美丽的罗马姑娘。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显露出风度不凡。 
人们看到一些外国人,他们一进场就对舞会的富丽堂皇惊叹不已。他们说:“欧洲任何国君的盛典,都远不能与之相比。” 
因为国君们没有罗马式的宫殿,而且他们邀请的只是宫中的命妇,而B公爵邀请的却全是美女。这天晚上,他对邀来的宾客心满意足。男人们似乎被弄得眼花缭乱。在这么多超群绝伦的美女中,必须确定谁是最美的人。评选有一阵犹豫不决,但瓦妮娜·瓦尼尼公主,就是那位黑发、亮眼的姑娘终于被宣布为舞会的女王。很快,外国人和罗马的年轻男人纷纷离开自己所在的沙龙,涌入公主所在的舞厅。 
她的父亲堂·阿斯德鲁巴尔·瓦尼尼亲王希望她先陪两三位德意志大公跳舞。接着,她接受了几个英俊绝伦、高贵至极的英国人的邀请。但他们一本正经的态度使她厌烦,她似乎更乐意折磨看来已坠入疯狂情网的年轻堂·李维奥·萨维里。这是罗马最引人注目的青年人,并且是个王子。可是,假若有人给他一本小说,他读不了二十页便会扔掉,说看书使他头晕,在瓦妮娜看来,这是个不足之处。 
将近午夜时分,有一个消息在舞会上传播开来,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拘禁在圣昂日城堡的一个年轻的烧炭党人乔装改扮逃跑了。他以传奇般的勇敢,通过了监狱守兵的最后一道防守。他用一柄匕首袭击守兵,但是自己也负了伤。现在警察正循着街上的血迹追捕他,希望把他捉拿归案。 
当人们讲述这个传闻时,堂·李维奥·萨维里刚和瓦妮娜跳完舞。他为她的夫貌和魅力所倾倒。当他把瓦妮娜领回座位上时,用几乎变得发狂的声调问: 
“行行好。告诉我,您最喜欢谁?” 
“刚逃跑的那个年轻的烧炭党人。”瓦妮娜回答道,“至少,他还做了点事儿,没有白活。” 
堂·阿斯德鲁巴尔亲王朝女儿走过来。这是个家财万贯的富豪,二十年来从未核对过管家的账目,那管家把他自己的钱复借给他自己,从中赚了一大笔息金。假如您在街上遇见亲王,您一定会把他当作年老的喜剧演员、而不会注意到他手指上戴了五六个大钻石成指,他的两个儿子当了耶稣会教士,后来都患疯癫死了。他已经将他们遗忘了。只是,他的独生女瓦妮娜不愿嫁人,这使他大为不快。她年届十九,已经拒绝了所有门第最显赫的求婚者。她这样做是出于什么原因?原来她认为:罗马人不值一顾。当年苏拉放弃终身执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舞会的第二天,瓦妮娜发现她父亲,最不管事的人,一生中从未费力拿过钥匙,今日却小心翼翼地关紧了一扇门并加上锁。门里有一道楼梯通往宫邸四楼的一套房间,那套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个栽着橘树的土台。瓦妮娜上罗马城逛了几处地方,回来时,官邸的大门由于准备安装灯饰,被堵住了,马车只好从后院进来。瓦妮娜抬起眼睛,惊异地发现父亲那么谨慎地关住的房间里,有一扇窗户打开了。她扔下伴娘,跑上楼顶,找了很久,终于在面对土台的这面,发现了一扇装着格栅的小窗户,它离她只有两步远。也许这间房里住了人。但,他是谁呢?翌日,瓦妮娜成功地拿到了通往种有橘树的土台的小门钥匙。 
她悄悄地走近那扇仍然敞开的窗户,躲在百叶窗后往里瞧,只见房间里架着一张床,有个人躺在上面。她刚想退回去时,瞧见一条长裙扔在椅子上,于是又仔细看了看床上的人,她发现她一头金发,看上去十分年轻。她不再怀疑这是个女人。扔在倚上的裙子血迹斑斑,放在桌上的一双女鞋上也有血点,陌生人动了一下,瓦妮娜发现她负了伤。她胸脯上包着一大块布,仅由几条布带扎紧,这不会是出自外科医生的手。瓦妮娜注意到,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她父亲都要关在房间里忙一阵,然后上陌生人那儿去,很快他又下来,坐上马车去维特莱希伯爵夫人家。他一走,瓦妮娜就爬上土台,从那里她可以看见陌生女人,她对这个如此不幸的女人深表同情。她试图猜出她的遭遇。扔在椅上的血迹斑斑的裙子像被匕首刺穿了,瓦妮娜可以数出破处。有一天,她比较清楚地看见了陌生女人:她的蓝眼睛凝望着天空,仿佛在作祈祷,很快,她美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年轻公主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和她说话。次日,瓦妮娜壮着胆子,在父亲到来之前,就藏在土台上。她看着堂·阿斯德鲁巴尔走进陌生女人的房间,他带着一只小篮子,里面放着食物。亲王神色不安,说话很少。他的声音这么小,尽管窗户是打开的,瓦妮娜也不能听清。他做好了要做的事,很快又走了。 
“这可怜女人一定有些穷凶极恶的冤家对头,”瓦妮娜暗想,“使得我父亲那样无所顾忌的人,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宁肯每天不辞辛苦,亲自爬这一百二十级梯子。” 
一天晚上,正当瓦妮娜悄悄地朝陌生女人的窗户探过头去时,猛然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事情露底了,瓦妮娜往地上一跪,叫道:“我喜欢您,我忠实于您。” 
陌生女人示意她进去。 
“我真得求您原谅。”瓦妮娜叫道,“大概,我愚蠢的好奇心冒犯了您!我向您发誓严守秘密,我永远不再来这儿,如果您要我这样的话。” 
“看到您,有谁不感到幸福呢?”陌生女人说,“您住在这座官里吗?” 
“是的,”瓦妮娜回答,“我看您还不认识我。我是瓦妮娜,堂·阿斯德鲁巴尔的女儿。” 
陌生女人吃惊地盯着她,脸刷地变得通红。接着她说: 
“我希望您每天来看我,请屈尊答应我吧!但我希望不让亲王知道您的来访。” 
瓦妮娜的心咚咚直跳,她觉得陌生女人的言谈举止非常优雅,这个可怜的年轻女子大概触犯了某个权贵,也许一时吃醋,杀死了她的情夫?瓦妮娜不能想象她的不幸会有平庸的原因。陌生女人告诉她。说她肩上挨了一刀,伤及肺部,疼痛不堪,她常常发现自己满口鲜血。 
“您没有请外科医生?!”瓦妮娜惊叫起来。 
“您知道,在罗马,外科医生必须把所治伤员的情况一五一十向警察报告。”陌生女人说,“亲王屈驾亲自用您看到的这块布包扎了我的伤口。” 
陌生女人极自然地把受伤的经过带过去了。瓦妮娜爱她若狂,然而,有一件事令年轻公主大惑不解:在极为严肃的谈话中,陌生女人似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突然想笑的念头。 
“要能知道您的姓名,我会很高兴的。” 
“人家叫我克莱芒蒂娜。” 
“好吧!亲爱的克莱芒蒂娜,明天下午五点我来看您。” 
第二天,瓦妮娜发现她的新朋友精神极为不佳。 
“我愿意给您叫个外科医生来。”瓦妮娜一边拥抱她,一边对她说。 
“我宁愿去死,也不请外科医生。”陌生女人说,“难道我要连累我的恩主不成?” 
“罗马总督萨维卫·卡丹扎拉先生的外科医生,是我家一位仆人的儿子。”瓦妮娜大声地说,“他对我们忠心耿耿。处于他的地位,他不怕任何人。我父亲不知道他有这样忠诚,我要派人去请他来。” 
“我不愿让外科医生来治疗。”陌生女人激烈地叫起来,使瓦妮娜觉得意外。“来看我吧!要是上帝一定要召我去,那就让我幸福地在您的怀抱中死去。” 
第二天,陌生女人的情况更见严重。 
“如果您还爱我,”瓦妮娜离开她时说,“您就会看到一个外科医生。” 
“要是他来了,我的幸福就会立刻消逝。” 
“我就打发人去请。”瓦妮娜又说了一句。 
陌生女人不再说话,只是拉住她,抓起她的手在上面乱吻。 
有好长一阵两人邢缄默无言,陌生女人眼里噙着泪水。最后,她放了瓦妮娜的手,用仿佛即将死去的神气对她说: 
“我有件事要向您坦白,前天,我说我叫克莱芒蒂娜,这是假的;我是一个不幸的烧炭党……” 
瓦妮娜大吃一惊,把椅子许后一推,马上站了起来。 
“我觉得,”烧炭党人继续说,“这个坦白会使我失去伴随我生命的唯一幸福。然而,欺骗您却不应该是我的行为。我叫彼埃特罗·米西利里,十九岁。我父亲是圣琪罗——英——瓦多的一名可怜的外科医生,我自己是烧炭党的成员。他们突然破获了我们的‘买卖’。我手铐脚镣,被人从罗马涅押到罗马,丢进一间白天黑夜都点着灯的黑牢里,在那里度过了一年又一个月。有一个好人帮我逃跑,他让我装扮成妇女。当我走出监牢,来到最后一道门的守兵面前时,正好有一个兵在骂烧炭党,我给了他一记耳光。我向您肯定,我决不是充好汉,确实是要出口气。干了这个冒失事儿后,我在罗马的大街小巷里被人追捕,身上被刺刀捅了几下,已经精疲力竭,便跑进一处大门敞开的府邸。我听到宪兵们跟在我后面跑上来,我跳到一个花园里,摔倒了,离一位散步的妇人只有几步远。” 
“维特莱希伯爵夫人!我父亲的朋友。”瓦妮娜说。 
“什么!她告诉您这事儿啦?”米西利里叫道,“不管怎样,这位夫人——她的名字永远不应该说出来——救了我的命。当宪兵们闯进她的府邸要逮住我时,您父亲把我放进他的马车,驶走了。我自觉非常虚弱,好几天来,肩膀上的刀伤简直叫我不能呼吸。我快死了,我将为自己的死抱恨终天,因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瓦妮娜惊慌不安地听他讲完,然后匆匆地走出去。在她那双十分美丽的眼睛里,米西利里看不到丝毫同情,看到的仅仅是高傲的心受到伤害后的表情。 
夜间,一个外科医生来了,他独自一人,米西利里大失所望。他担心再也见不到瓦妮娜。他向医生不停探问,医生只作治疗,并不答话。此后的日子亦是同样的沉默。彼埃特罗的双眼一刻不离对着土台的落地窗,瓦妮娜通常从那里进来。他感到伤心极了。有一次,将近午夜时分,他仿佛瞥见有一个人呆在土台暗处,是瓦妮娜吗? 
其实每天晚上,瓦妮娜都来这里,把面颊贴在年轻烧炭党人的窗玻璃上。 
“要是我和他说话,”她暗忖,“那我就完了!不,我永远不应该再见到他!” 
这个决心刚下,她马上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对年轻男人的温情。当时她那么愚蠢,以为他真是女人。在跟他如此温柔地亲热之后,难道又必须把他忘掉?在瓦妮娜最理智的时候,她对自己思想的变化感到惊恐。自从米西利里告诉她真实姓名以来,所有她经常想到的事物宛如蒙上了一层轻纱,缥缈地显现出来。 
不到一个星期,瓦妮娜一脸煞白,颤抖着和外科医生一起走进了年轻烧炭党人的房间。她来告诉他,她必须让亲王派一个仆人来替代自己。她呆了不到十分钟,但几天后,出于人道,她又和外科医生一同来了。有一晚,尽管米西利里伤情好转,她再无借口替他的性命担忧,但她还是大胆地独自来了。看到她,米西利里感到极其幸福,但他设法掩饰自己的爱情。无论如何,他不愿失去男子汉的尊严,瓦妮娜呢,走进来满脸绯红,也生怕他说出什么动情的话。但他仅以高尚、忠诚、友好的态度接待了她,却并不怎么热情,瓦妮娜又因此而感到怅然。她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极力挽留。 
几天以后,当她再来时,他还是同上次一样,向她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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