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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日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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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作了怎么样一个打算,并且以她和全体姐妹们的名义,请求他们本着兄弟般纯洁的友

爱,加入到她们的队伍里来。

最初,那三个青年还以为这是在跟他们闹着玩呢;不过看到她说得这样郑重,也就打消

了怀疑,非常愉快地答应下来。为了可以及早出发,他们立刻着手作必要的筹备。

第二天是礼拜三,一切都准备就绪,他们要去的地方也已经派人预先去通知了。那七位

小姐就带着女仆们,三个青年各带着一个男仆,在晨光熹微中,离城出发了;走了不满六里

路,就来到了预定逗留的场所。

这座别墅筑在一座小山上,和纵横的大路都保持着相当距离,周围尽是各种草木,一片

青葱,景色十分可爱。宅邸筑在山头上;宅内有一个很大的庭院,有露天的走廊,客厅和卧

室布置得非常雅致,墙上还装饰着鲜艳的图画,更觉动人。宅邸周围,有草坪、赏心悦目的

花园,还有清凉的泉水。宅内还有地窖,藏满各种美酒,不过这只好让善于喝酒的人去品尝

了,对于贞静端正的小姐是没用的。整座宅子已在事先打扫得干干净净,卧房里的被褥都安

放得整整齐齐;每个屋子里都供满着各种时令鲜花,地板上铺了一层灯芯草。他们来到之

后,看见一切都布置得这么齐整,觉得很高兴。

大家坐定下来,就讨论消遣的办法。第奥纽可算得是世上最乐观、最有风趣的青年了,

他首先开口道:

“各位小姐,我们是多亏你们的巧思,不是靠着我们的远见,才来到这儿。我不知道你

们打算怎样排除忧思,至于我呢,我在方才跟你们一起动身的时候,已把那分愁思丢在城门

口了;所以,我请求你们跟我一起来纵情欢笑歌唱,只要不失你们的端庄就是了;否则请你

们还是放我回到那苦难的城里去,重新在悲伤中过生活吧。”

潘比妮亚似乎也已经把她的愁苦抛掉了,高高兴兴地回答道:“第奥纽,你说得对,让

我们尽量欢乐吧——因为我们从苦难中逃出来,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呀。不过凡百样事,要

是没有个制度,就不会长久。我首先发起,让这么些好朋友聚合在一块儿,我也希望我们能

长久快乐,所以我想,我们最好推个领袖,大家应当尊敬他、服从他;他呢,专心筹划怎样

让我们过得更欢乐些。为了使每个人,不分男女,都有机会体味到统治者的责任和光荣,也

为了免除彼此之间的妒忌,我想,最好把这份操劳和光荣每天轮流授给一个人。第一个由大

家公推。到了晚祷的时分4,就由他,或者她,指定第二天的继任人,以后就都这么办。在

各人的统治时期都由他,或者她,规定我们取乐的场所,以及取乐的方法等这一切问题。”

潘比妮亚的一番话叫大家听了非常高兴,他们一致推选她做第一天的女王。菲罗美娜轻

快地奔到一株月桂树下,摘下几条纤细的叶枝,编成了一顶又美丽又光荣的桂冠——因为她

常听人说,桂冠会给人带来光荣和尊敬。现在,这顶桂冠在他们中间成为统治权的象征,谁

戴着它,就可以管理其余的人。

潘比妮亚接受公意,做了女王,就命令大家安静下来。她又吩咐把他们带来的三个男仆

和四个女仆侍唤来,说道:

“我先树立一个榜样,以后在你们的任期内一定能做得更好,这样,大家就可以逍遥自

在,而一切都井井有条,不失规范,这种生活我们要维持多久就可以维持多久。我委任第奥

纽的仆人巴梅诺做我的总管,住宅里的日常起居事宜都由他负责,尤其是餐厅里的一切事

务。潘菲洛的仆人西利斯科担任财务和采办工作。总管有什么支配,也由他去办。两个人都

有事务了,丁大洛就专在菲洛特拉托、第奥纽和潘菲洛的房里侍候。菲罗美娜的仆人莉西丝

卡,我的仆人米西亚,专门担任厨房里的工作;总管配好菜料,就由她们悉心烹调。劳丽达

的喜美拉,和菲亚美达的斯特拉蒂莉亚在小姐们的房里侍候,还要把我们起居的地方打扫干

净。我还得叮嘱大家一句,你们如果想要讨得我们的欢心,那么不论你们到哪儿去、从哪儿

来,看到了、听到了些什么,只许把愉快的消息带回来。”

她这些命令大家都一致赞成。吩咐完毕,她就轻快地站了起来,说:“这里有的是花

园、草坪和赏心悦目的处所,大家不妨信步漫游一会吧;不过到了打晨祷钟的时候5,可都

得回到原处来,趁天气还凉快的时候吃早饭。”

这些快乐的青年男女,得了女王的许可,就在花园中缓步而行,有说有笑,还编着各种

鲜艳的花冠,唱着情歌。到了女王所指定的时刻,大家就回到宅里来;这时巴梅诺已尽心尽

力地把各事都安排好了。一走进楼下的餐厅,他们就看见桌子上已盖着雪白的台布,玻璃酒

杯象银子般闪射着光芒,到处点缀着金雀枝的花朵。大家听着女王的话,先洗了手,然后依

着总管排定的席次坐下。精致的菜肴端了上来,美酒送到手边,又有三个仆人悄悄地侍候着

用饭。一切安排得这样周到、布置得这样美好,大家都非常满意,在席间只听得他们谈笑风

生。

这些青年男女都会跳舞,有几位还善于弹琴、唱歌;吃好早饭,桌子撤去之后6,女王

就吩咐会奏乐的把乐器拿来。第奥纽抱了一个曲柄琵琶,菲亚美达拿起一只六弦琴,两人合

奏起一支美妙的舞曲来。女王吩咐仆人自去吃饭,她自己跟两个青年和五位小姐一起跳着慢

步舞。舞罢,他们又开始唱着轻快活泼的歌曲。

他们玩得兴高采烈,直到女王认为应该是午睡的时候了,这才宣布停止活动。三个青年

和小姐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内——他们的卧室是分隔成两处的,床辅全部收拾得整整齐齐,

而且也象餐室那样,陈设着许多鲜花。三个青年男子回房后就解衣入睡,小姐们这边也是一

样。

午后钟7敲过不久,女王首先起身。把其余的姑娘唤醒了,又吩咐去唤三个青年人起

来,说是白昼睡眠过久,有碍健康。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一块草坪上,那儿绿草如茵,丛林象

蓬帐般团团遮盖了阳光,微风阵阵吹过。女王叫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圈,于是说道:

“你们瞧,太阳还挂在高空,暑气逼人,除了橄榄枝上的蝉声外,几乎万籁俱寂。如果

拣着这时候出外去玩,那真是太傻了。只有这里还凉快舒适些,你们瞧,这儿还有棋子和骰

子,供大家玩儿。不过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下棋掷骰子的好,因为来这些玩意儿,总有输

有赢,免不了有一方精神上感到懊丧,而对方和旁观的人却并没因而感到多大乐趣。还是让

我们讲些故事,来度过这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吧。一个人讲故事,可以使全体都得到快乐。等

大家都讲完一个故事,太阳就要下山,暑气也退了,那时候我们爱到哪儿就可以到哪儿去

玩。要是这个建议大家赞成,那么我们就这样做。要是你们不赞成,那我也不勉强,大家任

意活动好了,到晚祷的时候再见。”

姑娘们和青年们全都赞成。

“你们既然赞成,”女王说,“在这开头的第一天,我允许大家各自讲述心爱的故事,

不限题目。”

她于是回过头来看着坐在她右边的潘菲洛,微微一笑,吩咐他带头讲一个故事。潘菲洛

听得这吩咐,立即开始讲述下面的一个故事。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第一日 故事第一

恰泼莱托在临终时编造了一篇忏悔,把神父骗得深信不疑,虽然他生前无恶不作,死后

却给人当做圣徒,被尊为“圣恰泼莱托”。

亲爱的小姐们,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应当以伟大神圣的造物者的名字作为起始。既然我

第一个开始讲故事,我就打算拣一件天主的奇迹做题材,大家听了,好对于永恒不变的我主

的信心更具坚定,而且怀着更大的热诚永远赞美他。

世间万物,原来是匆促短暂、生死无常,而且还要忍受身心方面种种困厄、苦恼,遭受

无穷的灾祸;我们人类寄迹在天地万物中间、而且就是这万物中间的一分子,实在柔弱无

能,既无力抵御外界的侵凌,也忍受不了重重折磨——幸亏大恩大德的天主把力量和智慧赐

给了我们。

可是我们应该相信,这恩宠却并不是仗着我们自己的功德而得来的;别那么想,要知道

这是全凭了天主的慈悲和诸圣的祈祷!

那些圣徒们,当初也是凡人,跟我们并没两样;但是他们在世时,一刻也忘不了主的意

旨,因此如今在天上受祝福、得永生了。我们在祷告中,不敢直接向那么崇高的审判者诉述

自己的私愿;只得向圣徒们倾吐自己切身的要求,请他们,代为上达天听——因为他们本着

自身的经验,洞悉人性的弱点。

我们凡人的俗眼虽然无从窥测神旨的奥妙,但是确知天主的慈悲是广大无边的。有时

候,我们凡人受了欺蒙,竟会错找那永远遭受放逐、再不能觐见圣座的人来传达祈祷;天主

可是不受欺蒙的。虽然这样,天主还是鉴于祈祷者的真心诚意,宽容了他的愚昧,也不计较

那被放逐者的深重罪孽,依旧垂听那错把罪徒当作了天主座前的圣者的祷告。在我所要讲的

这个故事中,这一层就表明得最清楚;我说“最清楚”,并不是就天主的判断而论,而是对

我们人类而言的。

从前法国有个大商人,叫做缪夏托·法兰西兹,他因为有钱有势,所以做了朝廷上的爵

士。那时候,法国国王的弟弟查理奉了教皇卜尼法斯的召见,正要到托斯卡纳去,他被派做

随从,一同前去。象通常的商人一样,临到要起程了,他发觉还有好多事务还得料理,而行

程仓促,来不及在顷刻之间就办妥,只得设法把一应大小事务交托了人;只是有一件极难处

置的事不曾托付妥当,那就是说,他放给好多勃艮第人的债,还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去催

收。是因为他知道这班勃艮第人都泼辣得要命,不顾信用,又不讲道理;因此踌躇不决。一

时倒很难想出一个精明的人,可以对付得了他们的霸道行为。

他考虑好久,才想起有一个身材矮小、衣饰华丽、时常在他巴黎的寓所里出入的人物。

那人名叫恰贝莱洛·达·普拉托。那些法国人不知道“恰贝莱洛”是“木桩”的谐音,只看

到他衣饰入时,还道这字跟“卡贝洛”(花冠)是相同的,于是就把它变做了“恰泼莱托”

(花冠的爱称),这样就“恰泼莱托”“恰泼莱托”地叫开了,他的真名倒反没人知道了。

说起这位先生,他的为人可真够你瞧呢。他干的是公证人这个行当,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就是编造假文书,如果他真写了一份绝无弊端的契据,那反而教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好在文

契一由他经手,作伪做假的多,真实完整的少;更妙的是你并不要出多少钱去求他;他肯白

给你一份假文书,他情愿奉送!给人发假誓,那是他最高兴不过的事了,你求他也罢,不求

他也罢,他总不肯错过这机会。那时候,法国人民对于发誓是十二分重视的,不敢胡乱发

誓;可是每逢法庭上要他出席作证、凭着他的信仰起誓时:他总是毫不在乎地发一个大大的

假誓,所以每次他都靠这种无赖手段胜诉。

他还孜孜不倦地不管在人家骨肉、朋友中间,还是在不相干的人中间挑拨是非,散布仇

恨,乱子闹得越大,他就越得意。逢到人家找他谋害人命、或是干其他的好差使时,他总是

一口答应下来,从没推辞过;遭他暗算因而送命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对于天主和诸圣,他一

味亵渎,哪怕是为了一点不相干的事情都可以暴跳如雷。他从没踏进过教堂;提到圣礼圣

餐,他总是使用着最难听的字眼,好象在讲着不值一提的东西似的。另一方面,酒店和下流

的场所,却难得缺少他的踪迹。他离不开女人,就象恶狗少不了一根棒子,再没有哪一个恶

徒象他那样有伤风化、违反人道的了。他做起抢劫的勾当来心安理得,就象是修士向天主奉

献牺牲一般。他好吃好喝,把自己的身子都糟蹋坏了。他又是个出名的赌棍,专门做手脚、

掷铅骰子,去骗别人的钱。

可是我何必多噜苏呢,从古以来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象他那样的坏蛋了。总之,有一个

时期,他凭他的奸诈给缪夏托效劳,而缪夏托也仗着自己的财势庇护他,把他从受害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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