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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远大前程-第23章

小说: 远大前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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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一个上流社会的人就是为了她。”说了这番疯疯癫癫的话之后,我又把拔起来的草丢进河水之中,仿佛我自己也想追随着青草一起跃进河中。

“你想做一个上流社会的人是为了惹她气恼,还是为了讨她喜欢呢?”毕蒂停顿了片刻,用温和平静的口气问我。

“我说不出。”我郁闷地答道。

毕蒂这时说道:“如果你是为了惹她气恼,当然,是不是这样你自己更清楚,那么最好还是干脆不理她的碴儿,表现得更有独立性;如果你是为了讨她喜欢,当然,是不是这样还是你自己更清楚,那么像她这样的人是不值得去讨她喜欢的。”

她所说的这些和我多次想过的竟然完全一致。当时从我的内心来说对这点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可是,我这个茫然迷乱的乡下孩子又怎么能避开内心这些奇妙的自相矛盾呢?即使那些高尚的智者每天也不免坠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你所说的也许完全正确,”我对毕蒂说道,“不过我是太崇拜她了。”

简短地说吧,我说到这里便转过身去趴在地上,两手抓起头上的头发,向两边狠命地扯着。此时此刻,我心中知道,我的心已被扰乱,完全是鬼迷心窍,对人的爱与恨都错了位。我非常清楚,当时即使我抓住头发,把自己的头拎起来,再把它狠狠地朝着鹅卵石砸去,以示惩罚,那也是罪有应得,因为它长在了一个白痴的身上。

毕蒂是最聪明最体贴人微的姑娘,这时她再不和我讲理论了。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虽然她的手由于日夜操劳而变得粗糙,可又是多么温柔舒适啊。她那么温和地把我的手一只一只地从头上拉下来,然后又柔和地拍着我的肩膀,以此来安慰我,而我则用袖子造着脸伤心地哭了一会儿,和制酒作坊院子里的那次一样——恍惚觉得受了什么人的委屈,抑或是受了每一个人的委屈,我也说不出个究竟。

“有一件事情我十分高兴,”毕蒂对我说道,“皮普,那就是你已经感到你可以对我吐露心中的秘密。还有一件事也使我高兴,那就是你告诉我心中之事,相信我能为你保守秘密,并认为这永远是对的。假使你的第一个老师能做你现在的老师,那么她知道该给你上一堂什么样的课了。(天啦!这个可怜的人儿,她更需要别人来教她呢!)不过,这一课是很难学的,而且你已懂得比她还多,唉,现在来说学这一课已经无用了。”于是,毕蒂轻轻地为我叹了一口气,接着便从河岸上站起来,用活泼快乐的语调对我说道:“我们再散一会儿步呢,还是回家?”

“毕蒂,”我叫了一声便站起来,搂住她的颈子,吻了她一下,“我永远把心中的话告诉你。”

“你成为上流社会的人以后就不会再告诉我了。”毕蒂说道。

“你知道我不会成为上流社会的人,所以我永远会告诉你我心中的事。当然这不是因为我有必要告诉你什么,其实我懂的事你也都懂,这一点那个晚上在家中我就跟你说过了。”

毕蒂转过脸去看着来往的帆船,然后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啊!”接着,依然用刚才那快乐的声调重复了已说过的话:“我们再散一会儿步呢,还是回家?”

我对毕蒂说我们还是再散一会儿步吧,于是我们便继续散步。这时,夏日午后慢慢地变成了夏日黄昏,周围的一切显得凉爽而美丽。我开始思考,在如此宜人的环境中,我和大自然拥抱在一起,身心感到健康,远远胜过在那时间永远停止的房间里,在昏暗的烛光下和永远轻视我的埃斯苔娜一起玩牌。我思忖着,如果我能从自己头脑中把埃斯苔娜和有关的一切回忆、一切幻想都抛开,而专心致志地工作,精益求精,坚持不懈,那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我们心自问,如果此时在我身边的是埃斯苔娜,而不是毕蒂,情况又会怎样呢?我能肯定她必然会给我带来不幸吗?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她一定会带给我不幸。我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皮普,你是多么愚蠢啊!”

我们一面散步,一面谈了许多。毕蒂说的一切似乎都是正确的。毕蒂从来没有伤过我的心,从来不三心二意,从来不会今天这样明天又变了一个样;她不会使我痛苦,因为使我痛苦的结果也会使她痛苦,而决不会是快乐;她宁愿自己心碎,也不会使我心碎。可是为什么在她们两人之中我偏偏喜欢埃斯苔娜而不是她呢?

“毕蒂,”我们踏着回家的归途时,我说道,“但愿你使我走一条正路。”

“但愿我能!”毕蒂答道。

“要是我能使自己只爱上你那该多好啊!我如此坦率地向你表白,你不会介意吧?你可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啊。”

“哦,亲爱的,我不会介意的!”毕蒂说道,“你也不要介意我才是。”

“如果我能使自己那么做,那会是我的福分。”

“你明白,你是永远做不到的。”毕蒂说道。

其实,就那个傍晚看来,这事倒不见得一定不可能,但如果早几个小时谈这个问题那就不一样了。所以我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吃不准。但是毕蒂却说她能吃得准,而且说得那么坚定。在心中,我相信她说的是对的,但是她把问题说得那么肯定而不留余地,也使我颇为不快。

我们缓步来到了教堂墓地,从这里我们必须通过一道堤坝,还要翻过一道闸门,跨过栅栏。就在这时突然跳出了老奥立克,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闸门里跳出来的,还是从灯芯草丛中跳出来的,抑或是从污泥地里跳出来的?不过,从他那污浊不堪的样子来看,说从污泥地里跳出来的倒差不多。

他大声吼道:“喂!你们两个人到哪里去?”

“除掉回家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呢?”

“唔,好吧,”他说道,“看来我只有送你们回家喽,否则我可就该杀了!”

他的这一句“该杀了”是他最喜欢用的口头禅。我很了解,他说出这话并没有什么确定的含义,就和他瞎说个教名一样,只不过以它冒犯他人的尊严,表达某种恶意伤害的意愿。我记得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个想法,如果他真的亲自动手“该杀”我了,他一定会用一根锋利的弯钩一下子就把我的头割掉。

毕蒂非常不愿意让他和我们一起走,于是低低地对我耳语:“不要让他跟我们走,我不喜欢这个人。”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于是便不客气地对他说我们谢谢他,但是我们不要他送我们回家。他听了我的话后发出一声大笑,然后退了回去,但是却一直隔了一小段路在后面尾随着我们。

我很好奇为什么毕蒂不喜欢奥立克,也许是因为我姐姐被谋害这件事至今尚未水落石出,而毕蒂怀疑奥立克插手了此事,所以我就要把情况问清楚。

“噢!你问这个,”她答道,同时掉过头去看看那个拖拖拉拉走在后面的奥立克,“因为我——我担心他喜欢上我了。”

“他难道对你说过他喜欢你吗?”我愤愤地说道。

“没有,”毕蒂说道,又把头掉过去看看,“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不过,他一看到我就会装模作样、嬉皮笑脸。”

她所说的他喜欢上她的证据不仅那么新奇,而且也那么特殊,但是我不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老奥立克竟然敢喜欢上她,这可把我给气炸了,好像这是对我的凌辱一样。

“你要知道,这件事和你是无关的。”毕蒂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是的,毕蒂,这件事是和我无关,可我就是不喜欢这件事,我也不赞成这件事。”

“我也不赞成,”毕蒂说道,“你不必去管它,它和你是无关的。”

“确实无关,”我说道,“但是我要告诉你,毕蒂,如果你默认他的装模作样和嬉皮笑脸,那我可就认为是你不好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对奥立克提高警惕,只要他一乘机有意对毕蒂装模作样、嬉皮笑脸,我便插在他们之间,挡住他的戏法。要不是我姐姐突然对他产生了好感,他仍然可以留在乔的铁匠铺里,否则我早就设法把他辞退了。他十分了解我的这番善意,并且还报于我。以后,我是会知道的。

好像从前我心神紊乱得还很不够似的,现在又变本加厉起来,起码多了五万倍的混乱。在有些时候,我便会清楚地意识到毕蒂远远胜过埃斯苔娜,其程度不可计量,同时会想到从我的出身看,过一种诚实而平凡的劳动生活本无可非议、正大光明,应该感到自尊自豪,应当引以为幸福骄傲。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思想是坚决的,我绝对不会和老朋友乔以及铁匠铺断情绝义。一巳我长大成人,艺成满师,就和乔合伙经营,而且和毕蒂结成良缘,组家立业,又何乐而不为呢?然而,正在兴致勃勃想得天花乱坠时,糊涂观念顿起,昔日郝维仙小姐家中的情景又在脑中浮起,好像一枚毁灭性的飞弹炸得我心神四处分散,失去了正常理智。神智既乱,要收回重整就得很费番工夫。而且往往当我心思正趋向于稳定时,突然心念一动,整个心思又四面八方分散开去。这个心念不是别的,而是郝维仙小姐在我满师之后是不是会造就我的远大前程呢?

即使我艺成满师,我敢说我的心未必能够收敛,一定仍然处于困惑茫然之中。但是,还没有等到我艺成师满,我却提前结束了学徒生活,详情将在下文中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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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给乔做学徒的第四年,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有一群人聚集在三个快乐的船夫酒店时,围在火炉的四周,正聚精会神地倾听着沃甫赛先生高声朗诵报纸上的文章。我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那是一则有关一件轰动一时的凶杀案的新闻,沃甫赛先生读得似乎满头满脸都染上了血污一样。他心满意足地把凶杀案中的每一个令人恐怖的形容词都读得有声有色,似乎他自己成了法庭上的一个个证人。他模仿受害人虚弱的呻吟:“我一切都完了。”他又模仿凶手蛮横的怒吼:“我一定要找你报仇。”他还绘声绘色地学着当地医生的语调,提供医药方面的诊断证明,接着又表演了一个管关卡的老头儿,大声哭泣、全身战栗地叙述他听到的打击声。他把这证人表演得瘫作一团,以致听众们会感到怀疑,这个证人的心智是否正常。在沃甫赛的朗诵中,验尸官变成了雅典的泰门,而差役又变成了科里奥兰勒斯①。他读得津津有味,我们听得津津有味,而且快乐自在。我们在这种心情非常适宜的情况下,一致裁决这是故意杀人罪——

①两者皆为莎士比亚同名戏剧中的主人公。

就在这时,我才注意到有一位陌生的绅士伏在我对面高背椅的靠背上,冷眼观察着这一切。他脸上露出一种轻视的神色,把粗大的食指放在嘴里咬着,一边打量着在座的每一张面孔。

“噢!”这位陌生人在听完了沃甫赛先生的朗诵后,说道,“我看毫无疑问你已经心满意足地审理完了这个案件吧?”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一起抬头看着他,好像这个人就是凶手一样。而他则冷冷地、带着嘲讽的神情也望着大家。

“自然,你是说他有罪,是吗?”陌生人说道,“那你就说出来吧,说吧!”

“先生,”沃甫赛先生答道,“虽然我还无此荣幸和你相谈,不过我认为他是有罪的。”这时,我们也都鼓足勇气,低声附和着,说他有罪。

“我知道你这么认为,”陌生人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这么认为,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不过,现在我倒要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英格兰有一条法律,即在没有得到证据证明时,每一个人都是清白无辜的。”

“先生,”沃甫赛先生回答道,‘哦作为一名英国人,我——”

“说下去!”陌生人对着他咬着自己的食指,说道,“不要回避问题,你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条法律。哪一个是你的回答?”

他站在那里头歪向一边,身子歪向另一边,完全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责问神气,伸出食指,点着沃甫赛先生——仿佛特意点着他让大家知道——然后,又继续咬他的食指。

“你说!”他问道,“你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条法律。”沃甫赛先生回答道。

“既然你当然知道,刚才为什么不早说呢?好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沃甫赛先生好像完全处在他的操纵之中,受着他的摆布。“你可知道所有那些证人都还没有经过法律盘问这一事实?”

沃甫赛先生刚开始说“我只能说——”,话便被陌生人打断了。

“怎么?你不想用是或不是来回答这个问题?好,我再问一遍。”他又用食指点着沃甫赛,“看着我,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所有这些证人都还没有经过法律盘问?说吧,我只要你说一个字:是抑或非?”

沃甫赛先生吞吞吐吐的,不知该怎么答才好。我们开始对他转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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