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惊魂-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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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虽然罗斯像个年轻漂亮的啦啦队长,说起话来一口柔软诱人的得克萨斯腔调,但是她却有很高的智力和坚强的意志。(她成熟得比较早。一位高中教师曾称赞她为“刚强的得克萨斯妇女之花”。)罗斯认为自己应对公司以前的现场工作负责,因此她决心纠正以前的错误。等她到了现场,埃利奥特和埃米至少有可能对她有所帮助。这就足以成为她带他们去的理由。除此之外,罗斯还担心那个财团。他们显然还在寻找埃利奥特,因为芳贺见知还在打电话找他。如果她带埃利奥特和埃米去,她还能不让财团占这个便宜。这是带他们去的又一条理由。最后,她的考察队在某个国家的边境受到阻拦时,还需要掩护——有一位灵长目动物专家和一只猿猴就是最好的掩护。
实际上罗斯要的只是刚果的金刚石。她做好了准备,只要能得到金刚石,她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牺牲。
在旧金山机场拍的照片中,埃利奥特和罗斯像是去非洲进行考察的两位喜气洋洋的年轻学者。而事实上两人怀着不同的动机,而且深藏不露。埃利奥特不愿跟她谈自己的研究项目有什么理论和学术价值,罗斯也不愿告诉他她的目的有多么实际的意义。
6月14日中午,罗斯坐在埃利奥特那辆破旧的菲亚特车里,沿哈罗威尔路从大学的体育场旁边驶过。她心里有些顾虑:他们要去见埃米。
埃利奥特打开了门锁。门上的红字是:动物实验正在进行,请勿打扰。门后的埃米正不耐烦地发出哼哼声,爪子在乱抓。埃利奥特停下脚步。
“你见到她的时候,”他说道,“要记住她是黑猩猩并不是人。黑猩猩有它们自己的礼仪。在她没有习惯你之前,不要大声讲话或者做出什么突然的动作。如果你要笑,不要露出牙齿,因为露出牙齿表示威胁。眼睛要向下看,因为陌生人瞪眼盯着她看会被认为是敌意。不要站得离我太近或触摸我,因为她嫉妒心很强。和她谈话的时候,你不要撒谎。虽然她使用的是手势语,但人讲话她大多能懂,所以通常我们就直接跟她讲话。如果你撒谎,她会知道的,她不喜欢别人撒谎。”
“她不喜欢别人撒谎?”
“她会打发你走,不跟你讲话,变得很难对付。”
“还有什么?”
“没有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说着笑了笑,意思是叫她放心,“虽然她现在长大了,我们还是采取习惯的见面方式。”他打开门,拥抱着自己说:“早上好,埃米。”
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从门里跳出来,扑入他的怀抱,把埃利奥特撞得朝后晃了晃。罗斯看到她庞大的身躯吃了一惊。她本以为埃米会小巧些,没想到她和成年女性一样高大。
埃米用她那肥大的嘴唇亲吻埃利奥特的面颊,她那黑乎乎的脑袋与他的头凑在一起显得特别大。她呼出的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罗斯嗅到一种香味,看见埃利奥特正把她的长臂轻轻地从他肩上挪开。他问道:“今天早晨埃米快活吗?”
埃米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附近迅速晃动着,好像是在驱赶苍蝇。
“是的,我今天迟到了,”埃利奥特说。
她又晃动着手指。罗斯明白了,埃米是在打手势,速度快得惊人。她原来以为她的手势比较慢,而且不大自然。她注意到,埃米全神贯注,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埃利奥特的脸,她以动物十足的戒备紧盯着他似乎在吸收一切,不仅包括他的每一个词,而且包括他的姿态、表情和说话的语气。
“我得工作啊!”埃利奥特说道。她又很快地叹了口气,就像人表示不相信的时候所做的那样。“真的,是这样。人要工作。”他把埃米领回拖车,并示意罗斯跟在他们后面。进了拖车后,他说道:“埃米,这是罗斯博士。向罗斯博士问好。”
埃米以怀疑的眼光看着罗斯。
“你好,埃米,”罗斯说着对地板笑了笑。这样做她感觉有点傻气,不过埃米真大得使她害怕。
埃米瞪着罗斯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开了。她穿过拖车,来到她的画架跟前。刚才她一直在画手指画,现在又继续画起来,不再理他们了。
“这是什么意思?”罗斯说道,显然她感觉受到了冷落。
“我们会明白的,”埃利奥特说。
过了一会儿,埃米曲着膝慢吞吞地走回来。她径直来到罗斯跟前,嗅嗅她的胯下,仔细地打量着她。她似乎对罗斯那只上面有个闪亮铜扣子的皮包特别感兴趣。罗斯后来说:“就像在休斯敦的一次鸡尾酒会上,我被另外一个女人仔细打量一样。我感觉她随时可能问我,我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埃米走上来,故意把手指上的绿色颜料抹在罗斯的衬衫上。
“我想这有点不大妙,”罗斯说道。
在观察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埃利奥特心里比以往哪一次都害怕,当然他嘴上是不会承认的。把生人介绍给埃米往往是困难的,尤其是女人。
这些年来,埃利奥特逐渐发觉埃米身上有许多“女性”特征。埃米有时会显得很腼腆,喜欢别人夸奖,注意自己的外表,喜爱打扮,而且对她冬天穿的毛衣的颜色很挑剔。在男人和女人中,他更喜欢男人,她嫉妒埃利奥特的女朋友。因此他很少带她们来见她。有时早晨她还嗅嗅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如果他早晨没有换衣服,她就会进行一番评论。
假如不是偶尔发生埃米无端攻击陌生女人的事的话,这次见面是很有趣的。埃米的攻击从来就让人扫兴。
埃米回到画架边上,打着手势:不喜欢女人不喜欢不喜欢走开走开。
“好啦,埃米,做个好猩猩,”埃利奥特说道。
“她说什么?”罗斯一面问,一面走向洗脸池,去洗掉衣服上的颜料。埃利奥特注意到,罗斯跟许多访问者不同,在受到埃米不友好的接待时,她没有尖声怪气地乱叫。
“她说她喜欢你的衣服,”他说道。
埃米瞪了他一眼。往常埃利奥特把她的话翻译错了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埃米不撒谎。埃利奥特不撒谎。
“不要乱说,埃米,”他说道,“罗斯是好人。”
埃米咕哝着,继续画她的画,而且画得很快。
“她怎么了?”罗斯问。
“给她点时间。”他微笑着让她放心。“她需要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告诉她黑猩猩遇上这种事情况会更糟。黑猩猩会用粪便来砸生人,甚至砸它们所熟悉的工作人员;有时它们攻击的目的是为了取得控制地位。它们强烈地需要确定谁处于统治地位。好在大猩猩在等级观念上不那么强烈,也没那么凶暴。
这时,埃米把纸从画架上扯下来,撕得哗哗响,把碎片扔得满地都是。
“这是她调整心情的一种方式吗?”卡伦·罗斯问道。她似乎并不觉得害怕,而是觉得很有意思。
“埃米,停下,”埃利奥特说,口气中带着愤怒,“埃米……”
埃米坐在地板中央,周围全是纸屑。她一面气急败坏地扯着纸,一面打着手势: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这是典型的找替罪羊的办法。每当大猩猩感到不能以直接攻击来发泄时,就采取象征性行动。她现在正象征性地把卡伦·罗斯扯成碎片。
埃米越发起劲,开始了工作人员所说的“系列行动”。人在发动攻击之前先是红脸,接着身体变得紧张起来,然后是叫喊着乱扔东西。大猩猩在攻击以前也有这些典型的行为程序。扯碎纸或草,然后像螃蟹那样横行,嘴里还不停地哼哼。接着她就拍击地面,尽可能拍得很响。
如果他不打断这个程序,埃米就要开始进攻了。
“埃米,”他严厉地说,“罗斯是钮扣女人。”
埃米停止了扯纸。在埃米心目中,“钮扣”表明一个人的身分高。
埃米对人的情绪和行为非常敏感,在观察工作人员并断定谁是谁的上级问题上没有困难。但是作为一个大猩猩,她对陌生人中的地位标志无动于衷;他们身上的主要标志——服装、举止和言谈——对她毫无意义。
她小时候曾毫无理由地攻击过警察。在她几次咬人,人家威胁要控告她之后,他们才发现,埃米觉得警察制服上发亮的钮扣滑稽可笑;她认为穿着如此可笑的人地位一定很低下,攻击他们不会受到惩罚。他们把“钮扣”的概念教会她以后,她对所有穿制服的人都另眼相看了。
现在埃米以尊敬的眼光看着带“钮扣”罗斯。她站在纸屑中突然感到很窘,好像自己犯了社交上的错误。没人命令她,她就自动走到角落里,面墙而立。
“这是干什么?”罗斯问道。
“她知道她干了坏事。”
“你让她像小孩一样站在角落里?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埃利奥特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她就走到埃米跟前。埃米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墙角。
罗斯从肩上取下包,放在地板上埃米够得着的地方。少顷,埃米取过包,看看罗斯,又看看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说:“她会把里面的东西全毁了的。”
“没关系。”
埃米立即打开铜钮扣,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地板上。她开始一样一样地看起来,同时还打着手势:口红口红,埃米喜欢埃米要回红要。
“她要口红。”
罗斯躬下身,替埃米找出口红。埃米打开盖子,用口红在罗斯脸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她高兴地笑了,嘴里还咕哝了一阵。接着她走到架在地板上的镜子跟前,搽起口红来。
“我想现在我们的关系好一些了,”罗斯说道。
埃米在房间那边,蹲在镜子旁,快活地把自己的脸画得一塌糊涂。她看着自己那张漂亮的脸笑着,然后又把口红涂到牙齿上。似乎现在可以问埃米问题了。“埃米要旅行吗?”埃利奥特问道。
埃米喜欢旅行,而且把旅行当作特殊待遇。如果有一天她表现特别好,埃利奥特就带她乘车去附近的路旁饭店,在那儿她能得到一份橘子汁,用麦管吸着喝。她为自己在人群中引起的热闹气氛洋洋得意。一个有口红和旅行许诺的早晨真是太美了。她打着手势问:汽车旅行?
“不乘车。长途旅行。要好几天。”
离开家?
“是的,离开家。好几天。”
这下她有些怀疑了。以往她只有在患肺炎或尿道感染住医院时才离家好几天;那样的旅行并不愉快。她又打手势问:哪里去旅行?
“到丛林去,埃米。”
她好一阵沉默。起初他以为她没听懂,事实上她知道“丛林”这个词,她应该能把这些词联系起来。她若有所思地打着手势,她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总是这样重复地打手势。丛林旅行旅行丛林去旅行丛林去。她把口红放在一边,盯着散落在地上的纸屑,然后开始把纸屑拾起来放进字纸篓。
“这什么意思?”卡伦·罗斯问道。
“这是埃米要去旅行,”彼得·埃利奥特说道。
6.出发
波音747喷气运输机那带铰链的机头舱门像一张大嘴似地开着,露出灯火通明的洞穴般的内部。这架飞机当天下午刚从休斯敦飞来旧金山。现在是晚上9点。工作人员正把一只大型铝制旅行用的笼子、一箱箱维生素丸、一只便盆和几纸箱玩具往飞机上装,他们显得迷惑不解。一位工人抽出一只米老鼠水杯,一边看一边摇头。
埃利奥特和埃米站在外面的水泥地上。埃米用手捂着耳朵,想挡住喷气式发动机的轰鸣声。她打手语告诉埃利奥特:鸟太吵。
“我们飞鸟,埃米,”他说道。
埃米从来没有乘过飞机,也没有在近处看过飞机。她看着飞机打手势:我们坐车。
“我们不能坐车去,我们飞。”
飞到哪里飞?埃米打着手势。
“飞到丛林。”
这似乎使她感到迷惑,但他不想作进一步解释。像所有大猩猩一样,埃米很讨厌水,甚至连一条小溪她也不愿蹚。他知道她不愿听到他们将飞越大片大片的水。于是他改变话题,建议上飞机看看。他们从舷梯爬上机头时,埃米打手势问:钮扣女人在哪里?
埃利奥特已经五小时没见到罗斯了,他惊奇地发现罗斯已经上了飞机,正在使用一部装在货舱壁上的电话机,另一只手捂着耳朵挡住噪音。他听见她说:“欧文似乎觉得这样就够了……是的,我们已经有了四台907设备,准备匹配和串联,还有两台微型抬头显示器,就这么多……是的,为什么不呢?”她打完电话,转向埃利奥特和埃米。
“都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准备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她把他领到货舱里,埃米站在他旁边。埃利奥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