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6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老师,副主教大人。
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他好久没有见到副主教了,而堂
克洛德是那种既严肃又热情的人,碰见他总会叫一个怀疑派
哲学家心情上感到不平衡的。
副主教沉默了一会儿,格兰古瓦恰好可以趁着这空隙对
他打量一下。他发现堂克洛德与以前相比判若两人,脸色
如同冬日清晨那样苍白,双眼深凹,头发几乎都白了。还是
教士终于打破沉默,声调平静而冷淡,说道:“皮埃尔君,身
体可好?”
“问我的身体嘛?”格兰古瓦应道,“嘿嘿!马马虎虎,可
0
9
4巴黎圣母院
①原文为拉丁文…
以说过得去吧。总的说是好的。我做什么都不过度。您知道
吗,老师?健康的奥秘,用希波克拉特的话来说,就是:饮
食、睡眠、爱情、一切都节制。”①
“那么,您是无忧无虑啦,皮埃尔君?”副主教盯着格兰
古瓦又说。
“确实,无忧无虑。”
“那您现在做什么事?”
“这您是看见的,我的老师。我正在察看这些石头的雕琢
和这幅浮雕的刻法。”
教士微微一笑,那是一种苦涩的笑,仅仅一边嘴角往上
翘起。“您觉得好玩吗?”
“那真是天堂啊!”格兰古瓦喊道。话音一落,随即俯身
细看雕刻,喜形于色,俨如一个讲解员,津津有味地解说一
些活生生的现象:“嘿,比方说,这浮雕刻得何等灵巧、细腻
和耐心,难道您不觉得其演变吗?您再看看这小圆柱,哪里
见过比它柱头上叶饰的刀法更柔和、更含情的吗?瞧,这儿
是让马伊文的三个圆浮雕。虽然算不上这个伟大天才的最
佳作品,但个个人物脸部天真、温和的表情,姿态和衣褶的
欢畅明快,以及连所有瑕疵都带有难以言传的那种快感,这
一切使得小雕像个个神采飞扬,栩栩如生,或许犹有过之。难
道您觉得这还不令人赏心悦目吗?”
“当然是的。”教士道。
“要是您看看小教堂的内部,那该有多好!”诗人带着热
1
9
4
巴黎圣母院
①原文为拉丁文…
情的饶舌口气接着说。“里面到处是雕像,就跟白菜心那样重
重叠叠!半圆形后殿异常肃穆,独具一格,我在别处从未见
过!”
堂克洛德打断话头:“这么说,您一定过得顺心啦?”
格兰古瓦兴奋地应道:
“倒也不假!我起先爱女人,后来爱动物。现在,我爱石
头。石头跟小动物和女人一样令人开心,而且不那么负心。”
教士将手放在额头上,这是他惯常的动作,说道:“千真
万确!”
“唷,”格兰古瓦说道,“各人各有其享乐!”他挽起教士
的胳膊,教士也任由他挽着。他把教士带到主教法庭楼梯的
小塔下面。“这才称得上是座楼梯!我每次一看,就感到喜悦。
这是全巴黎最简单、最罕见的阶梯。每一梯级的底面都是斜
凿的。它的优美和简洁就在于一个个石级都宽一尺左右,彼
此交错、镶嵌、套入、契合、交切,彼此咬合得严严实实,真
是美不胜收!”
“那您无所企求啦?”
“对。”
“那您也无所懊悔吗?”
“既不懊悔,也不企求。我的生活安排好了。”
“人所安排的,世事会把它打乱。”克洛德说道。
“我是一个怀疑派哲学家,所以我保持一切平衡。”格兰
古瓦应道。
“那您如何谋生呢?”
“依然随时写些史诗和悲剧;不过收入最多的,还是老师
2
9
4巴黎圣母院…
您知道的那种功夫,牙齿上摞椅子叠的金字塔。”
“这种职业对一个哲学家来说太粗俗了。”
“这还是一种平衡,”格兰古瓦说。“一个人有了一种思想,
在任何事情当中都可以发现这种思想的存在。”
“我知道。”副主教回答。
一阵沉默之后,教士接着说,“可是,您还相当穷苦吧?”
“穷,倒不假;苦,并不苦。”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马蹄声,我们这两位交谈的人看见
街尽头出现一队御前弓手,高举长矛,由一个军官率领着,浩
浩荡荡,策马而来。这支马队灿烂夺目,马蹿声在石板街街
上震响。
“瞧您老盯着那个军官看。”格兰古瓦对副主教说道。
“我觉得认识他。”
“他叫什么名字?”
“我想,他叫弗比斯德夏托佩尔。”克洛德说。
“弗比斯!好一个怪名字!有个叫弗比斯的,是伏瓦的伯
爵。我记得认识一个迷上弗比斯的姑娘。”
“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教士道。
打从这支队伍经过,副主教冰冷的外表流露出几分烦躁。
他拔腿往前走。格兰古瓦一贯对他言听计从,跟着他后面走。
任何人一旦接触了这个具有影响力的人物,也都会这样做的。
他们默默走到走到人烟稀少的贝纳尔丹街,堂克洛德才停
了下来。
“您有什么话对我说,老师?”格兰古瓦问他。
“难道您没有发现,”副主教答道,显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3
9
4
巴黎圣母院…
“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些骑兵的服装比您我的漂亮得多。”
格兰古瓦摇了摇头:“真的!与那些钢铁鳞片相比,我倒
更喜欢这一身半黄半红的罩衣。真是妙不可言,一边走一边
发出响声,就跟地震时废铁沿河街的声响一样!”
“那么,格兰古瓦,难道您从未羡慕过那些身穿战袍的英
俊小伙子?”
“有啥可羡慕的,副主教大人?是羡慕他们的力气,还是
他们的甲胄,或是他们的纪律?身穿破衣烂衫,专攻哲学和
独立自主,岂不更好?我宁可做苍蝇脑袋,也不愿做狮子尾
巴。”
“这想法倒是很奇特。”教士沉思道。“一件漂亮的军服毕
竟是漂亮。”
格兰古瓦看到他若有所思,遂走开径自去欣赏旁边一幢
宅第的门廊。他拍着手回来。“副主教大人,假如您不那么一
心只想着武士的漂亮服装,我想请您去观赏那道门廊。我一
向认为,奥布里大人宅第的大门是世上最华丽的。”
“皮埃尔格兰古瓦,您把那个埃及小舞女怎么啦?”副
主教说道。
“是爱斯梅拉达吗?您的话题转得挺突然。”
“她不曾是您的妻子吗?”
“是的,是摔罐成亲的。我们婚期四年。”格兰古瓦说到
这里,注视着副主教,带着半嘲讽的神情又加上一句。“对啦,
这么说来,这件事您老挂在心上啦?”
“那您呢,您不再想啦?”
“很少去想了,我事情多着呢!……我的上帝啊,那只小
4
9
4巴黎圣母院…
山羊可真漂亮!”
“那个吉卜赛女人不是救了您的命吗?”
“千真万确。”
“那好,她现在怎么啦?您把她怎么啦?”
“说不来。我想他们将她绞死了。”
“您真的相信吗?”
“我拿不准。那天我看见他们要把人绞死,我就从这个把
戏中抽身出来了。”
“这就是您知道的全部情况?”
“等一等。听说她躲进圣母院避难去了,她在那里很安全,
我真高兴,可我没能打听到小山羊是否也跟她一起逃脱了。我
知道的就这么多。”
“我来告诉您更多的情况吧。”堂克洛德嚷道。他的嗓
门,在此之前一直低沉缓慢,几乎沙哑,这时变得响亮起来。
“她的确躲进了圣母院。可是再过三天,司法机关就要去那里
重新逮捕她,她就要在河滩广场被绞死。大理院作出了判决。”
“这可真倒霉。”格兰古瓦说。
教士转瞬间又变得冷漠和平静了。
诗人接着说,“是哪个坏家伙寻开心,居然去请求重新逮
捕令?难道就不能让大理院清静清静吗?一个可怜的姑娘躲
在圣母院拱扶垛下,在燕巢旁藏身,这碍什么事?”
“世上总有些魔鬼吧。”副主教说道。
“活见鬼,这事儿真是阴差阳错,糟透了。”格兰古瓦提
醒一句。
副主教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说到底,她不是救了你
5
9
4
巴黎圣母院…
一命吗?”
“那是在我那伙流浪汉好朋友的住地。多多少少我快被吊
死。要是被吊死了,他们今天会后悔莫及的。”
“您就不想替她做点什么?”
“我正求之不得呢,堂克洛德。可是那样做,万一把一
件讨厌的事情揽上身,将如何是好?”
“那有何相干!”
“唔!有何相干!您说得倒好,您,老师!我有两部巨著
开了头呐。”
教士拍拍额头。尽管他故作镇静,可是不时做出某种剧
烈动作,说明他内心的骚动。“怎样救她呢?”
格兰古瓦对他说道:“我的老师,我要回答你:Ilpadelt,
这在土耳其语中意思是说:上帝就是我们的希望。”
“怎样搭救她呢?”克洛德寻思着又说一遍。
格兰古瓦也拍拍额头。
“听我说,老师。我想象力不错,我来给您出谋划策……
可不可请求国王开恩?”
“请求路易十一?开恩?”
“干嘛不?”
“那无异于到老虎身上取骨头!”
格兰古瓦开始寻思新的解决办法。
“啊!有了!您看可以不可以向接生婆提个请求,就说姑
娘怀孕了。”
教士一听,深凹的眼睛闪闪发光。
“怀孕了!坏家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6
9
4巴黎圣母院…
格兰古瓦看他那副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呃!不
是我干的!我们的婚姻纯属有名无实的门外婚。我始终待在
门外。可是,说到底也许可以获得缓刑。”
“荒唐!无耻!闭嘴!”
“您发火就不对了。”格兰古瓦嘟哝着。“获得缓刑,这对
谁都没有坏处,还可以让接生婆子挣得四十巴黎德尼埃,她
们可都是些穷人呀。”
教士并没有听他说什么,喃喃自语:“总得设法救她出来。
大理院的决定三天内就得执行!本来是不会有什么决定的,都
怪这个卡齐莫多!女人都是无行!”他提高嗓门:“皮埃尔君,
我认真思考过了,只有一种办法能救她。”
“哪一种办法?我看不见得。”
“听我说,皮埃尔君,您可记得,您的命是她救的,我要
直率地说出我的看法。教堂日日夜夜都有人监视。只有被看
到进去的人才能出来。因此,您可以进去。您去了以后,我
带您去找她。您同她换穿一下衣服,她穿您的短上衣,您穿
她的裙子。”
“这办法说到这里还行,然后呢?”哲学家提醒说。
“然后?她穿着您的衣服出来;您穿上她的衣服留在里面。
人们或许会将您绞死,可是她得救了。”
格兰古瓦搔搔耳朵,神情极为严肃。
“嗨!”他说,“这个主意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听了堂克洛德这突如其来的建议,诗人那张开朗、和
善的面孔猛然阴沉了下来,仿佛意大利明媚的风光,突然刮
起一阵逆时的狂风,把一块乌云摔碎在太阳上。
7
9
4
巴黎圣母院…
“喂,格兰古瓦,这个办法您觉得如何?”
“我说,老师,我也许能逃过绞死的命运,可一旦被抓住
必被绞死无疑。”
“这不干我们的事。”
“该死!”格兰古瓦说。
“她救过您的命,这可是一笔你要偿还的债呀。”
“有许多别的债,我是不还的!”
“皮埃尔君,这笔债务必还清。”
副主教的语气说一不二。
“听我说,堂克洛德,”诗人懊丧地应道,“您坚持这个
意见可就错了。我不明白,我凭什么要代替另一个人去被绞
死。”
“这么说,一定有许多事使您依恋人生罗?”
“不错!有千百种理由!”
“哪些呢,可以说说吗?”
“哪些?空气啦、天空啦、清晨啦、夜晚啦、月光啦,我
那些流浪汉好友啦,我们和娘儿的调情啦,巴黎的漂亮建筑
有待研究啦,三大部书要写啦,其中一部是控告主教及其磨
坊的,我说也说不清!阿纳克萨哥拉斯说过,他生在世上是
为了赞颂太阳。再说,我真有福份,从早到晚跟一个天才人
物共度时日,这个天才就是我自己,这可真是愉快极了。”
“真是可以当响铃摇的脑袋瓜!”副主教嘟哝着。“那好吧!
你说,你今天能有这样美妙的生活,是谁给你保留下来的呢?
你能呼吸这样的空气,看见这样的天空,还能让你那云雀般
的简单脑袋瓜有心尽说废话,尽干蠢事,这些应归功于谁呢?
8
9
4巴