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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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系,他就会对来者说:“用逃避来补救为时已晚。我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但是对您来说,逃避或留下来是同样危险的,而对于您关心其安宁的那两个人来说,您逃避开恐怕比留下来更危险。”
自然,基尔萨诺夫只能对像他自己或者洛普霍夫这类性格坚强、诚实可靠的人说这些话。与其他人谈论如何对待这种处境问题是徒劳无益的,因为别人在这种境况下其行动必然是卑劣和鄙俗的:使女方的名声扫地,自毁声誉,再向自己的所有同伴们诉苦或吹牛,津津乐道于其具有的英雄好汉的美德或勾引女性的魅力。无论洛普霍夫还是基尔萨诺夫,都不爱跟这种人来谈论高尚的人该怎样行动的问题。可是如果基尔萨诺夫对一个跟自己有相同原则的人说,现在逃避恐怕比留下更糟,那么他就是对的了。这里包含的意思是:“我知道你留下时将怎样自处:绝对不流露自己的感情,因为只有这样,你即使留下来也不会变成坏蛋。你的任务是尽可能不去破坏生活已经好起来了的女方的平静。要使这份平静不受破坏,看来已经做不到了。跟她目前的身份不协调的感情恐怕——说什么‘恐怕’,干脆说,是‘毋庸置疑’——已经在她心中萌生,不过她还没有觉察而已。如果完全没有来自你这方面的挑逗,这种感情会不会很快向她自己显露出来,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你一疏远,准会刺激它显露出来。所以,你疏远的结果只能是使你希望避免的那件事来得更快。
然而基尔萨诺夫不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是作为一个当局者来考虑这件事的。他觉得疏远比留下更为难,而驱使他留下的是感情,那么,留下不就是意味着向感情屈服,受感情的左右而迷惑了吗?他有什么权利竟能如此绝对自信,相信自己不会在言谈或眼神中流露内心的情感而挑逗对方呢?因此疏远更为妥当。当事情涉及到自己时,人就很难看出他的理智被矫情的诱惑左右到了何等程度,所以正直的人告诫说:抵制住诱惑,你才能有较多的机会去完成高尚的行动。这是从理论语言译成的日常口语。而基尔萨诺夫信奉的理论,却认为类似“高尚”这样冠冕堂皇的字眼模棱两可,含糊不清,不如用自己的述语来表达:“任何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我也是。现在要问:什么对我更有利,是疏远还是留下?如果疏远,我只要抑制个人内心的情感即可。如果留下,我却要冒着损害自己人格的风险,因为一句不得体的话,或者痴迷的一瞥都会泄露天机的。个人的情感是可以抑制住的,过些时候我的平静就能恢复了,我又会对自己的生活心满意足。要是我有一次行动矫情背理,那我就永远于心不安,也无法对自己满意,我将毁掉我的全部生活。我的处境是这样;我爱喝酒,而我面前正摆着一杯美酒,不过我怀疑这酒有毒。我又无法证实我的怀疑。我应该喝下这杯美酒还是免受它诱惑,倒掉它呢?我不能把我的决定叫做高尚的决定,甚至也称不上正当的决定,这些字眼过于铿锵作响。我只能称之为合算的、明智的决定:我倒掉这杯美酒。虽然我剥夺了自己的一份小小的乐趣,给自己造成了一点不愉快,但是我却保证了自己的健康,也就是保证我来日方长,可以大量地饮用那些我确实地知道没有毒的酒。我的行动不算蠢,这也就是我所得到的全部褒奖。”
第18节
那么用什么方法疏远呢?如果使用老法子,假装受委屈,表现自己性格中庸俗的一面,借此来疏远,这已经不行了;两次都用同一套招术就骗不了人了。第二个同样的故事只能拆穿第一个故事的用心,表明他不仅是新故事的主人公,而且是老故事的主人公。总之,快刀斩乱麻的任何做法都是不相宜的。虽然这样疏远比较省事,却过于张扬,会引起注意的,也就是说,那在眼下是庸俗的、卑鄙的(照基尔萨诺夫的利己主义理论,便是愚蠢、不合算)。因此只剩下一个最费事、最折磨人的方法:慢慢地、不露声色地悄悄地避开,使人看不出他在疏远。这件事有点棘手,极为复杂:人家在瞪大眼睛注视你,你却要逃离开他们的视线,而又不让他们看见你的动作。但是别无出路,必须这么做。可是照基尔萨诺夫的理论,这并不痛苦,甚至还挺愉快,因为事情越困难,在你能顺利完成它的时候,从自尊心出发,你便越发为自己的能力和机灵而感到欣慰。
他果然完成得很顺利,没有因为一句言犹未尽或失去分寸的话语,也没有因为一瞥目光而泄露自己的意图。他在韦拉·巴夫洛夫娜的面前仍旧无拘无束地说笑逗趣,他跟她接触时仍然一如既往显得挺快活。不过他开始受到种种干扰,不能像从前那样经常去洛普霍夫家,像从前那样整晚上逗留在他们家,并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洛普霍夫比从前更爱抓住他的胳膊,要不然就是抓住他的礼服翻领,说道:“不行,朋友,你可不能马上退出这场争论。”因此基尔萨诺夫来到洛普霍夫家里以后,越来越多的时间不得不在他的男友的沙发旁度过。这一切都是渐渐形成的,以至完全党察不到这种变化是在发展。干扰一来,基尔萨诺夫不但不加以强调,反而为受到干扰而表示惋惜(不过只是偶然表示表示而已,经常表示也不恰当)。干扰总是来得那么自然而且避免不了,就连洛普霍夫夫妇俩也往往赶他走,他们提醒他说,他忘了答应过今大在家待着,因为他摆脱不掉的某某熟人想去找他……或者他忘了,假如他今天不去看某人,那人就要怪他;或者他忘了,他必须在明早之前完成一项至少需要四个钟头才能完成的工作,难道他打算今夜不睡觉?已经十点钟了,他别再说笑话了,该回去工作了。基尔萨诺夫对这些提醒也不一定都听从:他不去看这个熟人,让这位先生生气吧;还有,工作跑不掉,时间还有呐,他偏要在这儿坐上一晚上。可是干扰越来越多,一连几个晚上又都被学术活动占去了,这些学术活动越来越多地压在他的身上,他有时也流露出这样的想法:“但愿没有这些学术活动才好!”熟人们也越发爱纠缠他,他有时又流露出这样的意思:“他们怎么老是死死缠住我,真邪门,他们干吗总是拽住我不放!”这仅只是使他觉得奇怪,而洛普霍夫夫妇却一目了然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有了名气,需要他帮忙的人也就愈来愈多了。他不该忽视工作,他偷懒更是毫无缘由,老实说,过去几个月他完全变懒了,所以他打不起精神动手工作,于是他们催促他道:“应当工作了,亚历山大老兄!”——“该工作了,亚历山大回马特韦伊奇!”
装样子是很困难的,他必须把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拖足几个星期才行,他必须转动得那么缓慢,那么平稳,好像钟表的时针一样:无论您怎样聚精会神地望着它,您都看不出它是在走动,而它悄悄地于着自己的事,从它原来的位置朝一边走动着。不过作为理论家的基尔萨诺夫在欣赏实践中自我的灵活和机敏时,却感到多么愉快啊。利己主义者和唯物主义者不管做什么,都只为了自己的快乐。是的,基尔萨诺夫也可以完全坦诚地说,他耍这套计谋是为了自己的快乐,他为自己的高明和勇敢而感到兴奋。
这样过了一个月或者一个月更多一点的时间,如果有人作了统计,那么就会发现,在这个月里,他与洛普霍夫夫妇的亲密关系丝毫也没疏远《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马克思写于1843年末至1844,但是他在他们家里度过的时间却减少了四分之三。而在这期间他和韦拉·巴夫洛夫娜一起度过的时光的比例又减少了一半。最多再过一个月,朋友们就不会再常见面了,而友谊却是依然如故。事情也就可以收场了。
洛普霍夫的眼光很敏锐,难道他一点都没察觉?
没有,一点没有察觉。
韦拉·巴夫洛夫娜呢?韦拉·巴夫洛夫娜也一点没有察觉。她在自己心中也没有察觉什么吗?她在自己心中也没有察觉什么。不过韦拉·巴夫洛夫娜做了一个梦。
第19节
韦拉·巴夫洛夫娜的第三个梦
韦拉·巴夫洛夫娜做了一个梦:
喝完茶,跟亲爱的闲聊了一会,她就来到自己房里躺下了。并非睡觉,睡觉还早着呢,哪能睡觉,才八点半钟。不,她还没脱衣服,不过先这么躺着看看书罢了。她躺在她的小床上看书,可是书本却从她的视线中移开,掉落下来,于是韦拉·巴夫洛夫娜想道:“为什么最近我时不时地感到有些烦闷呢?也许这不是烦闷,而是该当如此的吧?对,这不是烦闷,而只是想起今天本要去看歌剧,可这个马大哈基尔萨诺夫买票去晚了,他好像不知道,若是有博齐奥①演唱,那么上午十一点就买不到两卢布一张的门票了。当然,不能怪罪他,因为他一直工作到早晨五点钟,肯定是五点,虽然他不承认……毕竟还是他有错。不,往后我最好请我的亲爱的买票,看歌剧也跟亲爱的一起去,亲爱的决不会干出这等事,害得我连门票都没有,况且他总是乐意陪我去的,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那亲人。而这个基尔萨诺夫却使我漏掉了一场《茶花女》②,真遗憾!如果天天晚上有歌剧,我天天晚上都去看,随便什么歌剧都行,即使歌剧本身不怎么样,只要由博齐奥唱主角。如果我有博齐奥那样的好嗓子,我大概整天都来唱歌了。要是我认识了她呢?怎么能认识呢?那个炮兵③跟汤贝利克④有交情,能不能通过汤贝利克去认识呢?不,不能。多么荒唐可笑的念头!为什么要结识博齐奥?难道她会为我唱歌?她可得珍惜自己的嗓子啊——
①博齐奥(一八三0—一八五九),意大利著名女歌唱家,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曾在彼得堡演出。
②《茶花女》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所作的歌剧,根据小仲马同名小说改编。
③炮兵是参加郊游的两名军官之一。下文为“军官NN”。
④汤贝利克(一八二*—一八八九)意大利歌剧演员,十九世纪下半叶曾多次在彼得堡与博齐奥同台演出。
“博齐奥什么时候学会俄语的?她发音多纯正。但是歌词荒唐可笑,这样庸俗的诗句她是从哪儿发掘出来的?对了,她大概学过我学过的那本语法书,在那本书里,这些诗句被当成使用标点符号的范例。语法朽引用这些诗句有多愚蠢,即使诗写得不那么庸俗。可是干吗去想诗句,还是听她唱吧:
快乐时光
莫放过,莫放过,
将韶华岁月
给爱情献上……①——
①车尔尼雪夫斯基凭记忆引用普希金的诗《给阿岱莉》与原作略有出入。这首诗由格林卡谱曲。
“歌词荒唐可笑:又是古旧的词语‘韶华’,又是重音有误的‘岁月’!不过她的嗓子有多好,感情多投入!是的,她的嗓子比从前好得多,好得无与伦比,真奇怪!怎么能变化那么大呢?是的,我正不知怎么能结识她,她却亲自来看望我了。她是怎么了解了我的愿望的?”
“你早就叫过我了。”博齐奥用俄语说。
“我叫过你吗,博齐奥?我不认识你,怎么能叫你来?可是我见到你很高兴,很高兴。”
韦拉·巴夫洛夫娜掀开帐子,要伸手给博齐奥,女歌唱家却哈哈大笑,原来她不是博齐奥,更像是在《弄臣》①里演茨冈女人的德·梅里克民不过只有笑声里的欢快情绪是属于德·梅里克的,嗓音还是博齐奥的嗓音。她问到一旁,藏到了帐子外边。多遗憾,这帐子把她遮住了,原本没有帐子,不知打哪儿来的——
①《弄臣》,威尔第所作的歌剧。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然后又大笑着,像是德·梅里克①,其实就是博齐奥——
①德·梅里克(一八六七年卒),法国歌剧女演员,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末曾在彼得堡演出过。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德·梅里克吧?”
“不是。”
“你是博齐奥吧?”
女歌唱家哈哈大笑说:“你很快就知道,可现在我们应该谈一谈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想跟你一块念念你的日记。”
“我没有什么日记,我从来不记日记。”
“你瞧,小桌上是什么?”
韦拉·巴夫洛夫娜一瞧,小床边的小桌上果然放着一个本子,上面写着《韦·洛①日记》。这本子从哪儿来的?韦拉·巴夫洛夫娜拿了过来,打开一看,本子上是她的亲笔字。什么时候写的呢?——
①“韦·洛”,“韦拉·洛普霍娃”的缩写。
“念最后一页。”博齐奥说。
韦拉·巴夫洛夫娜念道:“我又得整晚整晚地独坐家中了。可是这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只有这些?”博齐奥问。
“只有这些。”
“不,你没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