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旅行-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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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花子,这是必要的。
但是,同一时间不能去两个学校,先去哪个,她拿不定主意。她希望,如果能办得到,她愿意和花子一起去一个学校。这样,她陪花子的同时,自己在师范科学习,可以说两全其美。
但是,像花子这样又盲又聋哑的孩子,盲人学校不收,聋哑学校里也没这样的孩子。总而言之,能对聋哑人和盲人施教的设施,当前的日本还没有。
但是,月冈老师对花子给以深切的同情。她对她的学生做“家庭访问”时,顺便来看她们母女。
她对花子母亲说,凡是她自己能教的,她一定教教她。她说:“我希望得到校长同意,我就说,我想把花子放在我的班里。和别的孩子一起教,无论怎么说也有些勉强,不过,仅仅进了学校也许就起些作用呢。”
“是,只要能进学校,那就比不进好……”
花子母亲对这件事决心抓住不放。
“不过,现在就指望这个那可不大现实。我只是想试试看,明确的希望连我也没有。至于您这做母亲的,就只好请您怀着一切只能通过试验看结果的心情了。但是,花子的教育如果获得成功,也算我立了一大功劳。因为在日本是头一个嘛!不仅让花子一个人,而是让许许多多和花子相同的孩子有了希望。”
花子母亲紧紧地搂住花子说:
“花子,你可得认真对待呀!”
“大娘,花子没问题,聪明着哪!”
达男似乎为了鼓舞士气爽爽快快地这么说。
“对!教孩子,首先就得相信那孩子。”
月冈老师也表示同意。她接着说:
“不过,我这当老师的不大可能成为沙利文先生。”
安妮·曼斯菲尔德·沙利文以海伦·凯勒的老师而蜚声于世。
沙利文到海伦·凯勒家来当家庭教师那一年,海伦7岁(按日本习惯是8岁),沙利文21岁,也就是公元1887年的春天。从那时到现在,几十年之间,沙利文为海伦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海伦·凯勒是这样描写沙利文先生的:
“先生万一有个好歹,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成了多么荒漠寂寞和乏味无聊的东西啊。那时可能我什么事也无能为力了吧?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工作时的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三十年之间已是我的一切的先生……”
这“三十年”是距今已经二十年前了。其次,她还说:
“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位先生,对海伦来说,可能是生命将不成其为生命,天堂也不再是天堂吧。她说,她自己完成的事,全是通过先生完成的。从来没有说过是她一个人完成的,连一次也没有说过。其次,不写先生的事迹而只写自己,一次也没有。”
确实如此。是沙利文先生的爱心与诚意,以及不懈的努力,培育出海伦·凯勒。
施教者和受教育,这两个女人一心一意,创造了一个奇迹。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从人生的旅程上一路风华地走来。
月冈老师把海伦·凯勒写的五部书的日译本借给了花子母亲,希望她务必读一读。月冈说,一定得到鼓舞,获得力量。还说,不仅是盲人与聋哑人,也是所有不幸人们的‘圣经’。还提到,这样健康、明朗、感染力很强的书是很少见的。
根本没有残疾人的偏见,或者悲观的踪影。通篇充溢着光明与喜悦。
这本书反复告诉人们的是,即使眼睛看不见而且耳朵也听不见,但生在这个世上该是多么幸福与美好。
“海伦·凯勒既喜欢音乐,也歌唱月亮和星星的皎洁。”
“啊?连月亮和星星也……”
花子母亲吃惊地反问。
她确实不解,盲人怎么能看见月亮和星星。
“对,因为她用全身心赞美自然。当初我也吃惊不小呢。像我们这样,虽然眼睛睁着,但是感觉迟钝,还不如盲人哪。”
月冈说完之后,忽然好像遥望远方的神情。
海伦·凯勒的书上说:
盲人是用心灵的眼睛看,色与形的美是什么,边想边……
聋人是用心灵的耳朵听,声音之美是什么,边想边……
从海伦·凯勒的书上虽然读到这样的句子,但是真正的意义却不懂。
如果对花子的教育成功,通过和自己“一心同体”的花子的心灵眼睛、耳朵,就能知道那些吧。
“我们一天到晚,因为眼睛看得见,耳朵也听得见,反倒忘了眼睛、耳朵的弥足珍贵之处。我教聋孩子们时,就常常这么想。以自己本来就是聋子的心情去听,那么,不论是河水声也不论小鸟的鸣叫声,是不是更加美好?……”
“是这样!”
月冈老师的话使明子大为感动。
一时说不清,总觉得接触到深深的情谊。
“只想花子是个可怜的孩子,那可不行。她也许有比我们更加卓越的灵魂。让我们大家把这个灵魂摇醒吧。”
花子母亲高兴极了。她自己决心当个好老师,决不次于对自己讲这番话的月冈老师。
花子和母亲进的学校,大致就这么定下来了。
花子也许不被批准正式入学,但是,还是有可能作为月风老师的特别学生而留下来。
大家为了送月冈老师,一起穿过了上野公园。
到了电话亭前时,明子问:
“达男,你没给咲子挂电话吧?”
“对。净注意听月冈老师说话,就把招呼咲子的事给忘了
花子母亲接过话茬这么说。随后微笑着说:
“等我给她写个信,告诉她,花子也快上学了……”
树木嫩叶的香气从远处不断飘来,同时也听到火车的响声了。
花子母亲的头稍微低着往前走。
她在想,那火车是朝着花子父亲任站长的那个方向开去吧?”
父亲在山间小站上送往迎来的火车,现在依旧是每天到达这里,也每天由此开出。
“大娘!”
达男突然喊了一声。
“这个星期天上伊豆去不?我和姐姐两个人去呀!”
“去伊豆?真好!”
“去吧。带着花子去,准有趣。”
“达男又要闹胃痉挛啦,可真够受的!”
达男爽快地笑了,然后拉住花子的手说:
“花子,去吧。花子,你还没看见过大海吧?”
“岂止大海,什么也没看见过哪”
“那就让她摸摸大海!”
“啊,花子,就用你这双小手摸大海?”
明子立刻拉住花子的另一只手。
花子母亲也没去过伊豆。不过,那明丽的大海和天空立刻浮上心头。她想去看看呢。
细想起来,从把家搬到东京以来,哪里也没去过呢。
等到上学的时候,忙的事就多着呢。新的生活开始之前,短暂地旅游一次倒也不错。于是就和明子他们约定了。
星期六午后。
花子母亲把她抱在膝上坐在佛坛之前,行过礼后说:
“我们走了。”
花子始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吹灭佛前灯,关上佛龛门,花子母亲心情有些凄凉。
空着自己的家而住在外面,到东京之后还是第一次。
况且,根本没有想到,带上花子出去观光旅游。
花子母亲来到街角,回头再瞧了瞧,总觉得放不下这个家。
独立一幢,关门闭户的这个家,在五月的白昼里看起来寂寞又孤单。
“小小的家呀!”
母亲对花子小声说。
花子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停下来,所以使劲拉她的手。
花子穿着新鞋,新的西服,高兴极了。
在东京车站上等候的达男一见花子就说:
“花子,好漂亮的西服呢?”
达男摸摸她的袖子,花子自己也摸摸前胸,提一提裙子。
然后提起一只脚跺一跺,让别人知道脚上穿的新鞋。
“哈哈,鞋也是新的呀”
达男用脚轻轻踢花子的鞋。
“啊,达男!”
明子立刻纠正弟弟,此时的花子却啊呵地喊了两声。
“像乌鸦一样的声音,说明她高兴呢。”
达男大大咧咧地敲敲花子的肩膀。
明子庇护着花子,把她拉到自己的跟前。两手放在她的肩头,前前后后地看着她。
“你这西服真漂亮!”
“是么,我出身农村,我还真不知好看不好看呢。”
看来她这位母亲是高兴的。
“可是我一想到花子看不见颜色和花样,就觉得为她选颜色啦,花样啦,全白搭。选择自己的衣服,挑选花样,她这一辈子也办不到了。不再有女孩子应有的此种乐趣。给她穿上新衣,她也只是摸一摸,从触摸中感到高兴而已。”
“手感好的最好呢,天鹅绒面料的西服一定错不了。”
明子曾想过,给花子缝制一套西服。
没有妹妹的明子,不能穿的衣服很多,她想把那些衣服改做成花子穿的。
此时的达男穿着中学制服上衣,短裤,背着旅行背包。
花子母亲说:
“达男,从你这身打扮看……我们是徒步么?那可糟了。”
“根本没有徒步走的时间。今天去下午下田港。明天早晨越过天城山,用两天时间在伊豆岛上转一圈。一概坐长途汽车。”
“大娘一定疲劳吧?”
明子这样问了一句。
花子也买了孩子票,那票已经剪过了。
花子突然停下来,摸了摸剪票员的腕部。
大概她以为那位山间小站的剪票员就在这里。
但是从后边涌来的进站旅客行列,把花子给冲走了。
花子母亲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人群、车站建筑物。
花子父亲当过站长。那山间小站和这里的车站相比,简直是小棚子。
但是,站在这首都的中央车站,却想起了山间小站的岁月,那时的生活。
当然,主要是花子的父亲。
正要上火车,花子忽然大声喊叫“火车!火车!火车!”
强烈的震动像电一样传遍花子身体,又极其生动地表现出来。
她两手伸开,仿佛想抱住火车,并且拍打它。
有的旅客斜眼瞥瞥这个行为奇特的孩子,然后争先恐后地上了车。
“对了!花子是喜欢火车的呀!”达男笑着想把花子抱上火车。
但是花子却把达男的手甩开。好像她根本就不想上这个火车。
她一只手抚摸着火车,一个人大步朝前走去。
达男忙上去,边追边喊:
“花子,不是和火车玩,是上火车走的呀!”
花子离开火车,在站台上急匆匆地到处走,伸开两臂在寻找什么。
“啊!她是在寻找爸爸!”
她母亲这么说。
花子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突然站住,哭出声来。
她母亲跑上前去把她抱起。
上了火车花子仍在哭。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却完全像个婴儿一般哭个没完。
而且抽抽搭搭,不像一个孩子在哭,而是令人闻之心酸的大放悲声。
车里的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花子。
她母亲用衣袖遮住花子的脸,紧紧搂在怀里。
“花子是在寻找爸爸呢。”
明子小声告诉达男。
“寻找父亲?”
达男不解地问,他说:
“可这不是东京车站么?”
“东京车站啦还是别的什么站啦,花子没法知道呀。”
“没这码事,她懂!”
“情绪稳定时当然知道,可是当她摸到火车时,高兴得吃了一惊,错把它当成父亲工作的车站了。”
“也许吧。”
“一定是这么回事。所以发觉情况不对,就哭了。”
“嗯?不过,想到父亲在东京车站,这是不可思议的。”
“她怎么知道那是东京车站呢?一想到那是火车,花子就忘了这里是哪里了,她只想,火车旁边必有父亲吧?”
花子母亲也对这话点头称是。她说:
“也许就是明子说的那样。因为这孩子还以为父亲健在呢。”
达男和明子沉默无言。
火车开了。
花子从母亲衣袖下露出脸来。她不哭了。
过了一阵,仿佛温暖的光明从心里升起,花子有了笑容。
“呶,大娘,花子大概想的是坐着火车回父亲那里去吧?一定是这么回事。”
这回是达男解释花子的心思。
“也许是这样。”
花子母亲作了这样的回答。她还说:
“不过,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好不容易组织一次愉快的旅行,弄得悲戚戚的,就没意思了。”
“不过,花子在想什么,如果我们不知道,那可太可怜了。大娘你很了解花子想说的事么?”
“大概吧。因为我是一年到头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母亲嘛,手比划啦,表情啦,都懂。还有,啊啊的声音也表达好几种意思。”
花子母亲这么说明一番。
“可是,我以为以前的老办法不行。和普通的孩子相比,花子想说的事情,简直是微乎其微。也就是说,花子的智慧落后那么个程度。许许多多的事,还必须由我们对花子说出来,同时也力求花子把许许多多的话能够对我们说出来。不然,她将永远是个婴儿,毫无变化。”
明子觉得达男说的也许确有道理,所以她一直听下去。
虽然人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是由于人各不同,世界的广义可以说也大不相同。一个人自己所见,所闻,或者所学,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