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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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光着脚走到清泉中去玩耍,有的在草地上高大美丽的树林中悠然自得地散步。第奥纽和
菲亚美达在一块唱了一支很长的《帕拉蒙和阿茜蒂》二重唱。大家就这样各找各的乐趣,尽
兴畅对。直玩到晚饭开了上来,于是大家在湖畔的桌子边坐下来愉快地吃晚饭,听着百鸟歌
唱,这里没有蚊虫来打扰,微风从四面小山上吹下来,极其凉爽。
吃罢晚饭,撤走餐桌,这时太阳还没有下山,大家在美丽的山谷附近散了一会儿步,然
后照着女王的意思缓步走回住宅。一路上谈笑不尽,或是拿白天里所讲的那些故事来取笑,
或是任意漫谈,抵达别墅时天还没有黑。他们又吃了些冷酒和糖果,消除了刚刚那一程步行
的疲劳,立即就在那清泉旁边跳起舞来,由丁大洛吹着风笛伴奏,有时也由别的乐器来伴
奏。过了一会,女王吩咐菲罗美娜唱一支歌,她就这样开始唱起来:
啊,我这日子过得多么凄清!
此生是否还有这个幸运,
赎回命运夺去的往日温存?
这份幸运我哪里说得准,拿得定?
我心里燃着火一般的激情,
只盼旧地重游,旧情重温,
啊,我的爱人,我唯一的归宿,
你操纵着我整个的心灵,请你告诉我,
我可有这份幸运?我不愿去问别人。
啊,我心灵的主宰,给我几分希望,
聊慰我枯槁的心灵。
我日日夜夜心不定神不安,
遍体通身燃起了一团渴念的火焰,
这火焰我听得清,摸得着,看得见,
它愈烧愈烈,没有片刻的停息,
从此我形容枯槁,
再也受不住这般的煎熬。
唯有你才能救苦救难,
成全我如许的心愿。
告诉我是否还能和你会面?
会面又在哪天、哪月、哪年?
我要把你那双销魂荡魄的眼睛吻上千万遍,
啊,亲爱的人儿,你快些归来慰我哀怨!
我愿把年变成月,月缩短成天,
等你归来了,又要把一天拉长成一年,
紧紧地厮守在一起,永远,永远,
我刻骨相思,哪里管得别人的蜚语流言!
悔当初一时懵懂,
放走了笼中飞鸟,
这一回你要是落入我的怀抱,
我要紧紧地把你抱牢,抱牢,
不管它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我还要把你嘴唇上的甘露蜜汁吮个饱。
啊,你赶快归来吧,爱人哟,
只因为想念你,我已经歌唱了一大早,
别的话我在这里暂不唠叨。
大家听了这支歌,都认为菲罗美娜已经有了美满的新欢;从她的歌词里听来,她还已经
尝到了爱情的真正滋味,很少几位小姐不羡慕她,认为她今后将会更加幸福。等她唱完了
歌,女王想到了明天就是礼拜五,便亲切地说道:
“各位尊贵的小姐,还有你们少爷们,你们知道,明天是我主受难日。我记得上礼拜妮
菲尔任期内,曾经为了纪念这个日子,礼拜五礼拜六两天都没有讲故事。我也打算效法妮菲
尔的好榜样,觉得明天和后天最好也象上礼拜一样,不要讲故事,趁这两天里想一想如何来
拯救我们自己的灵魂。”
女王这一席虔诚的话,大家一致赞同;女王看看时候已经不早,就吩咐各人自便,于是
大家都去安息。
'第七天终'
第八日 序
《十日谈》的第八天由此开始,劳丽达担任女王故事内容系述男人作弄女人,或女人作
弄男人或男人之间相互作弄。
礼拜日早晨,晨曦已从东边的最高峰透射出来,黑暗消逝,万物又清晰可辨。这时候,
女王和同伴们都已起床,一同出门,在露珠晶莹的草坪上散步。在晓钟已敲、晨祷钟未响的
时候,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座小礼拜堂,就在那里望弥撒。回家后,大家就进午餐,十分欢
乐。餐罢,唱歌跳舞,直到女王打发大家去午睡安息,这才罢休。等到太阳西斜,大家依着
女王的指示,都来到美丽的喷水池边,团团坐下,少不得又要依次讲起故事来。妮菲尔得到
女王的吩咐,首先开言道:
第八日 故事第一
古尔法度向商人借了两百个金币,却去和商人的妻子私通,后来丈夫回来,只说已把钱
还给了他的妻子,那贪财的女人只得承认。
今天由我来第一个讲故事,天主这样安排,我也很满意。各位好姐姐,关于女人巧使诡
计欺骗男人的故事,我们已说过不少了,现在我打算讲一个男人巧使诡计欺骗女人的故事;
但我的用意并不是想借此谴责那男人,而为女人叫屈;恰巧相反,我是要赞扬这个用计的男
人,责备那个粗俗的女人。也好让大家知道,女人能欺骗那信任她的男人,男人也同样能欺
骗那信任他的女人。说得地道些,这不能叫欺骗,而是天公地道的一报还一报。理由是这样
的:
一个女人能够守身如玉,保持自己的清白,就象保卫自己的生命一样,这是一件好事。
可是话虽然这样说,我们做女人的,心肠最软,真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所以我主张,女
人因为贪图金钱而和人通奸,应该受到火刑的处罚。如果她因为抵抗不了爱情的伟大的力
量,而失身相从,那么假使让一个不太严厉的法官判决起来。她是应该得到赦免的,就象两
三天前菲洛特拉托给我们讲的普拉托地方的法官审问菲莉芭太太的案件一样。
从前米兰地方有一个德国的雇佣军人,叫做古尔法度,他身材魁梧,对于雇主十分忠
心,这在德国人中是十分少见的。他向人借钱,一向如期偿还,从不失约,因此信用很好,
他逢到缺钱的时候,不论多少,总是很容易借到。而且利息总是很低。这位军爷住在米兰的
时候,爱上了本地的一个富商的太太。这个有钱的大商人叫做加帕罗洛·卡加特拉丘,是那
位军人的好朋友,他的妻子叫做安勃罗佳,的确长得很漂亮。他一举一动,非常谨慎,所以
她的丈夫或是别人都毫不知情。有一天,他情不自禁,悄悄递给她一封情书,求她成全好
事,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不论她有什么吩咐,他都乐于从命。
那娘儿三推四让之后,终于给了一个回话,说是她有意满足古尔法度的愿望,但是古尔
法度也得答应两件事,第一,要严守秘密,不准对任何人提起这事。第二,她正需要两百个
金币,他是个有钱的人,这方面要请他帮个忙。假使他肯答应,她就可以叫他如愿以偿。
古尔法度一向把她看作一个无比高贵的女人,现在看见她竟这样贪财,把本来的满腔热
爱都变做厌恶了,他就想用个巧计作弄她一下;于是回话给她。说是她的两点要求,他都可
以遵命,还说,只要能博得她的欢心,任何事他都愿意尽力做去;请她约一个方便的时候,
他好亲自把钱送来;至于这件事,除了他身边一个出入相随的心腹朋友知道外,是绝对保守
秘密的。
那位太太——我们或者不如说,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听到这回话,好不高兴,就答复
他,说是她的丈夫过几天就要到热那亚去了,等他走后,她就会通知他。古尔法度利用这时
机,去找加帕罗洛,说道:
“我因为有件小事,手头短少两百个金币,想来跟你相商一下,不知这一回你是不是能
够照平常的利息借给我?”
加帕罗洛一口答应了,立刻把钱如数借给古尔法度。过了几天,他果然动身到热那亚
去;他的妻子马上私下通知古尔法度,请他带着那两百个金币,到她家去欢会。古尔法度就
带着朋友来到她家。那个女人早已在那儿等候着了。他看见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当着朋友的
面,把两百个金币交到她手里,对她说道:
“太太,请把这些钱收了,等你的丈夫回来时交给他。”
那女人把钱收下,绝没想到这话里有什么用意,还道他因为在朋友面前,所以才这样
说,好不让那朋友知道这是给她的过夜钱。她就回答道:
“再好没有;不过让我先数一数这里有多少钱。”
她于是把钱倒在桌子上,数了一数,果然是足足两百个金币。她眉开眼笑,把钱收藏起
来,回头就请古尔法度到她的卧房去,让他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不仅是那一夜她款待了他,
在丈夫没有从热那亚回来之前,她还款待了他好几夜呢。
那丈夫从热那亚回来之后,古尔法度算准他正和他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朋
友跑去见他,而且当着那位太太的面说道:
“加帕罗洛,我先前向你借的两百个金币,后来因为事情不曾办妥,那笔款子没有动
用,当即原封还给你的太太了,请你把这笔账注销了吧。”
加帕罗洛就回头问妻子这笔钱她收了没有。她看见证人都在场,怎好否认?只得说道:
“不错,这笔款子我已经收了下来,却忘记告诉你了。”
她的丈夫就说:“古尔法度,这就没事了。再会吧,我会给你销账的。”
古尔法度告辞之后,那个上了当的女人只得把那笔可耻的钱交给了她的丈夫。这样,那
个善用巧计的情人,不花一文,玩了那个贪钱的女人。
第八日 故事第二
教士诱奸了一个农妇,留下外套作质;却故意向她借一个石臼;当他送还石臼时,就向
她讨回抵押品,那女人只得气呼呼地把外套还了他。
大家听了妮菲尔的故事,不论男女,全都说古尔法度把那个贪财的米兰女人玩弄得好;
于是女王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吩咐潘菲洛接下去讲一个。他就这样说道:
各位好小姐,天下有一种人,他们老是欺悔我们,而我们却苦于没法报复——我说的这
种人就是教士。他们老是象发动十字军东征一样,向我们的爱妻进攻,万一果真给他们攻破
闺房,爬上了别人的合欢床,那照他们看来,这种丰功伟业,真好比俘虏了一个苏丹,把他
从亚历山德利亚押到了阿维尼翁,那时候,这位大英雄任凭有天大的罪孽也微不足道,可以
一笔勾销了。可怜我们世俗之人却没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只好在这班教士的母亲啊、姐
妹啊、情妇啊、女儿啊,等人的身上出气泄愤。我现在就打算讲一个乡下教士和乡下女人的
恋爱故事,故事并不长,不过趣味完全在故事的结局,你们听完之后,就可以知道,那班教
士的话是千万不能句句都相信的了。
离这里不远,有个名叫伐伦谷的村子——各位小姐即使没有到过、总也听说过——村子
里有个十分了不起的教士,精力旺盛,专替太太小姐效劳。虽然他识字不多,但是每逢礼拜
天,他总在一株榆树下娓娓动人的向教民宣讲一套劝人为善的大道理,逢到村里有什么人出
门的时候,他就赶紧去访问他的妻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样巴结的教士)带了圣水和蜡
烛头去替她们祝福,同时少不了还要带一些从市场买来的小玩意儿当做礼物。
在那许多女教民中,有一个娘儿特别使他中意,那是农民本蒂维涅·台尔·麦索的老
婆,名叫白科萝莱。她是一个轻快壮健的农村妇女,皮肤带点褐色,结结实实,对于推磨子
这一手,比随便哪一个女人都高强。她又是个玩小手鼓的能手,善于唱“流水峡谷”这一
曲。当她回旋起舞时,手里拿着一方艳丽的丝巾,随风飘动,再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得上她
了。这一切都把我们那个教士迷得神魂颠倒,使他整天在那村子里巡行,一心只想能有幸看
到她一眼。每逢礼拜天早晨,如果看到她也到教堂里来做礼拜,他一定要扯开嗓子,马嘶驴
鸣似地唱着“主啊怜悯我们!”的赞美诗,好让她知道,他有多么美妙的歌喉;如果那天她
不到礼拜堂来,他唱起赞美诗来,就象饭都不曾吃饱似的。不过她的丈夫和她的邻人对他这
种种行动始终不曾起疑过。
为了讨好白科萝莱,他不时地送长送短,有一日送了她一把新鲜的大蒜,这是他在自己
的园子里亲手种起来的,据说是全村中最好的大蒜;又有一回,送了她一篮子豌豆,后来又
送了她新鲜的虾夷葱、青葱。逢到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就向她眉目传情,半真半假地跟她
说笑调情,谁知她忽然规矩起来,只装不懂得这一套,对他无动于中,因此我们的教士始终
不曾能达到目的。
一天中午,教士在村里闲荡,遇见本蒂维涅赶着一匹载重的驴子迎面而来,就问他到哪
儿去。他回答道:
“神父,讲实话,我有事到城里去,这些东西就是带去送给蓬纳科利·达·纪内特莱托
的,请他帮我应付一件讼案,天知道为的什么理由,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