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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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人是多么愚蠢——尤其是有些人还道自己的力量比人类的七情六欲还大,只要他们搬出一
套荒唐的谬论来,就可以强迫别人违反自己的本性,按照他所定的为人之道来做人。
从前,在比萨地方有个法官,名叫理查·第·钦齐卡先生,天生聪明,又十分有钱,只
可惜体力差些。他头脑里存在着一种想头,以为只要拿出他那套研究学问的功夫来应付他的
太太,就可以叫她称心如意,所以他千方百计要物色一个年青美貌的姑娘做太太。要是他给
自个儿办事,就象替别人出主意一样,那就好了,那他既不会要他的太太“年青”,也不想
她什么“美貌”了。结果,天从人愿,罗托·葛兰地大爷把他的女儿巴托罗米霞——比萨城
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许配给了他。
比萨城里的姑娘,个个面黄肌瘦,活象那吃虫子的守宫,现在理查得到了这样一位美
女,心里如何不欢喜?所以结婚那天,他用隆重的排场把她迎娶了来,又大摆喜筵,好不热
闹。这天晚上,新婚燕尔,少不得合欢一番;谁知道这第一次,只差一点儿就几乎成为陷在
“坑”里的一枚死棋。看他已经精疲力尽,气急喘喘,面无人色了;第二天早晨,只得吃些
白酒、蜜饯和其他滋补的东西来提提神了。
现在,这位法官先生对于自己有多大能耐,可比从前明白多了,他只得拿出一本教孩子
认字倒挺适合的历本来教他的太太。这个历本大概是在拉韦那地方编印的吧,根据这上面的
记载,一年到头,就没有一天不是供奉着一位圣徒,甚至是好几位圣徒。他又旁征博引,向
他的太太证明,在这些圣徒的节日里,夫妻应该虔敬神明,禁止房事。这还不算。他又添加
了许多斋戒日,诸如四季斋戒日,十二门徒彻夜祈祷日,以及其他千来位圣徒的节日,还有
圣礼拜五日啊,圣礼拜六日啊,圣安息日啊,那长长的复活节四旬斋啊;还有那月圆月缺等
等一大堆禁忌……说是在这些日子里,夫妻都要虔诚节欲,他还道对付他枕畔的女人,就象
办理法院里的案子一样,压一压、搁一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呢。
这样,真是苦坏了那位太太,一个月里,他最多也只不过敷衍她一回罢了,却又把她监
视得真够严密,唯恐有人象他教给她那么多安息日似的。把工作日教给她。
有一年夏天,天气特别热,理查在蒙特·内罗地方有一座华丽的别墅,他就带着太太到
那儿去避几天暑。为了给太太解闷,有一天,他带着大家到海面去打鱼。他自己和几个渔夫
坐在一只船上,他的太太和女伴们坐上另一只船,跟在后面观看,大家玩得十分高兴,不觉
已离开海岸十多里,进入到海洋里去了。
大家正在一心打鱼和观赏的时候,海面上突然来了一艘大划船,是当时大海盗帕加尼
奴·达·梅尔的一艘盗船。海盗望见那边有两条船,立即赶去劫掠,小船尽管没命逃,帕加
厄奴还是捉住了那艘载着妇女的小船,他看见船里有一位太太长得如花似玉,就放过别的女
人,单把她掳上船来。那丈夫已逃到岸上。眼睁睁地看着海盗抢了自己的娇妻,扬长而去
了。
我们这位法官,连空气都要妒忌,眼看娇妻落进了强人的手里有多么痛心,自然不用说
得。他在比萨控告了海盗们的不法行动,又到处去投案,可是都没结果,因为他既说不出是
谁劫掠了他的妻子,也不知道给强人劫到了哪里。
再说帕加尼奴,他本是光棍一个,眼前有这样一位美女落在自己的手中,觉得运气真
好,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一起过日子。只是那位贵妇人一直哭个不停,任凭他怎样慰劝都不
中用,他说尽了好话,也还是白说。直到天晚了,他开始用行动来安慰她——反正他不是那
种按照历本行事的人,他才不理会什么圣徒的节日,安息日的假日呢——这一下,可不比日
间那些空话,马上见效了;他们还没到达摩纳哥,她早就把她的亲丈夫和他那一套规矩忘个
干干净净,只觉得跟帕加尼奴同住在一起,如鱼儿得水,好不快乐。他把她带到摩纳哥之
后,不但是日日夜夜讨她欢喜,而且还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一样的尊重。
后来,她的下落居然给理查打听到了。他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妻子找来,又觉得事情重
大,谁也托付不得,决定亲自去找她,而且立下决心,不管花多大代价,也要把娇妻赎回
来。他乘着海船,来到摩纳哥,果然看见了她;她呢,也看见了他。她当晚就告诉帕加尼奴
她的丈夫已经在这里了,同时还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第二天早晨,理查碰见了帕加尼奴,就跟他打个招呼,攀谈起来,不到半天,两人竟象
是一对老朋友似的了。其实他的来意,帕加尼奴哪儿会不知道,只是不去道破他,且看他怎
样行动。理查以为开口的时机已经到了,就向他婉转说明了此来的缘由,他要多少赎金,悉
听吩咐,只是千万把他的妻子放还给他。帕加尼奴笑嘻嘻地回答道:
“大爷,我很欢迎你,我愿意简单说几句话来答复你。我家里当真有一个小娘儿,可是
究竟是你的太太,还是旁人的太太,我可不仔细。因为我既不认识你、也并不认识她——我
只是跟她同居了一段时期而已;看来你也是个高尚的绅士,我不妨带领你去见她;如果你所
说的话不假,果真是她的丈夫,那么照我看,她理该认识你。只要她承认你所讲的一切都是
实话,而且愿意跟你回去,那么,难得你这样讲礼。任你给我多少赎金就是了。但是,如果
她不是你的妻子,那你就是存心想到我身边来夺取她了。我告诉你,我也是一个年青的汉
子,也一样懂得爱护自己的女人——尤其是象她这样少见的可爱的女人。”
理查于是说道:“半点儿都不假,她是我的太太,只要你把我带到她那里去,你立刻可
以知道我这说的是真话了。她一定会当场张开双臂,勾住了我的脖子。所以你这提议是再中
我的意也没有了。”
“那很好,”帕加尼奴说,“咱们走吧。”
理查跟着帕加尼奴一同来到他家里,坐定之后,帕加尼奴叫人请她出来,她已经装束停
当,就来到客厅,可是她只是略为招呼了理查一下,好象只是把他当作帕加尼奴带回家来的
一位生客而已。理查满心以为她一看见他,不知会高兴得怎么一个样儿,现在不想受到这样
的冷漠,不免吃了一惊,私下想道:“莫非我自从失去了她,忧伤过度,形容憔悴,连她都
认不得了?”便道:
“太太,那天带你去看打鱼,叫我付出多大的代价呀。自从失去了你,我心里这份悲苦
的滋味真够受了。可是现在你看见我,却那么疏远,好象不认识我的样子;难道你没看出,
我就是你的亲人理查,特地来赎你回去吗?不管出多大代价,我也要把你赎回来;难得这位
先生慷慨好义,愿意把你交还给我,不跟我计较赎金的多少。”
那少妇转过脸来,微带笑容,说:“大爷,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请仔细些,别认错了
人吧?因为我可记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到您大爷过。”
理查说:“你想想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吧,请把我好好地看一看,再回想一下吧,那你就
会看出,我是你的亲人理查·第·钦齐卡了。”
“大爷,”那少妇回答道,“请你原谅,叫我尽对着你瞧,或许并不象你所设想的那样
雅观吧。不过说实话,我已经看清楚了,我知道以前确实没有看见您大爷过。”
理查于是又猜想她是为了害怕,才这样推托,不敢在帕加尼奴面前跟他相认,所以就请
求帕加尼奴让他们俩单独在一间房里谈话,帕加尼奴答应了,但是声明他可不能用强暴的手
段跟她亲吻,于是吩咐少妇和他一起到内室去,听他有什么话要说,而她尽可以依着自己的
心意回答。他们于是进了内室,坐定之后,理查直嚷道:
“唉,我的心肝呀,我的甜蜜的灵魂,我的希望呀!难道你不认得你的理查了吗?他爱
你胜过爱他自己!这怎么会呢?难道我变得这么厉害,叫你认不出了吗?唉,我眼睛里的珍
宝呀,你再看一看我吧!”
她笑起来了,不让他说完,便道:“请放心吧,你总信得过我不至于那样健忘,连你这
位法官老爷理查·第·钦齐卡,我的丈夫,都记不得了。可是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似
乎并不见得就认识我呢,要是你真象你自己所说的那样急切、那样懂事,那么你应该看出,
我正象一朵刚开的鲜花,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少妇,除了吃、除了穿之外,还有着别的更迫切
的需要呢——虽然姑娘们为了怕羞,不好意思把心事讲出来。但是请想想,你在这方面下了
多少功夫?
“你如果觉得研究法律比了解女人的心理更对你的劲,你就不该娶什么太太。不过在我
看来。你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法官,你只是圣徒的节日、斋戒日、彻夜祈祷日的街头上的宣传
者罢了——亏你对于这一套是那么在行。告诉你吧,要是你让那些替你种田的农夫、也象你
垦殖我那块可怜的小小的田园那样,守着这许多休假日,那么你也就别指望会有一粒谷子的
收成了。总算天主可怜我的青春,叫我碰到了那个男子——他跟我同睡在这一间屋子里。这
里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休假日的——我说的是专门为了奉承天主(绝不是为了奉承女人)而
一心一意奉行的休假日;从那扇房门里,也从不曾闯进来过那么许多礼拜六啊,礼拜五啊,
彻夜祈祷日啊,四季斋戒日啊,或者是四旬斋啊——这个斋期可真长哪!——我们只是日日
夜夜地干活儿,我们的毯子破得特别快。就在今天清早,夜祷钟响过之后,我还跟他上了一
工呢。所以我很中意他,预备跟他同居下去,趁着我青春年少,努力干他一阵子;那些圣徒
的节日、赦免、斋戒,等我到了老年时再来遵守吧。所以你也不必多耽搁时光、赶快回去干
你的正经吧。但愿你称心如意,随你爱守多少节期就多少节期——只是把我免了吧。”
理查听她这么说,心里难受极了;等她说完了,就说道:“唉,我的可爱的灵魂呀,你
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你就不想想你家里的名声、你自己的名誉了吗?难道你不怕罪孽深
重,倒宁愿留在这里做这个人的姘妇,却不愿在比萨做我的太太吗?等他一旦厌倦了你,他
就会把你赶出屋子,教你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如果在我这儿,你始终是我的宝贝,哪怕我
不愿意,你也永远是我的当家人。难道你能因为这荒淫无耻的肉欲,连名节都不要了,把我
都抛弃了?——我爱你是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哪!啊,我心头的希望呀,看在天主面上,不要
这么说吧,你跟我回去吧。现在我了解你的痛苦了,我以后尽力补报就是了。那么,我的可
爱的宝贝呀,你改变了主意,跟着我回家去吧,可怜我自从失去了你以后,从不曾有一天舒
眉展眼过!”
她回答道:“我的名誉,除了我自个儿,我并不希望谁来顾惜——再说,现在才顾惜也
未免太晚了——要是当初我的爹娘把我许配给你的时候,替我的名誉设想一下,那该多好
呀!既然当初他们并不曾为我打算,那我现在又何必要为他们的名誉着想呢?要是我在这里
犯了‘不可救赎的’罪恶,那么我和一根不中用的‘杵’守在一起也好不了多少。请你不必
可惜我的名誉吧。我还要奉告你,我觉得在这里倒是做了帕加尼奴的妻子;在比萨,只不过
是做你的姘妇罢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要尽守着月盈月亏、以及天宫里的种种星象,才能把
你的星宿跟我的星宿交在一起,可是这里全不理会这些,帕加尼奴终夜把我搂在怀里,咬我
揉我,要是你问他怎样打发我,那么让天主来回答你吧。你说是以后要尽力补报我,请教是
怎么补报法子呢?你能干了它三次,还是象根棍子一样挺在那里吗?想不到这一阵不见,你
已变做不可一世的英雄了!走吧,尽力做象一个人吧,看你是这样形容枯槁、气急败坏,好
象活在人间反而受罪的样子。
“我再对你说吧,就算那人把我丢了(我看他是不会的,只要我愿意跟他同住下去),
我也不会回到你那儿来,因为你已经无论怎么榨也榨不出一滴‘甘露’来了呀。从前我陪着
你活受罪,现在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